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庞欣之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庄长云只是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头,但是心中却不由得一惊,想道:“欣之已经是一个很霸气的人了,这从刚才救我的那件事情中就完全看得出来,怎么现在屡屡的担心庞悉岳,难道就是因为庞悉岳暂管所有事务吗?而且依照欣之的聪明,才不会如此鲁莽的拿一个不相干的人来提醒自己!”
庄长云看着庞欣之没有说话,但是庞欣之却忍不住了,他很清楚庄长云也是一个很敏感的人,然后立刻就将话题拉回来,面露担心之色的对庄长云解释道:“眼下庞家正值多事之秋,那么多年过去了,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再卷进来了!”
虽然,庄长云并不会这么轻易的就相信了庞欣之的搪塞之语,但是他倒也没有过分的去争论这件事情,很快庞悉昙的葬礼就结束了,因为全过程有庞欣之的保护,所以庄长云并没有被庞悉岳发现。
三天后,扈城终于平静了下来,庞家的一切事物也都恢复了正常,而且和曾经的传闻一样,还真的就是庞欣之接手了庞悉昙的位置,虽然他还没有搬到庞家大院里面来居住,但是却已经有人开始郁闷了。
当然这里面最郁闷的人,他就是庞玉之,尽管庞玉之心里面很清楚,庞欣之接管了这一切对自己来说是最有利的事情,毕竟庞家自己的这一辈里面,只有庞欣之与他的关系最好。
可是庞玉之却还是无法接受,庞悉昙竟然心甘情愿的将自己手中的权利都交给了庞欣之,虽然自己一直都认为不如庞欣之有能力,但是心中的不平衡却不是因为这个。
然而,既然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成为了定局,说不定哪一天庞欣之就会搬进庞悉昙的院子,再抹去庞悉昙留下来的痕迹,这庞府就变成了庞欣之的家。
虽然这样的结果对庞玉之也呆在庞府不会有丝毫的影响,可他还是在接到了这个消息以后就抱起了一堆的酒瓶子,坐在自己院子里面的亭子内借酒浇愁去了。
说实话,本来鲁小千是跟在他身边,看见他喝得越来越多也是苦苦相劝,却不想庞玉之直接就将他给骂走了。
话说鲁小千现在还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帮助庞玉之,既不能对他讲庞欣之现在得到的一切都和庞悉昙没有关系,也不能对他说他想要得到的东西都成为泡影的事实。
因此不走留下来还能干什么呢?陪庞玉之喝酒,那就更不可能了,要说鲁小千别的方面也算是有几分本事,可是唯独天生就是滴酒不沾的人。
说来也巧,今晚也许就不该庞玉之独自惆怅,鲁小千刚刚离开庞玉之这里不久,庞秀就从外面回来了,他今天是出去和冷秋水约会了,送冷秋水回了家才会这么晚回到这里,却不想看到已经半醉的庞玉之。
对于最近这段时间庞玉之的心情,庞秀完全都理解,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去世了,就算是父子俩人的亲情再淡化,那他们也是血浓于水的父子,要说庞玉之能从容面对,这庞秀肯定不会相信。
可是,远远地看着庞玉之,庞秀竟然有几分责怪自己,虽然庞秀也曾安慰过庞玉之,但是终究是因为庞玉之对自己几次忽明忽暗的政治说教,让庞秀害怕过多的与庞玉之接触,略微的疏远了他几分。
而且,若不是因为庞玉之的父亲去世,若不是因为冷秋水的原因,庞秀早已经找借口离开了扈城,毕竟日本人已经早就滚蛋了,自己也就无可畏惧了,虽然庞秀也自觉这样做很小人,可他更不愿意的就是沾惹上政党的争端。
眼下,唯一让庞秀觉得愧疚的是自己没能对庞玉之尽到兄弟之宜,辜负了这么久以来庞玉之对自己的照顾,于是庞秀带着内疚的心理走向了庞玉之的方向。
如若这是在平时,庞秀还没有走到庞玉之的身边,庞玉之一定就察觉到了有人走过来,根本就不用庞秀已经坐在他右手边的石凳子上,他却还只是抱着酒瓶大口喝酒。
这时候,庞秀也不管庞玉之高不高兴,直接一把就抢过庞玉之手里的酒瓶,口中却伴随着对庞玉之轻声的安慰道:“玉之兄,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吧!相信庞老爷子的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看到你这么伤心!”
然而,庞玉之不但没有生气,也没有试图从庞秀的手中再夺回酒瓶,反而是像个孩子一般用左手手肘拄着面前的石桌,以手掌托住下巴扭头对庞秀问道:“秀儿,人的一生到底怎么过才算是没有白活上一回?”
