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的时候,刘伯欣慰的想,老爷子,这次你可以放心了,大少爷肯定不会孤独一生了。
夜晚,甄仪果然依言来到晏连浦的房间。
晏连浦许是没想到甄仪真的会来,一时间有些怔愣。
只见甄仪身着一身浅白素衫,腰间随意系了一条粉色带子。脸蛋因为刚刚沐浴过,泛着丝桃红,略有些潮湿的发丝并未束起,只随意披散在背后。然,眼眸空幽,略显清冷。
她毫不在意晏连浦的注视,朝床踏边走入。
那无声的步伐,像是一步步走进了晏连浦的心里,激的他心神荡漾,连手心都出了汗。
“你,似乎很紧张?”她早已站在他床前,伸手把快要掉下的书稳稳塞到他手中。扫了一眼那书面,《江湖传记》,呵,她以为晏连浦是不关心江湖事的,看来,非也。
晏连浦也缓过来了神,把手中的书随意往枕边一搁。“我不会自杀的。”
甄仪闻言,挑挑眉。想起下午她夸大的比喻,不由得流露出一丝笑意,这男人,也没她想象的那般无趣。“那疼痛,非常人能忍。”这话说的,倒也否实。
他倒是无动于衷,只不自觉的摸了摸手上的一处疤痕,那是他用手臂把甄仪挡在身下时留下的。
甄仪神色有些莫名,半晌想到了便也不再说什么。再大的疼痛又怎比的过烈火残烧,常人不能忍的,晏连浦未必不能忍。
只不过,她很想看看这人到底能有多坚强,索性退后坐到桌边,拿了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到了一杯。饮了一口,不自觉的皱眉,晏连家的当家主人,房内竟连壶热茶都没有。是下人疏忽了,还是根本就不把主人放在眼里呢?
“我房内没有下人敢进来,这茶水是下午刘伯送来的,早已凉了。你若是渴,可吩咐下人送热茶到你房里。”晏连浦仅看见甄仪的神色,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不得不说,他对她是了解的。
“喝不喝倒也无所谓,”反正她又不是很渴,只是想润润口而已。只不过,倒真的有些讶异,原来晏连浦三年来是真的不愿见到任何人。那么她这次,倒没像别人所说的惹怒他?是幸运吗?
晏连浦的神色突然有些异样,眉头微微皱起。甄仪知道,他这是腿部酸疼了起来。甄仪更是知道,这疼痛只不过是刚开始而已,若她不出手,只怕晏连浦是要疼上一晚了,她倒要看看他能逞强多久。
茶凉了,甄仪也没心思去品茶,闲着无趣的她不时打量一下这间她从未仔细瞧过的摆置,不时也向咬牙忍耐疼痛的晏连浦撇去一眼。
桌上的蜡烛滋滋燃烧着,时间一点点悄然划过,甄仪双肘撑着脸庞,略微有些昏昏欲睡。 晏连浦这般瞧着,竟似感觉不到了疼痛。
是从何时把这人儿放在心尖上的来?
是从何时她对他越来越重要了?重逾生命。
他看着她,渐渐陷入回忆,他想起自己救了她之后,放心却又绝望的昏迷,想到时隔三年再次有幸见到她……
而甄仪却是醒了,她缓了缓有些僵硬的身子,抬头去看晏连浦。
她本以为会看见他痛苦的神色,却不料迎上的是他复杂的眼眸。
他好像在透过她看着什么,那眼神好像是怀念,意识到这点,甄仪猛的一震,眼眸深处燃起怒意,身子隐隐有些抖。
好半晌她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平静无波,好似刚才的失控不曾出现。
晏连浦的喉间似乎轻溢出一声叹息,待他回神看到甄仪冰冷的眼神时,不由一怔。 "我看你,倒是一点都不疼,看来我是白过来一趟了。" 她的嘴角,带着一丝嘲讽,一丝冷意。“明天,继续练习,” 她不会再顾及他一丝,而产生那一点点不应该有的怜惜。
说罢,不在去看晏连浦的反应,直接离去。
而晏连浦却是沉下了眸子,痛意骤然袭来,额间冷汗涔涔。
深夜,晏连浦咬着牙,忍着一阵阵传来的蚀骨的疼痛。他的额上滴下豆大的汗意,直到半夜,才疲惫的微微有了些睡意,然,却被折磨的,时而痛醒,到最后痛意才算是慢慢麻木了。
隔壁的甄仪以往也是难以入眠,可今夜竟更是没有一点睡意,她闭着眸子,可到最后,还是翻身坐了起来,心里一阵心烦意乱。
她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晏连浦那不寻常的眼神,她讨厌极了,他竟然像是把她当做了什么人的替身来看。
甄仪随意披了件衣裳,走到桌边,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冰凉的茶水似是冷却了她心中的焦躁。
她无意的瞅向隔壁,也不知他怎么样了?那种疼痛,便是她,也未必忍受的了。她要,过去吗?
