“没错!父王,您派人去协助杨行密攻打田頵后,那田頵曾经想杀了我这个人质出气,多亏这位奶奶与郭叔叔及时出手相救,否则,王儿恐怕再也见不到父王和母亲了!”
传瓘说着,便很自然地将田母与郭师推到了钱镠面前。
钱镠定睛看了看,面前的这位老妇人看起来已年约七十岁了,从身上的穿戴看,绫罗绸缎兽皮披风,配上那雍容华贵的气质,钱镠认定这老妇人身份绝对不低。
再看旁边的那位传瓘口口声声称呼的郭叔叔,身着官服,方口剑眉面庞俊秀,眉宇间流露出一股子难得一见的英气。看来,此人也不是个泛泛之辈。
没等钱镠开口,那老妇人先说话了,她叹了口气说:“都怪老身没管好那个不孝之子,做主这等忘恩负义大逆不道之事,老身原本没有颜面见人,此番前来就是为了亲自将七王子送到你的手里,顺便亲口向你道个歉,如此,老身便死而无憾了!”
“老人家是田頵的老母亲?”钱镠果然是聪明人,虽然田母从始至终都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但钱镠却早已从她的字里行间推断出来。
“正是老身!”田母面带愧色道。
“老人家!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儿不怨您!您千万别自责了!”钱镠恰到好处得展示了他的王者风范。
“是啊,老人家!一码归一码!田頵的事儿于您老无关!刚才瓘儿都说了,他的命是您跟这位壮士救下的,那您就是我们瓘儿的救命恩人啊!千万不必自责!”通情达理的陈夫人缓缓地走过来握住田母的手安慰道。
田母见堂堂的吴王与夫人如此通情达理,心中荡起一阵暖意。
“这位便是你说的郭叔叔吧?”钱镠指着郭师从问道。
“宣州都虞候郭师从参见吴王!”郭师从双手抱拳道。
“父王!郭叔叔与奶奶为了救我多次得罪田頵,如今,他们再回去的话恐怕会有性命之忧,不如,就让他留在杭州吧!”传瓘插嘴道。
“七王子,别胡闹了!郭某就是来护送你的!宣州才是我的家,我怎能留在杭州呢?”郭师从小声对传瓘说。
从他们亲昵的举动上钱镠看得出来,传瓘玉这郭叔叔关系非同一般。而且此人多次出手相救,可见其不仅明事理而且有一颗侠肝义胆。
这正是他钱镠所欣赏的。
另外,钱镠比较喜欢看面相,之前不就是曾经派人根据面相为他选拔人才吗?他看着郭师从骨骼清奇,面带英雄之气,便有意将他收为己用。
一来,是为了好好感谢他对传瓘的恩情,二来,也让英雄有个用武之地,日后免遭颠沛流离。
于是,他开口说道:“田頵已死,你若继续留在这儿必定会受到牵连,到时候无人替你们作证,你们百口莫辩啊!不如,你和这位老人家一起留在杭州吧!跟我钱镠干!绝对不会亏待了你!”
其实,郭师从很早就崇拜钱镠,他之所以多番出手相救,一来是觉得田頵做的那些事儿大逆不道无疑是自寻死路,而七王子又很无辜,二来,也是因为钱镠的原因,毕竟,谁不希望给一个有钱途的主子效力呢?
如今,见传瓘有此意,而钱镠也极力挽留,他便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
钱镠十分高兴,立刻下令道:“既然你当惯了都虞候,那本王还让你当都虞候,就封你为镇东都虞候怎么样?”
“卑职谢过大王!”郭师从朗声说道。
“大王!外面天冷,快别在这儿站着了,别把人给冻坏了!快屋里暖和吧!”
平日里温婉内敛的陈夫人今日显得异常兴奋,脸上的笑容一浪接着一浪,话也没来由地多了起来。
钱镠令人给传瓘的两位恩人收拾房间,同时又吩咐后厨为七王子准备接风宴。
传瓘是整个杭州城的恩人,当初若不是他挺身而出,恐怕田頵是不会撤兵的,所以,杭州城上至吴王钱镠,下至黎民百姓,无不对他心怀感激。
全府上下得知七王子归来,纷纷前来探望,一时间,整个钱府一片欢声笑语喜气洋洋,比过年还热闹三分。
904年三月初六,正是春光明媚百花盛开的大好季节,一大早,钱镠还未起身,便听到院子里一群人在叽叽喳喳地谈论着什么。
钱镠披上一件轻薄的明黄色外衣,尚未梳洗便推开门出来查看个究竟。
钱镠伸了个懒腰,而后佯作生气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一大早叽叽喳喳的就不让人消停!”
虽然语气带着责备,但是那眼神里还是流露出一丝难掩的好奇。除了自己晋升吴王封免死铁券,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下人聚在一起高谈阔论如此兴奋过,钱镠断定,看样子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下人们闻声扭过头来,见识吴王在问话,不敢怠慢,一群人嬉笑着跑过来。
一个说话利索语速较快的下人指着院子里的一棵榆树上满脸兴奋地说:“大王!咱们院子里的那棵榆树上刚刚搬来一窝喜鹊,瞧,正在垒窝呢!”
