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山上,灯火通明。
这些看上去都只有十七八岁的年轻士兵,个个都是由龙傲天本人亲自挑选、训练的,就连他们手中的武器,也尽数出自那个看似全能的二皇子之手。可想而知,一群生下来就只见过刀枪剑戟的古人,突然接触到了八百里开外可以一枪把对面脑袋崩掉的火器,那对他们的三观会是一种怎样火星撞地球的冲击!两代武器本质上的巨大差距,足以让这些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深深崇拜上龙傲天,甚至崇拜到可以为了他而去赴汤蹈火的地步。毕竟……在这个全民皆兵的国家,强者为尊一直都是埋藏在所有人心中的基础思想。而创造出现代火器的龙傲天,却又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强者。
“林一光将军,您应该也知道,那些时间猎人的细作很可能就混在朝中。而二皇子殿下所开发出来的机要兵器的威力,您也是心中有数的。若是不巧从您这儿走漏了风声,将这些秘密武器的存在暴露给了敌人,恐怕……对您也不好吧。”李欣瞥了一眼林一光身后的那头巨龙,它似乎颇通主人的心思,没有直接降落在须弥山上,而是翻腾着翅膀,在山崖的正上方悬浮着。这个位置不远不近,但刚好,可以让这头有翼龙听不太清楚两人的对话。
龙长出逆鳞后,差不多就能听懂人说话了。
“那又怎么样?这须弥山是圣山,皇上要来这里都得先沐浴斋戒,再吃三天素食。你们到好,一群十八九岁的娃娃头,大半夜扛着枪上来,还把灯都给打开了!”提到龙傲天发明的火器,林一光的底气似乎立马就减了半分,来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放轻了些,“不管怎么说,你们总得告诉我你们到底在这儿聚着干什么。再这样下去,人家到时候把这事儿往皇上那里一捅,直接说你们是乱党……”
“不劳将军费心了!”谁知,这初生牛犊的小将竟然直接把手一挥,头一扭,全当林一光苦口婆心的劝告是空气,“这也是二皇子殿下的意思,无可奉告,就是无可奉告。时辰也不早了,您再过个一小会儿还得去练兵,不如早些打道回府,也好再歇息一阵。”
“你……你这是以下犯上!真要追究起来,是要杀头的!”林一光被气的怒不可遏,两眼几乎都要喷出火来。他左右看看,这一众士兵竟都是冷目相对。那阵仗,好像他林一光是一个即将被押解到断头台上的千古罪人似的,让他完全不能理解。好歹也是三军的大统领,外加“飞龙骑”的领队,林一光何时被手下的士兵用这种眼神怼过?这些年轻的小伙子,信奉着二皇子的那一套东西入了迷,一个个都跟随时准备舍身赴死的教徒似的。虽然目前好像还没出什么岔子……但经验和直觉都告诉他,在这么不分是非地搞下去,迟早有一天要出问题的。
“您的那一套早就过时了。”李欣似乎完全不把这个位高权重的老将放在眼里,对于和自己三观不和的人,他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直接就转过身去,用一种近乎是狂热的崇敬眼神望着面前巨大的九连环,感叹道,“现在,二皇子为龙国开启了一个全新的时代!唯有不断发展的科技,才能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占到先机。”他往前走了两步,眼眸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股发自内心的折服与膜拜,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九连环精致的镀金外壳,“收起您无端的偏见吧,圣龙骑士已经是过去式了。虽然我们年轻,但,过不了多久,就会将这个国家牢牢掌握在手中。”
“李欣!想清楚你自己在说什么!”林一光猛地从腰间抽出明晃晃的宝剑,直指向李欣在夜风之中飘洒开的紫发。寒光闪过,少年轻飘飘地转过身,在瞬息之间拔出了佩戴在腰间的手枪,将枪口对准了林一光胸前的护心甲,无言地与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对峙着,寸步也不让。
“啪嗒”一声轻响,他用大拇指轻轻顶开了手枪的撞针。
“我很清楚。”李欣紧紧盯着林一光微微有些颤抖着的剑锋。这柄宝剑陪伴着这位将军南征北伐有些时日了,若是他真的做出什么过线的攻击动作,恐怕,今日就得让这口好剑碎在须弥山上!凭林将军的动态视力,普通的子弹可奈何不了他。只要时速在三倍音速以下的东西,他都可以捕捉到其飞行轨迹,并用剑锋将它们给恰到好处的劈开。林一光曾经砍开过一支用弩床射出来的大箭,这几乎已经是冷兵器能达到的最大速度了。而他视力的极限,却还要远远在这之上。
但是……今时今日的状况,又有些不同。
李欣枪管之中填装的,是一种叫做“冲力弹”的东西。这种完全凌驾于现代科技树之上的子弹,就算是龙国的工业流水线再怎么厉害也搞不出来的,只能是龙傲天用“点数”从主神那里兑换得来。正因为极其稀少,所以只有龙傲天真正的亲信才有资格配备。相应的,其杀伤力也是强的一绝。这些小小的子弹可以在一个很短的横截面里产生巨大的压力,甭管林一光的剑术再怎么厉害,他手里的终归也只是一把高碳钢而已。在一个切面里头瞬间被施加了10吨的力量,再怎么坚硬也得断成五截。而他本人,也会因为巨大的冲力一并被打出去,甚至直接从须弥山上一头栽下。
李欣默默地用右手握着枪,等待着,等林一光因为气急败坏而主动发起进攻。
这样的话……自己似乎就可以算是正当防卫了,对不对?
