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梓伊刚刚松开的眉头再次皱紧,看向贺梓生,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放心吧,他已经将大二皇子抓到了,南疆兵权也顺利收回来了。”贺梓生伸手将她头上有些散乱的头发别在了她的耳后,慢慢说着,心中却是心思飞转,琢磨着今日之事。
贺梓伊终于舒了口气,下一刻又将贺梓生的袖子拽住,两眼紧紧盯着他的眸子道:“我的预感不是很好,你还是快到宫外去吧。”
贺梓生点点头,而后道:“你将自己藏好,无论如何,你现在有孕在身,一切要为孩子着想。”
贺梓伊点点头,手中一使劲,将贺梓生推了出去,见他还想说什么,便朝他摇了摇头,而后身形一转,走向了假山林的深处。
贺梓生抬眼望了望中宫之处,下一刻大步流星地原路返回,如果他猜得不错,五皇子终于忍不住了,恐怕皇后和玉儿此刻……暗自摇了摇头,贺梓生眸中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冷冽。
就在贺梓生匆匆赶到尚文阁之时,却发现为时已晚,整个尚文阁都被穿着赤色兵甲的人团团围住。
不久,五皇子的亲信走出尚文阁,身后手中仍旧拿着画卷的皇帝,他朝着贺梓生藏身之处看了一眼,而后迅速移开,随那些赤色军队走向后宫。
贺梓生趁着众人没有注意到他,赶往宫外。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即通知千里之外的苏白,宫中局势,也只能靠他来平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贺梓伊跟贺梓生分别之后,突然想起前几日跟苏玉儿散步之时她曾说过,她小时候曾发现,这假山林中有一处地方,跟皇后的中宫大殿只有一墙之隔,里面的动静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于是便沿着假山的各处贴耳细听,终于在一处小小的山洞中让她找到了。
中宫大殿中的声音不断传来,贺梓伊觉得自己的体温也随之降了下去。
里面的五皇子正在大笑着说道:“哈哈哈哈哈,皇位给我?你说了不算!”
贺梓伊暗自摇头,他竟然是为了皇位逼宫来了!
“她说的自然不算!”殿中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铿锵有力,重要的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是皇帝!贺梓伊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心道看来哥哥还是晚了一步,怎么办……
殿中的说话声仍旧不断传来,皇帝又道:“老五,你可知今日自己在做什么?!”
五皇子又是一笑,回道:“父皇,老五当然知道,不然您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皇上……”皇后轻呼一声,却被另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贱人,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你才是贱人!”苏玉儿厉声喊道:“不要以为你们今日所做无人知晓,人在做,天在看,小心最后引火自焚!”
“臭丫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接着,是一声清脆的掌掴之声。
皇后突然大呼:“芙蕖!”
皇帝道:“执清,你的怨皆是因朕而起,又何必为难一个孩子?”
贺梓伊双目圆睁,是皇贵妃……他们母子二人,平日装得可真好!
“呵呵,不要我为难她的女儿?那我便要甘愿被你们为难么?!”皇贵妃的情绪很激动,接着道:“我从你还不是太子的时候就跟了你,一颗心全都在你身上,可你呢,又给了我什么?”
“自从你那年从宫外回来,整整三十年了,你从未踏入我房门一步!你为了她,可以三千弱水只取一瓢,却让我来承受被冷落的滋味,凭什么?!现如今,就连我的儿子也要为她的儿子让路,这,又凭什么?!”
“朕不曾亏待你们母子,你……”
“不曾亏待?哈哈哈哈哈哈……不曾亏待!”皇贵妃歇斯底里地叫嚷着,而后道:“我宇文执清生在尚书之家,十三岁嫁给你,小心翼翼地活在深宫之中,你看得到的时候,我笑着,可你看不到的时候呢?你说你不曾亏待我们母子,皇上,您的良心呢?!”
接着,五皇子的声音传来,道:“母亲,都二十五年了,您难道还看不清么?父皇眼里,只有那母子三人,没有您啊!”
不知为何,在假山山洞里听着殿中情景的贺梓伊,突然觉得有些悲哀,不是为了谁,而是仅仅觉得,这样的悲剧,竟然找不出是谁的错。
当一切都没有错对的时候,能怨的,只有命运了。
五皇子还在说着什么,皇贵妃却是抽抽搭搭地哭泣了起来,一边问道:“我儿不比那贱人的孩子差了分毫,为何你迟迟不立太子?!”
皇帝立即回话:“鸿轩今日做到这个份上,就是我迟迟不立他的缘故。”
“哼!”五皇子嗤笑一声,回道:“父皇,你可是预见了今日我会这般做?”而后合掌拍打,清脆之声在空旷的大殿回响,“我一直都只是老七的替补,您这些年虽重用与我,不过是做给所有人看的,其实,为的是保护他们母子!”
贺梓伊不由有些不解,重用五皇子能保护皇后和瑾郎?