犹豫再三,或许真是不忍心,甄仪还是推开了门,往隔壁而去。
出乎她意料之外,晏连浦似是睡了过去,虽然他额上冷汗涔涔,双手也紧握着,可的确,他睡了。
这人倒是抵抗能力强,甄仪眸子闪过一抹讽意。她朝他走过去,步子很轻,没有惊扰到晏连浦。
深思了一下,甄仪还是坐到了床边,朝他嘴中塞了一颗药丸,她看见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却没有醒过来,想必是折腾了太累了吧。
然后甄仪暗骂了自己一声,干嘛那么软心肠,她愤愤起身,刚想转身离开。却又看见他的容貌,本来是该今晚给他包扎上的。可若是现在她给他包扎上了,他明天不就知道自己来过了吗?不成,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所以自己就对一切装作不知好了。
再说了,自己也不是关心他才来的,是怕他痛死了,自己没法跟晏连老爷子交代,所以,她只是为了自己而已。
那颗药丸虽然没什么大作用,但却可以缓解他的疼痛,以至于他不会自杀而已,一切就是这样。
甄仪给自己找了合理的解释,然后心安理得的回了房,这次她倒是轻易入了睡。
她沉了沉眼眸,对,她是迁怒了。昨晚晏连浦的眼神让她想起不该想的人,所以,她才任性的不管他的死活。
"甄小姐……"刘伯有些急迫,有些不解的打断甄仪的沉思。
甄仪伸手拂了下耳边垂下的发丝,不紧不慢的开口,“刘伯不必担心,他没事。”最多,多受点罪。
闻言,刘伯这才微微放心,又看了看昏睡中的晏连浦,顿顿的问道,“甄小姐,那我们大少爷的脸……”晏连浦的脸上甚是吓人,疤痕处都泛着白。
甄仪心里涌上了一点点愧疚,若不是因为昨晚她失去平静和理智,也不会忘了再给晏连浦包扎上药。甄仪看着晏连浦慢慢转醒,往后退了一小步,突然就有些不想面对。他会以
什么样的眼神看她呢?责怪?怨恨?
却不料,晏连浦只是淡淡的看着她,那眼眸中平静的不能再平静,好像昨晚的事没有发生过。
看见晏连浦醒来,刘伯紧忙过去,仔细询问着大少爷有什么不舒服之处,晏连浦虚笑着摇摇头。
甄仪略微有些不自在,无声的转过身朝门外走去,刘伯没有注意到,晏连浦倒是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然后微微皱了皱眉头,眼里闪过一抹担忧。
晌午,端着药膳过去的是刘伯,他带着一个年级五旬上的大夫。看见自家大少爷眼中的不解,刘伯好心的给他解释,“甄小姐有事不能过来照顾少爷,就给少爷请了位大夫,甄
小姐已经交代了王大夫如何用药,包扎,还有按摩腿上的穴道。大少爷,甄小姐对您真是有心呢。”
晏连浦苦笑了一下,既然有心,又怎会避而不见?虚应着刘伯,晏连浦看向窗外。
而甄仪,却是随意的走着,没有方向。她手里拿了一根柳树条,胡乱在身前挥扫着。
连连叹气,甄仪走到湖边去,随意寻了处地方席地而坐,不时捡起身边的小石子,扔到水中,激起一片荡漾。
“我们甄大小姐,这是为情所困?”调笑的声音,来人正是玩笑不恭的陆翊。
甄仪轻扫他一眼,“那又如何?”
陆翊脸上嬉笑的神色一下子收了,有些严肃的打量了甄仪半晌,这才噗嗤一笑,“不如何,我倒是很想知道是谁有那么大能力让我们最冷酷无情的甄小姐春心荡漾?”
“真那么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他,死了。”淡淡的道,甄仪面上一派平静。
陆翊自是没当真,他知甄仪冷情,却不知她冷情到如此地步,想到此,不由叹口气,“谁爱上你,怕是要惨了。”口气中,有些他不自知的惆怅,有丝哀愁。
静了半晌,两人都没说话,直到天色渐渐晚了,甄仪才听到身边的陆翊平淡的开口,“东祁在暗中派人找你,而且下了生要见人,死要见人的命令。”
甄仪嘴角一勾,并未说话。东祁找她,是她意料之中,就算是为了尊严,东祁也会不计一切找出她的,那个男人不会容忍有人无视他的,真是可笑的强势。
“我倒是白白替你担心了,”陆翊的口气有些嘲讽。
她缓缓一笑,“多谢了,陆翊。”陆翊既是知道了东祁找她,自也是用了全部势力隐藏她的所在,不然,以东祁的能力,又怎可能迟迟找不到她呢。
“受不起,您大小姐的救命之恩我可算是还了。”
甄仪转头看他,“好,算你还了。”
陆翊没说话,回头看着湖面,倒映着他们两人的影子。
“我要走了,你自己多加小心,虽然我的势力隐藏着你,可难保东祁不会寻到你,他,不可小觑呢。”
“我知道,”甄仪点点头。
陆翊跳起脚,横眉竖眼,“你个小没良心的就不知道问问我去哪?安不安全?”
甄仪撇他一眼,“陆翊在的地方,只有别人会不安全。天下第一杀手,哪有闲着的道理。”
陆翊一脸挫败,既而正色道,“这是我的最后一个任务。”完成后,就再也没有天下第一杀手陆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