话未说完,院子里便传来阵阵鸟鸣声,。
他顺着下人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有两只喜鹊在大榆树上筑巢,清晨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听着清脆的鸟鸣声,钱镠觉得这样没有硝烟与战争的日子真的不要太舒坦。
一位年约十六七岁的女婢说:“大王,喜鹊一大早便来筑巢,奴婢觉得咱们府上肯定要有喜事发生!”
另外一名下人接过话茬儿说:“没错!会不会是大王又要升官了?”
钱镠微笑着不言语,任由一群人 叽叽喳喳地乱说一通,正准备转身回房洗漱,就在这时,一个年约四十上下体态丰盈的女婢一脸惊喜地说:“你们快来看啊!那边开了并蒂花!”
下人们听后,一股脑儿地直接奔向了后院。
钱镠本想回房,听女婢这么一说,便好奇地跟随者大家来到后院。发现代戴芙蓉不知何时也来了,她身着白色罗裙,在花红柳绿姹紫嫣红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温婉迷人。
“夫君!”戴芙蓉虽然目光留恋在并蒂花上,但是当钱镠缓缓地走过来时,她立马就听出了是钱镠来了。数十年的相知相守,让二人有了常人所无法理解的默契。
戴芙蓉回眸间,恰好迎上钱镠温柔的目光。
“奴婢参加大王!”戴芙蓉身边的几名女婢行礼道了个万福。
“起身吧,不必多礼!”钱镠将手一扬说。
“是!”
“夫人,为夫听说后院开了并蒂花,特意过来瞧瞧!在哪儿呢?”钱镠的目光四处搜寻着。
“夫君,你看!在那儿呢!那两朵花齐头并进,开得多美!”戴芙蓉娇笑着指着墙角处的两朵他叫不上名字来的洁白花朵说。
“看来,咱们府上果真要有什么喜事了!”钱镠看着那两朵并蒂花忍不住点了点头。
说完这话,钱镠心里便开始琢磨着,这一大早的,又是喜鹊筑巢又是并蒂花开的,莫不是哪位王子要迎亲或是哪位夫人要诞下麟儿了吗?但是他将府上的王子夫人们挨个琢磨了一遍,觉得又好像并没有谁要结亲,也没有哪个夫人要临盆。
到底是什么喜事呢?想不通猜不透的钱镠眉头不由自主地拧在了一起。
到了晌午时,钱镠正在用午膳,再次听到院子里嘻嘻哈哈地十分热闹。
“去瞧瞧,是不是又有喜鹊在咱们府上安家了?”钱镠随口对着立在旁边伺候着的下人调侃道。
“是,小的这就去!”下人随后便退了出去。
出去后没多久,那下人再次没头没脑地冲进来,连规矩都忘了,直接说道:“大王,您快瞧瞧谁回来了?”
钱镠手中的筷子还来不及放下,扭头一看,发现六王子传镣身着一身紫袍,满面春风地站在自己面前。
一年未见,传镣看上去比先前更加挺拔俊逸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面若银盘肤色白净身材窈窕俊秀的姑娘,银钗玉镯,如同一株亭亭玉立的茉莉花,不倾国不倾城也不惊艳,却让人看着赏心悦目浑身舒坦。
看到这时,钱镠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此女极有可能是杨行密的闺女。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喜鹊的鸣叫声,钱镠道此时才明白,原来这喜鹊与并蒂花都是为这二人的姻缘做的铺垫。
想到这儿,钱镠满意地点了点头。
此时,传镣便笑着给钱镠跪地请安:“王儿给父王请安!父王!王儿回来了!”传镣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看样子,这段时间在杨行密处过得挺滋润,比先前在钱王府的时候开心多了。
钱镠知道,这一切都是旁边这位女子的功劳。
传镣说完后,轻轻拽了一下旁边的那位女子,口中说着:“雪儿,快!给我父王请安!”
女名唤作雪儿的年轻女子顺势缓缓地双膝一弯,动作极其优雅地跪在传镣身旁,朱唇轻启说道:“雪儿给父王请安!”声音轻灵婉约十分好听。
钱镠只顾着高兴了,并没有发现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发觉的狡诈。
见她口称父王,钱镠心说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果然是杨行密家的闺女,想不到那杨柳条子长得不咋地,跟毁了容的阎王爷似的,想不到生出来的闺女倒是挺周正,肯定是随了她娘。
不等传镣介绍,钱镠便夸赞道:“真是个懂事的孩子!能娶到你这样的好姑娘是我家镣儿的福气啊!”
雪儿忍不住脸色一红,垂下头来的脸蛋像极了熟透了的苹果,绯红非红的。
“哎呀父王!你瞧你把人家说的脸都红了!”传镣像个孩子一样任性道。
“好了,你们两个一路颠簸劳累了一上午肚子一定饿了,先下去用膳吧!待明日父王便为你二人完婚!”
“父王,那孩儿便告退了!”传镣说着,轻轻叩了个头,便扶起地上的雪儿,恩恩爱爱地走出了大殿。
钱镠看着二人郎才女貌你侬我侬的背影十分满意,要说当初让他去杨行密处做女婿完全是形势所逼,想不到竟然歪打正着,为儿子讨回来一个称心如意的美娇娘,看来这两人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想到这儿,钱镠的脸上便荡起一抹久违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