“如果朕没有发现你的狼子野心,或许你现在已经是当朝太子了。”皇帝突然出声,声音冰冷至极。
殿中有几个呼吸间的沉默。
“可笑,我有什么狼子野心?都是托词!”五皇子笑着说道,贺梓伊却是从中听出了勉强之意。
“哥哥早就查出北方粮食盗窃案是由你主使的,就连两年前嫂嫂遇害,也是你派人干的!你还在这里装模作样,真让人恶心!”苏玉儿大声喝道,道出一直以来都藏在心底的真相。
此刻,连藏在山洞里的贺梓伊都被震惊到了。
五皇子突然不笑了,声音渐渐沉了下去:“真没想到,我天真烂漫刁蛮任性的小妹,竟有这般城府。就算你们知道了真相,又能怎么样呢?今日,我还不是一样能夺回属于我的东西!”
说罢,五皇子突然出声令道:“传皇上旨意,命文武百官到宫外侯旨,听立太子。”
皇帝沉声回道:“你敢!”
五皇子却是下令将皇后和苏玉儿绑了起来,而后道:“你看,我是敢还是不敢?”接着说道,“父皇,下旨吧,别让你的爱卿们等太久。”
哪知,殿外突然有人跑了进去,说道:“回禀皇子,京都城外突然有军队出现,看装束是由南疆而来!”
“什么!”皇贵妃惊叫一声,而后道:“皇儿,怎么办?!”
五皇子不急不缓地回道:“母亲莫怕,我与禁军头领合作,他上官白瑾想要进攻,除非杀光禁军卫士,再者,我们手中有他母亲妹妹,何怕他闯进来?”
“老五,若你现在及时收手,父皇便承诺你太子之位。”皇帝终于松口,想来是怕皇后和苏玉儿被五皇子伤到。
五皇子却是冷哼一声,回道:“现在才说这些,已经太晚了。”
说着,五皇子命人将皇帝等人押解到宫门之上,逼苏白退兵。
贺梓伊心急如焚,本来毫无头绪,却听闻苏白归来,心中顿时有了主意,无论如何,今日立储一事必将有个决断,只要皇帝三人性命无忧,那苏白就没有了牵制,可将五皇子绳之以法。
现在,能将皇帝等人救出来的,只有她贺梓伊了,可是,把人救出以后,怎么通知外面的苏白呢?
贺梓伊握着的手松了又紧,几个呼吸后,终于慢慢松开了。
待众人离开后,贺梓伊偷偷溜回近日就寝的宫殿,将那日苏玉儿拿来的爆竹搬了出来,幸好皇后不许苏玉儿玩,不然今日她还真是没有半点法子。
不多时,后宫多处宫门传来爆裂之声,高阁楼宇中突然喷射出无数砂砾浓烟,一时间,五皇子一行人慌乱不已,顿时陷入一片浓烟砂砾之中。
慌乱中,宫人兵士四散,贺梓伊趁乱将皇帝等人拉了出来。
皇帝皇后见到来人竟是贺梓伊,本来生起的希望有灭了下去,这样,他们还是逃脱不掉的。
贺梓伊喘着粗气将沾了水的布巾交到了三人手中,道:“父皇母后,跑!”
这是烟雾渐渐散去,贺梓伊当即扯下苏玉儿的外袍披在了自己身上,朝着宫门跑去。
渐渐恢复视力的兵士看到贺梓伊的身影,方知有人逃脱,大喊道:“公主跑了!”
五皇子定睛一看,立即带人上前追赶。
皇贵妃四下查看,却发现皇帝皇后同时也不见了,不由喝道:“皇儿,你父皇和那贱人也不见了!”
五皇子脚下不停,回道:“现在来不及管他们了,反正他们也跑不掉,不能让宫外百官知道宫中之事,所以决不能让苏玉儿跑上宫墙!”
贺梓伊一手扶着微凸的腹部,一边拼了命地朝宫墙跑去,心中默念,只要告诉他宫中无事,就够了。
与此同时,秘密从南疆赶回的苏白在接到贺梓生的信后,终于不再掩饰行踪,带着兵士火速进入京都,朝宫门而来。
宫门外聚集着文武百官,还有不少看热闹的老百姓,苏白索性命大军包围皇宫,自己单骑率先赶往。
可就在离宫门不足一里的地方,就见宫墙之上有一女子,朝外喊道:“瑾郎,五皇子逼宫,中宫无事!”
是梓伊!她怎么会在宫里?!
苏白策马飞奔而来,下一秒,只见贺梓伊突然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而后从百米之上的宫墙落了下来。
就在这一瞬,苏白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半点声音。
周遭的一切都化作静止,此刻的苏白,只能听见自己胸中血液汩汩涌动到脑中的声音。
下一刻,眼前一切化作血红之色,蒙上了点点雾霭。
“梓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