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无谓说道,忽的从马上跳了下来,青水和秋菊将南然和李绍欢从马车上扶了下来。她们两是第一次来这,未免有些好奇和探究,这个小渔村看起来很是平常,稀稀疏疏坐落的矮房子,还有一些挂在屋子外面的渔网,透露着这个小村子的恬淡和与世无争。
南然和李绍欢轻车熟路的来到熟悉的院落前,院门紧闭,但是地上摊着未整理完的渔网却平添了他们心里的一丝不安。
李绍欢大大咧咧的喊了一声大竹哥,以往李绍欢也是这么叫的,每次大竹总是笑眯了眼睛,然后笨拙的点点头。
只是这次没有人从院子里出来,院子里的沉静变为死寂,李绍欢又叫了一句,这一句声音更大,响彻在院子之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恐慌。
无谓没有再听李绍欢叫下去,他径直的打开了院门,然后拍了拍房门,依旧没有人应答。
不对劲,这个渔村里住的人不多,大部分时间大家都是夜不闭户,行不锁门的,如今大竹家的院子院门紧闭,房门紧闭,完全不是应该有的样子。
无谓顾不得许多,直接将门踢开了,一声巨响之后,南然看清了屋内的场景,触目惊心。
李绍欢招架不住,趴在一边干呕起来,一边干呕,眼泪也不断的留下来,所有的人都看着屋里的场景,同样的一片死寂。
南然静静握住自己的手,她近乎脱力一般的站在那,却还是一步一步的走了进去,无谓呆立在门边,眼中也是一片惊讶和愤怒。
南然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曾经熟悉的人,大竹,大竹娘亲,曾经熟悉的东西,一桌一椅,此刻都以一种绝对的血红和血腥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大竹已经看不出一个人的样子了,他的头被人砍了下来,放在屋子的正中央,和大竹娘亲的头颅一起,睁着眼睛看着南然和无谓,而他们的身子则被人砍得七零八落,散落在屋内,有些血沫已经凝结成暗红色,覆在地面山或是其他家具上。
大竹的眼睛没有闭上,大概是不知道自己惹上了什么人,死的太过不解和委屈了,南然越过无谓,蹲在大竹的头颅面前,淡淡的说,“大竹哥,对不起我们来晚了,你安息吧,我们会找出凶手的。”
说完,南然的手覆上了大竹的眼睛,轻轻的将大竹的眼睛合上了,南然在屋内环顾了一周,全是血红,南然甚至害怕自己会踩到大竹或是大竹娘亲的尸块,但是南然依旧很小心的在屋内走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凶手将一切都收拾好了,除了大竹和大竹娘亲的尸体。
李绍欢干呕完,脸上满是泪痕的走到门边,虽然胃里还是一阵翻涌,但是李绍欢还是生生的忍住了,南然的裙摆处已经沾上了一片血污,她的双目通红,和这屋里的颜色一样。
南然在众人的目光中缓慢的走了出来,她没有再回头看,但是那片死一般的血红却依旧停留在她的眼前,她看了一眼李绍欢,只觉得脸李少华都沉浸在那片血红之中。
“然姐姐!”