聪明如庞秀,他此时竟然也被庞玉之给弄了个一头雾水,他简直就想不明白庞玉之怎么可能在此时问出这样的话,那也就更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回答他了,于是只能一边将手中的酒瓶放在桌子上,一边承认道:“我也不知道”。
听完了庞秀的话,庞玉之竟然会嗤笑出声,那感觉就像是在耻笑庞秀的无知,然后却问道:“你想过要报效国家吗?”
“报效国家?”庞秀想都没有想就轻声问道。
当然,庞秀根本就不用想,他觉得这不过又是庞玉之即将于自己讨论的政治话题,而这个话题又具有时代性,庞秀本来也想不来。
更何况,庞秀生活的社会是那般的平静,不像现在有政党的争夺,有政权的动荡,而他一个学习法律,天天就是在法律中间找空子的人,又何以谈得来报效呢?
换句话说,依照庞秀隐藏在暗处的身份,他不危害国家安全就算是最好的报效国家了,所以这种问题庞玉之还是第一个问自己,庞秀也是第一次考虑自己要不要在告别庞玉之以后就真的去想一下呢。
可紧接着,庞玉之就一脸庄严的说道:“我曾经深信‘三民主义’可以救中国,我偷偷上军校,我偷偷违背祖训加入国民党,然后义愤填膺的加入军统,我以为我能成功的救中国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然后我竟然迎来了那么绝情的命令!”
庞玉之说到了这里,竟然想要伸手去拿庞秀刚刚放在桌子上的那瓶酒,只不过相对于庞秀的身手来说他本来就差得太远了,更何况是现在还喝了这么多酒的状态。
只见在庞玉之的手即将靠近酒瓶的那一刻,庞秀一把将酒瓶抓起来,一边放在自己的右手边,让它离庞玉之的距离足够远,一边对庞玉之劝阻道:“玉之兄,别喝了!”
其实,这也不过是庞秀化解尴尬的一个举动,以及一句话,因为针对庞玉之刚刚的说词,庞秀已经很清楚了庞玉之的身份,虽然震惊但是也很快就释然了,毕竟自己早已经察觉到了庞玉之身上的政治气息,甚至政治地位还不算低。
并且庞秀早就在心里面推测出,庞玉之不是国民党就一定是共产党,可是据庞平之所说,庞玉之建国以后就去了美国,那很明显他是共产党的可能性一定比较小。
现在庞秀得到了庞玉之准确的肯定,很显然他更加不会有一丝想要与庞玉之“同流合污”的想法了,毕竟他庞秀很清楚,最后国民党败了!
也就是正在庞秀思考后面应该如何接庞玉之这么坦诚话语的时候,庞玉之竟然有了这种小小的动作,这才让庞秀有了短暂的拖延时间,尽管这样并不能转移话题。
因为接下来庞玉之又比划着对庞秀说道:“没关系,这点儿酒还喝不醉我!能醉人的是这浑浊的世道!是郑介民和贺老九那群王八蛋!”
贺老九?说实话,这个人是谁庞秀还真的不知道,但是对于郑介民这个名字,庞秀还是学过历史的,这个时候他正好是保密局的局长,这样看来他一定是给庞玉之下了某种死命令。
而这种命令却随着庞悉昙的忽然离世成为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再想想庞玉之今晚能成为这个样子,还真的不全都是因为父亲庞悉昙的去世。
庞秀也就只是刚刚想到了这里,庞玉之立刻就凑到庞秀的面前,距离近到庞秀能闻到他那喘息之间带出来酒嗝似的气息,尽管庞秀也是一个喝酒之人,而且酒量还不是一般的大,可还是受不了庞玉之现在的样子。
但是,还不等庞秀躲闪,庞玉之就立刻用一根食指放于双唇之前,然后像是很神秘一般小声对庞秀说道:“秀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庞家不是生意人,庞家的生意其实都是通过广龙山庄来完成的,广龙山庄你知道吗?”
广龙山庄庞秀当然知道,只是在现在这种时候涉及到了这个话题,庞秀又不确定庞玉之是有意还是醉酒,虽然从他散乱的瞳孔中看不出一丝的刻意,但是庞秀还是觉得知道的越少才越安全。
在这个年代身处这样特殊的地方,最难得的就是要做到独善其身,于是庞秀赶紧站起身,一边伸手去拉瘫坐在凳子上的庞玉之,一边关心的说道:“玉之兄,你喝多了,我送你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