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高速公路上疾驰,身旁的柑非已经沉沉的睡去。夏吾星坐正了身子,向窗户旁靠了靠。一些东西已经改变了,但还是能看到当年的痕迹。
三年前,同样是这一条市区直通郊区机场的路,只不过那时的夏吾星,顶着花了的妆容,哭的泣不成声。而此时,坐在商务车里的她,妆容精致,衣着干练,丝毫没有刚刚落地的倦意。从色厉内荏的千金小姐,到现如今在商业圈中已然声名鹊起的业界新秀,她逼着自己不断的成长进步,为的就是这一天,能够云淡风轻,满不在乎的站在那个人面前。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从我认识你到现在,有一点你从未改变,那就是一如既往地笨。如果要我把话说的再清楚一点的话,那就是,我从没爱过你。”
那天空气的湿度,许桦南说出这些话时的轻蔑,心碎时的缺氧,眼角一直有泪水划过的酸涩,倔强固执到无法支撑的身体,夏吾星永远不会忘记。嗯,记忆犹新。
这一次回国,多半是乔母的意思。当初离开时,夏吾星告诉自己永远也不要回来;而这次回来,她又劝慰自己,华丽回归不过是告诉许桦南,自己同样可以拿的起放的下。然而,当车子重新驶在这条路上时,夏吾星却开始犹豫,她有些害怕,害怕冠冕堂皇的复仇不过是自己渴望见到许桦南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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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办公室内,只听得到复古的钟表嗒嗒作响,几位部门经理恭敬的站在办公桌后,虽然不解,却也不敢发问,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专注于工作的总裁,在接完一个电话后就默不作声了。
“咳咳,那个,总裁,我们还要继续下去吗?”秘书秦左看向陷入沉思的许桦南。
许桦南微微抬头,看了眼面前黑压压的众人。
“我今天有些不舒服,散了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扶了下隐隐发痛的额头,许桦南从真皮座椅上起身 ,有些颓废的走出了办公室。
在众人面前的许桦南永远是一副杀伐决断,运筹帷幄的冷傲模样,今天的萎靡实在少见,引得员工一阵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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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许桦南心里有些乱,一路上连闯了几个红灯,将车停在车库后,脑海里满满的依旧是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消费记录。
夏吾星购买了一张圣彼得堡直达A市的机票,单程。
她终于舍得回来了,而他,却只想要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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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小姐回来啦!”还未进门,管家便满脸兴奋的迎了上来。
“谁?”许桦南皱起了眉头,不耐烦的看向管家,“许肖然么?她来这干嘛?”许肖然被许桦南派去美国的分公司,就算回来不也应该回许宅吗,来韩宅干嘛。
“不,不是许小姐,”管家的脸上露出了尴尬之色。
“那你说什么……”许桦南突然愣住了,在大门打开后,在看清站在客厅中央的来人后。
面前的人着一袭精心裁剪的职业套装,昔日的马尾早已长成如瀑青丝,被悉心挽起,眉眼间,没有了曾经的稚气与青涩,取而代之的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知性与骄傲。许桦南静静的看着夏吾星,眸间染上了一抹深不可测的冷峻,她很骄傲,很淡定,显然为这一天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然而许桦南没有,他的脸色永远淡然冷漠,而骨节开始泛白的手却暴露了他此时五味杂陈的心。
如果可以,他只想好好的看看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用说话。这是许桦南幻想了很久的场面,只是没想到会在韩宅,没想到心里油然升起的,更多的是陌生和冰冷。
一声哥哥从夏吾星嘴里吐出,很轻,很自然,像一泓清潭掺着再明了不过的月辉。许桦南感觉到,自己在用一种近乎难以置信目光看着她。
知道夏吾星已经回来,但却没料到她会直接回韩家大宅,没料到她就这样理所应当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没料到她就这样毫无顾忌的对他,以兄长相称!三年来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就像是做梦般猛然出现,让他欣喜,却也让他恐慌。
“哥”,夏吾星见到许桦南看上去很高兴,走上前去拥住了他,没顾及许桦南僵硬的身子和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气,虚抱了他后便打算退回去,却不曾想许桦南反手便将她圈在了怀里!
空气好像在那一刻就凝固住了,没有人相信瓜田李下的场合,许桦南就这样旁若无人!