李绍欢惊呼一声,看着南然摇摇欲坠般的倒了下去,她来不及接住,就连一向眼疾手快的无谓此刻都慢了一拍,南然重重的倒在地上,最后一秒南然还在想着,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所有的坏人都已经得到了报应,为什么大竹这么安分老实善良的人会落得这样的下场,那天海边星夜,大竹还羞涩的和她说想要一只陪在她身边,若是不行也想要尽自己的力量守护她,怎么转眼,人就没了呢。
世界被一片浓重的血红罩住,南然的眼中淌下一行泪来,她抓不住了,她留不住司伊,留不住大竹,所有人都会离开的,只要那个在暗中微笑的人没有死去,就会把她身边的人都带走,甚至包括颜渡。
南然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清醒了。
但是世界却慢慢的暗沉下去,最后只剩下一片寂静的黑暗。
无谓颤抖着手,怎么也没有办法去触摸大竹冰冷的头颅,最后还是他手下的人将尸体收敛了,由于尸体被砍得太碎有些部分没有办法找回来,于是只好这样子放进了棺椁之中,无谓木然的看着一切。
他也是看过死亡的,只是没有一次比现在的冲击更大了,这已经不是五马分尸了,下手的人似乎对大竹恨极了,才会在死后还要这样的发泄一番,可是大竹世代生活在这个小渔村,小渔村的人都很朴素,没有人会下这样的很手。
无谓忽的觉得很累,他们跋涉了这么久,却只见到了大竹惨死的尸体,甚至连和他说上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无谓有些绝望的想着,哪怕让他再看一眼大竹的面容也好啊。
南然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缟素,这个颜色让南然觉得恶心,可是世界都变成了一片缟素。
南然没有穿上青水准备的素衣,她只是简单的换了一身全黑衣裳,大竹死的这样惨,死前一定很绝望吧,一定对这个世界完全的失望了。
“然姐姐。”李绍欢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被南然阻止了,南然的脸色苍白,但是一双眼睛却是个外的亮。
她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其他人呢,村子里的。”
无谓恰好进来,听见这一句,眼神猛然暗了下去,他已经派人去看过了,整个村子,上至七八十岁的老妪,下至五六岁的稚童,全都死了,整个村子在他们踏进来的时候,就是一片死寂。
南然看着无谓,无谓方才的表情她不是看不懂,她看着无谓的脸,似乎一定要一个准确的答案,无谓摇了摇头,声音疲倦而绝望,“全没了。”
南然差点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还好她身后是一个椅子,否则南然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又会站不住了,南然死死的抓住椅子,冷冷的问道,“有找到什么么?”
声音凉薄,充满杀意,是南然从来没有过的声音。
可是无谓除了摇头外便没有别的声音了,南然盯着无谓,无谓不是没有查过这样的事情,何况这次死的是大竹,无谓一定是用了十全十的心思的,这样都没有查到,只能说明对方太过小心,又或者是一个极其缜密的组织,否则这样大规模的死亡,怎么都留下一点蛛丝马迹的。
“雨熙呢?”
南然忽然想到,他们走的时候,花雨熙和李绍离留了下来,李绍离武功高强,自保应该不成问题才对。
“没找到他们。”
像是一根根针毫无预兆的插了下来,刚开始会觉得密密麻麻的疼,后来针差的多了,也就没有那么疼了,只是不断的数着,一根,两根,三根。
“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南然并没有用严厉的语气,她只是淡淡的说着,声音有些缥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一样。
无谓很快就去了,李绍欢陪在南然的身边,李绍欢总觉得现在的南然像是一阵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所以她一步也不敢离开的陪在她身边,大竹没了,大哥也没有音讯,要是然姐姐再出点什么事,那她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忽的,南然转头看着李绍欢,眼底有深深的疲倦,“不要告诉无心。”
李绍欢用力的点头,无心在宫中本就是步步杀机,若是知道这事,想必也会分心的。
海边的风吹了进来,将小渔村里的血腥味吹散了一点,南然带着李绍欢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轮明月恰好从海面上升起,月光皎洁,照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本该是一幅美丽的场景,此刻却因为南然心里的幽暗而变得暗淡起来。
没有人有心思欣赏,没有人注意到这样的月光。
大竹死的时候,心里会不会也会想着,要是能见他们一面就好了。
大竹还没有娶妻,还没有和自己喜欢的女子牵过手,还没有带着娘亲去过不远的城镇,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家里。
“绍欢,要是大哥找不回来了,你要记得,记得大竹,记得大哥,这些仇恨最终都要一丝不剩的报在那些行凶者身上,大竹是怎么死的,他们必须也要一样的死去。”
李绍欢嗯了一声,然姐姐说的没错,那些杀死大竹的人,必须要死。
哪怕天涯海角,也要不死不休,这仇只有鲜血来祭奠,才能让死去的大竹安息。
青水和秋菊沉默着站在一边,这些日子南然都是沉默的看着一个地方,不发一言,就算和她说话也只是简单的答一两个字,大竹的死,真的给了南然很大的冲击吧。
青水回想那一天打开门的时候,都举得心中一股恐惧升腾而起,饶是她也会为了死去的大竹而感到心痛,更何况是南然。
南然和李绍欢就这样站在院子中,院子里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可是南然闭上眼看见的依旧是一片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