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猴儿听说爹丢下自己走了,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仿佛感到天就要塌下来了一样,小脸轻轻一歪,立即就哭得稀里哗啦的。少不得大家又哄又劝,才使他回转过来。
小孩子虽然好哄,可是大人却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情窦初开的女孩儿。
李狗三一去不回,让小婷儿着着实实地伤心了一阵。她一面痛心他无情的欺骗,一面叹息自己的命苦,郁郁终日,茶不思饭不想。任凭家里人百般劝说安慰,她只是双目失神,哀哀地发呆。想到痛心之时,那一双昔日的横波美目顿时便化作了流泪之泉,又哭不出声,只是哑然流泪,让人看了心痛不已。
这样,半个月不到,人就已经瘦下来一大圈。家里父母慌了神,一连请了好几个比较出名的大夫来看过,无非都是摇头叹息,说些“心病还须心药医”这类的话。把个刘二哥刘二嫂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也只得将心中之气撒在李狗三头上,成日间将这个负心人骂得狗血淋头。
在这期间,伍大曾去探望过心上人几次,然而不去还好,去了反而使得小婷儿更加伤心。小婷儿一见到伍大就想起了李狗三,立刻悲伤得失去了理智,一口咬定是伍大将李狗三逼走的,接着又是摔碗又是摔杯子,直至将伍大轰走之后,才又伏在桌子上大哭起来。伍大心里又气又急,又急又气,这样几次下来,竟也干脆对她不闻不问了。
年轻的女孩子总是痴情,第一次感情上的打击对她来说的确是很难承受的。不过,是梦终有醒来的那天,是痛终有过去的时候。一切都会成为时间的俘虏,随着时间淡化或流逝。
当小婷儿再一次带着野猴儿去赶集的时候,她已经是眉开眼笑的了。红扑扑的脸蛋儿一笑粲然,尽显青涩少女的清纯娇美。头上两根长长的辫子时前时后,时左时右,欢快地摆动着。
他们一人买了一串冰糖葫芦吃着,在集市上东瞧西看,各自寻觅着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儿。
小婷儿正在一个泥人摊前摩弄着一对小泥人,忽然听得野猴儿朝她大喊着:“婷儿小姑,你快过来看呀!你快过来呀!”
小婷儿听着野猴儿欢乐的稚嫩的声音,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扭过头朝他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奇怪!竟然没有看到野猴儿的影子。
心里正在惊疑之际,突然野猴儿的声音又传来了:“嘿嘿,婷儿小姑。我在这里呢!嘿嘿!”
小婷儿定睛一看,方才看到不远处一个面具摊前,野猴儿正咧着嘴笑得正欢呢。原来刚才他带着一个面具,小婷儿才没发现他。
小婷儿朝他走过去,故作嗔怒道:“你这古灵精怪的野猴儿,就知道戏弄小姑。”说着就摩弄着他的小脑袋瓜。
“嘿嘿嘿,婷儿小姑,你快看,这些面具都好好看啊。有项羽,有刘邦,还有杨家将,还有还有……”他边说边用小手翻检着那些红红黑黑的脸孔面具,越说越兴奋。“看,这是关公。婷儿小姑,你看你看,还有我最喜欢的红脸关公!”说着就将红脸关公戴在了自己脸上,摆弄起威武的姿势来。
听到红脸关公四个字,小婷儿突然脸色大变,脑袋中一阵嗡嗡乱响,差点儿就要晕眩过去。野猴儿虽然年龄小,却很是机灵,这时猛然见到婷儿小姑惶然的神色,知道她是因为这个想起了李狗三。于是迅速将脸上的面具摘下,轻轻摇着小婷儿的手说道:“小姑小姑,那边好多人啊,肯定还有好多好看的呢,我们快过去吧,去迟了大家就走了。”
小婷儿这时定下神来。心中虽然有些伤悲,但是看到野猴儿能够懂得这样安慰自己,也颇感欣慰。她将纤纤素手在野猴儿的小脸上轻轻爱抚着,然后拿起野猴儿已经放回去的关公脸孔,递到野猴儿面前。
“野猴儿,小姑知道你喜欢红脸关公,拿着吧,小姑给你买了。”
看着眼前的红脸孔,野猴儿想伸手又不敢,他知道这个东西会伤到小姑的心,可是自己的确又很想要。他咬了咬嘴唇,看着小婷儿的眼睛。“小姑,我……”
“野猴儿,小姑知道你很懂事,你不要是因为怕伤小姑的心。好孩子,不用怕,小姑已经不再伤心了。拿着吧!”说着朝他抿嘴一笑,将面具塞在他的手中。又向老板问了价,付了钱。拉着野猴儿,两人又朝着前面人群走去了。
原来是几个手艺人在那里耍杂技,周围围了一大圈人,两人看了一回,赞叹不已。之后又各处游逛一番,看看太阳在远方山头上渐渐往下滑了,才准备回家去。就在两人经过一座古桥桥头的时候,突然一位跛脚的算命先生拿着一块写着测字、算命、看风水的招牌在前面晃悠,见到小婷儿时,客气问道:“测字、算命、看风水。姑娘,测个字,或者算个命吧?”
小婷儿还没反应过来,这时身边的野猴儿早已扯起嗓子尖叫起来:“是你!你……你,就是你!就是你!”
这一叫将小婷儿和跛脚先生都吓了一跳。跛脚先生方才没注意野猴儿,这时得这一叫吓得回头就跑。他本身跛了一只脚,这时只得前脚跑后脚拖,样子甚是滑稽。
“野猴儿,你……你认识他?”小婷儿望着逃跑的算命先生,一脸疑惑。
“小姑,快追他,快……快追他。”野猴儿拉着小婷儿的手,焦急加上激动,让他又蹦又跳,说话也说不完整了。“小姑……他,追他,快,我爹……”
小婷儿一听他说到李狗三,这才大悟过来,知道李狗三离开之事肯定和眼前这个先生有关。于是想也不多想,立刻就拉着野猴儿朝他追去。
两人一直将跛脚先生追到了古街的转角处,三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尤其是算命先生,又年老,又跛脚,实在是跑不动了,才把心一横,将招牌扔在地上,自己靠着一面墙壁躺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眼前同样捂着肚子,喘着粗气的女子和小孩儿,他接连摆手道:“我……我不跑了,不跑了。你们……不要问我,我……什么,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