“哥,飞机上的盒饭太难吃了,我和柑非都饿坏了,我们想先去用餐啦。”夏吾星对着许桦南做了个鬼脸,而许桦南却丝毫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少爷?”管家有些沉不住气了,夏吾星和许桦南的事当时在A市闹得沸沸扬扬,甚至韩熙正就是因为二人才……
“我知道哥是太想我了,我也特别想哥呀,”夏吾星笑的一脸明媚的看着许桦南,精致的笑脸,得体的称谓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看着眼前的夏吾星,许桦南压下了想要狠狠吻她的冲动,却在下一刻将她紧紧拥在了怀中!
“哥,你-”夏吾星忽然有些沉不住气,她算定以许桦南的性格会接下她这一盘戏,难道是她太笃定了?
“欢迎回来”,许桦南在夏吾星耳边轻轻说到,然后便放开了她,好像旁人的担忧都是多余的,他只是在以哥哥的身份欢迎夏吾星。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迟疑的几秒代表着什么。他想抱住她,吻她,质问她,为什么要带着这么一副不在意的面具回来,为什么在他只有思念和悔恨的时候,回来。如果是要他愧疚到难以自抑的话,那么,她做到了。
“管家,将小姐以前的那间房间打扫出来,再为柑非小姐准备一间客房。”平淡的话勾不起一丝情感,许桦南又恢复了平日的冰冷,说完这些,便上了楼。
一旁的管家长吁了一口气,夏吾星不自觉的把目光撞过去,长叹的一声让她以为是听到了自己的心声。
“小姐,你刚才表现得很棒,”柑非压低了声音对夏吾星开口道。
“是么”,没了刚才的神采飞扬,夏吾星嘴角噙着一丝苦笑,嫩白的双手却渐渐纂紧。三年才好不容易不那么痛的心,不能再这么轻易的被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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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韩家大宅里,许桦南又一次失眠了,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因为那蚀骨的思念。
他曾设想千百种二人再见的场面,却不曾想到,夏吾星装出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和他以一对异母同父的兄妹身份去面对彼此。不过,许桦南苦笑,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这种残忍的事实不是他亲自解开的么,也是他自己,用这种事实把她伤害。日思夜想的人现和他只一墙之隔,而此时的自己,却再没有靠近她的资格。
当然,失眠的人不止许桦南一个。夏吾星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她其实不喜欢酒的味道,只是有时候,她发现这是唯一能让自己冷静下来的东西。
那种拥抱的感觉似曾相识,好像就是两个人最后一次拥抱的那种。他最后一次抱着桔梗站在公寓前,最后对她微笑,最后跟她告晚安。她那么傻,以为稀疏平常,却不曾想到,第二天等待自己的会是一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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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未眠也影响不了许桦南三年养成的生物钟,天刚蒙蒙亮,伴着滴滴答答的细雨,黑色的商务车便驶出了韩家大宅,而站在窗前的夏吾星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小姐,夫人已经和我们联系了,在韩都总部还有我们的一些势力,是不是-”身旁的柑非开口提醒道。
夏吾星在雾气氤氲的玻璃窗上划出一个又一个圈,“没必要,告诉我妈这一切我会处理好,还有”夏吾星微微颔首,“把我之前写好的申请发给韩都人事部,记得直接发给和许桦南秘书直系的部门经理,不用避开我韩家小姐的身份,做到这些就好。许桦南手下的人鼻子都灵敏的很,估计做到这一步,惊动他就是很容易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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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桦南,我爸说让我毕业后直接到韩都去任职哎,你觉得执行总监这个职位怎么样?适不适合我?”百无聊赖的翻着手中的经济学书,夏吾星问身旁的许桦南。
“我觉得你不适合啊,经商这种事很费脑筋的,你还是呆在家里比较好啊。”许桦南翻着同样的一本书。
“这样啊。”夏吾星把放倒的书合上。那年她刚上大二,十九岁——刚刚和许桦南在一起。
“是吗?许桦南,现在呢,再做一次选择。”从回忆中抽出身,夏吾星拉上窗帘,雨下的让她心烦。
你说我不适合,然而我就是要把你觉得我不适合的事坚持做到底,并且,要取代你这再合适不过的人。真想看看你脸上的表情,夏吾星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