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却没有想到反过来是虚弱无比的庞悉昙先开了口,可是他连紧紧闭着的眼睛都没有睁开,就直接对庞玉之问道:“玉之,你怎么来了?”
庞玉之心头一震,倒不是因为庞悉昙连看都没看就知道是自己来了,而是从前的庞悉昙虽然算不上是声如洪钟,但谈吐之间也让人听不出丝毫的倦意,所以庞玉之的心头忽然就一疼,然后很乖巧的开口回答道:“爹,儿子来看看您......”
但是却不想庞悉昙对庞玉之的关爱没有一丝的感受,直接就开口打断道:“那你看完了,就可以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庞悉昙若是没有这样说话,庞玉之还真是动了他久来都不曾对庞悉昙有过的恻隐之心,可是现在这种不带任何体温的逐客令,还真是让庞玉之非常的接受不了。
因此,庞玉之也就将心一横,不但没有离开反而一屁股坐在了庞悉昙的床边,也是语气中带着尖刺一般对庞悉昙说道:“爹!凤之和合之都没了,敬之又在国外,您身边可不就剩下我了,我再不关心您,您手里就是有什么东西,不也都烂在手了了吗?”
“哈哈哈......”
庞悉昙听了庞玉之的话,实话实说他听懂了庞玉之的意思,但是他的状态没有做任何改变,还是紧紧闭着双眼平躺在床上,可是却像是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好听的笑话一般,张开嘴大笑出声。
那声音不是足够的响亮,但是却足够让庞玉之毛骨悚然,甚至是连接下来的话都不敢说出口。
良久,也许是因为庞悉昙笑够了,也许是因为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再笑下去了,这才终于停住笑声,用特别轻的语气对庞玉之问道:“玉之,你觉得我手里面能有什么东西,是你们国民党保密局用得着的吗?”
虽然,庞悉昙说话的声音不大,语气也不严厉,但是就单单凭这句话里面透漏出来的内容,已经足够庞玉之恐惧到口吃的地步,于是他结结巴巴的说道:“爹,我没有,真的,我只是,我......”
其实,庞悉昙能这样对庞玉之说话,就证明他对庞玉之的事情已经了如指掌了,所以自然也不会听任庞玉之这样没有底气的争辩下去了,况且他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和庞玉之靠下去。
于是庞悉昙立刻就打断道:“算了!你就不用瞒着我了,打那年你和鲁小千一回到扈城我就都知道了,可你是我儿子啊!就算是鲁小千,我也必须要让他活着,就当是给你留条后路了!玉之你记住了,也许以后的哪一天你要活命还得依附他呢!”
别看庞悉昙久居扈城不出,但是对天下的形势他早有分析,也别管庞悉昙这些儿日子是不是不理世事,最主要的是他看得出来庞玉之这次来找自己的目的,这就足够了。
只可惜,身为父亲,庞悉昙再也不能为庞玉之做更多了,毕竟庞玉之想要的东西,自己是一样也没有,就更不要说能不能交给他了,多年来外人看似他庞悉昙集万千于一身,可这背后的事实与无奈又有几个人知道呢!
这时候,庞悉昙能做的只有语重心长的对庞玉之劝解道:“玉之啊!我当年没能保护得了小飒,那是因为我那时候还年轻,我错信了‘他’的话,最后苦了怜儿,苦了小飒,不过现在小飒过得很好,我满足了,可是我告诉你,你要的东西我什么都没有,你要相信,你现在手里有的就已经是我的全部了!”
庞悉昙这么一大段话说出了很多内容,这里面有庞玉之听懂了的云飒,也有庞玉之听不懂的细节,但是这些儿事情庞玉之还都来不及多想,因为他现在很清楚,庞悉昙没有骗自己。
毕竟,在庞玉之的印象中,虽然作为亲生父亲,但是庞悉昙从来都不曾这么坦诚的与自己聊过天,就更不要说还是这种心疼自己的语气,所以他最后说的话也一定都是真的。
本来庞玉之是很想要再追问庞悉昙,自己想要的东西在谁的手中,只不过就恰巧在这一刻,庞玉之看见了从庞悉昙眼角处缓缓流下来的一滴泪水,它清澈到几乎没有颜色,却一下子浸透了庞玉之的心。
一时间,庞玉之的心里颤抖了一下,最终也没有将自己想要问的话再次说出口,那感觉就像是害怕庞悉昙放心不下他以后的日子一样,然后甚至都没有和庞悉昙再说一句话,就起身离开了这里。
但是缓缓走出去的庞玉之不知道,就在他的身后,庞悉昙轻轻的睁开了自己的双眼,模糊的看着庞玉之远去的背影少顷,终于慢慢的合上了他疲惫的眼皮,最后从眼角处流出了一滴混着红色血水的泪珠......