……
轻轻吹拂着的山风,却是将一个娇甜的女声送入二人的耳中,也算略略消减了几分此地浓烈的火药味。
“二位都是朝廷的重臣,论资历,林将军当然是三朝元老,功不可没。论革新,李团长这几年来为龙国做出的贡献和改变大家也有目共睹,不能否认。既然如此,更应该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才对。若是为了一些稀里糊涂的原因就窝里斗……岂不是让歹人看了一场笑话?”灯光中,一个纤细女子从龙背上一跃而下,三四米的距离,她的小脚一划,便在地上慢悠悠地转了一圈,将力道尽数卸去,竟连一点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但见,灯火之下,一个身材窈窕却又小巧玲珑的姑娘站在山风之中。她的头发和眼睛都是清一色的鎏金,这金色不如龙傲天那般纯粹,似是掺杂着一丝丝虚空的散白。不时有几点白色的雪花在她金黄色的眼瞳之中洒落,使这高贵的气场之中多了几分莫名不食人间烟火的空灵意思。她的个子不足一米六,生的娇小可爱,背后的金发足以拖到腰部。灯火葳蕤,好像将美人的秀发涂上一层闪烁着的星光,她轻轻走一步,头发便不住地左右地摇摆着,颇有一种雍容华贵的感觉。
她身着一件长长的淡粉色长裙,一根轻飘飘的淡蓝色丝带从左肩穿到右肩,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竟然真的一直飘在半空中。这种朴素色调的打扮方式总给人一种轻飘飘的印象,好像她就是一根艳丽而又轻盈的孔雀尾羽,稍微一个不留神,就会随着大风飘走似的。
女孩子站到林一光身边,笑盈盈地对着李欣说道,“李团长,大家都是自己人,互相退一步,好不好?”
“……”李欣望见来人,略一思索,只得悻悻地将枪收回了枪套之中。
“哈,李欣,现在知道认怂了?”见李欣率先做出了表态,林一光倒也识得大体。虽然嘴上依旧揶揄个没完,却也立马将手里的剑收至鞘中,算是结束了这次不怎么愉快的短兵相见,“这位可是你心心念念的二皇子的亲妹妹,龙娇天公主,你是第一次见到还是怎么的,还不快快行礼?”
“卑职不敢。新卫兵团团长,李欣,参见三公主殿下。”李欣将右拳一锤胸,弯下腰去,冲着龙娇天行了一礼。
龙娇天依旧甜甜地笑着,但却没有半点要回礼的意思,弄得李欣不禁有些尴尬。在保持了这个姿势约莫两分钟后,他还是选择直起腰来,却见三公主压根儿就没有看自己一眼。她只是带着一脸好奇和惊叹的表情望着眼前这座巨大的九连环,漂亮的小嘴微微张开,显然是为这般金光闪闪的大手笔所震慑到了。
或许她也听过这个由龙傲天发明的神奇装置,但近距离观察一下,还是会被它的大气和豪华所震惊吧……
“林将军……你大半夜地将公主带到圣山来,可曾想过后果?”李欣冷声质问道。
“哼!后果?我看你们才是没想过自己的举动会有什么后果吧!”毕竟有皇族的公主在这里,林一光也不好把气氛搞得太僵。趁着公主在那边欣赏着九连环的时候,他便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说道,“李欣,我告诉你,今天你不给我面子我也认了,毕竟你是当朝的新秀,二皇子殿下身边的红人。你年轻气盛,初生牛犊,不怕我这只老老虎,正常!我认了,我也忍了。今天你说的话,我就当从来没听见过,你也别在别的场合乱说。”
“……多谢将军。”李欣倒也算识时务,知道林一光是真心为自己着想。
“但是,你必须得给公主殿下一个面子。不说别的,至少把你们这个月究竟在干什么,二皇子究竟在鼓捣什么东西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你知不知道总部的圣龙骑士团们是怎么说你的?嗯?他们甚至都开始怀疑你跟时间猎人勾结在一起,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每次军演你们新卫兵团都不参加,自己搞自己的一套。不要以为二皇子的名头是免死金牌,再这么脱离组织,谁都保不了你们的!”林一光字字句句都是打心底里挖出来的,或许先前李欣还对他的来意有些许怀疑。但,看看这位老将眸子里闪过的一片赤诚,即便是他再怎么起疑,也该明白……
这位三军统帅,确确实实,是把新卫兵团当自己人的。
“唉……将军,不是卑职故意要唱反调,实在是……有令在身,不敢多言啊。”或许是察觉到了林一光话语中的一派热忱,李欣也将自己的锋芒略微收敛了些许。
“你怎么这么糊涂啊!”林一光痛心疾首地说道,“你现在不开口,这要是到了以后,绝对会落人口舌……”
但,还没等他将老前辈的肺腑之言说完,一旁在观摩九连环的龙娇天却突然发话了,“李团长……您奉命行事,兢兢业业,令人敬佩。但……二皇子殿下从血脉沿袭的角度来说,也确实是我的亲哥哥吧。那么,我作为他的妹妹,出于关心他的目的,想要了解一下这一个月来自己哥哥的动向,这样的理由,是不是就说的过去多了呢?如此说来,您就不用担心自己违背了他的命令,因为这只是他的血脉亲人出于关心的目的,展开的一场无伤大雅的谈话而已。”
龙娇天转过身来,在灯火之下,她的笑意好似女神一般艳丽,“这样的说辞,您觉得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