正午的阳光足够的充足,温暖着大地也照亮着人世间,但也就是在艳阳高照的时候,庞悉昙去世的消息传到了庞玉之的耳朵里面,而这个时候庞玉之正在和鲁小千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当然鲁小千最好的建议竟是让庞玉之逃离扈城,学曾经的云飒离家出走,反正庞悉昙不比云珏身份低下,一定不会受到过多的处罚,说不定为了降低影响,很多事情都还压得下去,就如早些儿年的皇子出走,不是留给世人的结果就都是英年早逝么。
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庞悉昙就是在这个时候去世了,因为依照庞家的祖制,此时必须要有人站出来组织吊唁,这时候庞悉昙的亲哥哥庞悉岳第一次登上了舞台。
而且,在庞悉岳的安排下,庞悉昙依照庞家当家人的礼制风光大葬,停尸待庞家子嗣归来。
因为,庞悉昙去世之前不曾交代过一句话,作为儿子的庞玉之手上没有一点儿实权,庞敬之又远在国外,所以接下来由谁掌管庞家,以及庞家背后的广龙山庄,一时间就成为了莫大的谜团。
说实话,这里最着急的人反而不是庞家人,而要数各党派在扈城潜伏下来的人了,当然这也包括潜伏在国民党保密局内部,驻扎在庞府多年的古竹。
这不,他现在已经不管自己的身份是不是有暴露的危险,抽出一个忙碌的空当,将冷秋水和庄长云都聚集在了庄长云的家中,第一次以真面目示人,讨论起来接下来应该如何行动,才能为预防庞家人在关键时刻倒向国民党的那一边做出准备。
却不想古竹刚刚平铺直叙的讲完了庞悉昙的去世,以及玉雕庞玉之手里面的权利范围,庄长云就忍不住开口回问道:“庞悉昙死了,可庞玉之却什么都没有接到手里?这怎么可能?”
但见古竹点了点头,却无奈的说道:“这本来就是我要的结果,但是现在心里面却更不踏实了,毕竟庞悉昙在最不该死的时候死了!而且现在这种时候,庞玉之的身份就更加不可以暴露,因为一个弄不好,我们就全都暴露了”。
古竹的话本来是将空气中的气氛带到了一个更深的谷底,很明显有庞悉昙在道路艰险,没用庞悉昙在几乎无路可走了。
可就是在这个时候,坐在他身边的冷秋水却忽然撇撇嘴,将话题扯走了说道:“原来玉雕就是庞玉之?难怪在扈城可以藏得那么深!”
话说,古竹直到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了冷秋水,也许是他自己也不想就这个无解问题烦恼下去,毕竟眼前的形式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要稳住己方所有的人,然后走一步看一步了。
所以,古竹直接就给自己挂上了一副笑脸,然后对冷秋水挑逗道:“你这片红枫叶也飘得不错啊!现在都爱情事业双丰收了!而且我可以跟你保证,庞秀现在绝对不是国民党,以后也肯定不会是,更重要的是他看起来对政治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应该是个不一般的人!”
很显然,冷秋水在党内的代号是红枫叶,尽管二人相识这么多年,古竹一直称冷秋水为冷二小姐,但是现在他们却是上下级的关系。
这里有必要说一下,虽然庄长云是扈城地区的党务负责人,冷秋水也是领导级别的人物,但是和古竹比起来他们的职位却都是小巫见大巫了,因此古竹这样称呼冷秋水实属正常。
只不过,古竹不是很正经的话语中体现出来的内容,却着实是让冷秋水听着不舒服,话说像冷秋水这种性格的人,她才不管什么上下级关系,直接就反驳道:“你才不一般呢!古竹老先生!见过那么多次,你都知道我是红枫叶,怎么不和我相认啊?”
其实,冷秋水的样子看起来还真的是有很多分的不高兴,对于她现在的样子,古竹又怎么可能正常回答她的问题。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那么多原则上的秘密不可透露,于是古竹立刻就摇摇头,装作恐惧的样子老实回答道:“我哪里敢呀!怕你揍我,事实上可是连庞秀都打不过你!”
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人记得,冷秋水外号“双痴”,其实白痴是她自己装出来的样子,但是对于武痴,冷秋水还是真实体现的,不过对于自己真的打不过庞秀这一点,她也从来都没有想过否认一二。
然而,对于古竹连连的提到庞秀这个人,冷秋水倒是害羞的很,那个年代的恋爱可是和现在大相径庭,就算是像冷秋水这般开朗性格的人,也是忍不住红着脸说道:“他是舍不得打我”。
却不想,冷秋水现在的样子反而惹来了古竹的一阵嘲笑,对着冷秋水就连连问道:“呦?都舍不得了?舍不得啦?”
这下冷秋水可更不同意了,说实话如果这里不是庄长云的家,如果不是庞秀屡次让她遇见事情的时候控制一下自己的冲动情绪,她肯定会一巴掌将古竹那张讨人厌的大脸拍碎了!
再看现在,冷秋水已经词穷,就只能瞪着两只愤怒的眼睛,对古竹吼道:“讨厌!鲁小千!”
没错!古竹就是鲁小的代号,他当年是和庞玉之一起秘密读的黄埔军校,1937年秘密入党,多年来多亏了有庞玉之的保护他才没有得到任何的调查,毕竟庞玉之的身份特殊异常,更何况早在上学那会儿,庞玉之就是国民党的忠诚拥护者。
因为古竹在庞家长大,因为古竹与玉雕庞玉之的关系匪浅,又因为他跟随庞玉之一起进入国民党的重要间谍组织。
所以这些儿无可替代的优势,也就是为什么古竹的身份保密级别高到了极点,为什么那天他在医院暗语劝解冷秋水,为什么他特别不希望庞玉之得到广龙山庄和千魂诀的原因。
当然,鲁小千也知道自己把冷秋水逗得毛躁了起来,于是赶紧平息一般,竖起一根食指于双唇之前,避重就轻的说道:“嘘!叫古竹!要保密!”
“哼!”冷秋水才不管那许多,没好气的白了鲁小千一眼。
“庞悉昙不是庞家的当家人!”庄长云忽然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