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孑凯心中一直以来沉重悬挂着的巨石,好像是一夜之间砸落下来,砸得邱孑凯心如刀绞,万分疼痛。万念俱灰的邱孑凯,双眼空洞无光地盯着虚空处,脑海中全是脑补出来的昨夜仙月宗的那位他颇有好感的掌门木月,为了保护他,而挺身向前,与另外一位道通境修者大战一场,最终受了重伤的悲怆场景。
邱孑凯心中有着无限的愤恨和无限的憋屈,可是却没有任何口子可以让他发泄,拼命修炼和担忧了好几天的结果,终于在今天画下了终点。
环顾着周围那些仍然在朝着他泼洒着狠毒言语的一些仙月宗护法和长老们,邱孑凯心中涌现出万般勇气,想要狠狠一拳轰在他们面目可憎的脸上,将他们口中粗俗的语言,让他们饱含着万分后悔地吞咽下去。
在这种无限的勇气达到顶点的时刻,邱孑凯忽然觉得自己的修为,一下子飞增猛蹿,以一种狂飙突进的方式一路高歌,从凝气境连跳几个大境界,最后提升至道圆境修者,然后凭借着他修炼的与众不同的功法,全力施展出来,力压这里面目可憎的诸位长老和护法们,狂笑着将他们全部踩在脚下,狠狠践踏着他们的尊严,践踏着他们高高在上的骄傲。
可在下一个瞬间,邱孑凯就回到这个让他憋屈压抑,痛苦不堪的现实中来。作为一个无辜的仙月宗弟子,平日里为了宗门尽心尽力,丝毫不敢逾越任何宗门法规,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竟然还不能奋起反抗。
不管邱孑凯的万般反抗,不顾银月真人的千般阻拦,这些长老和护法们,早就视邱孑凯为一个异端,为一个天灾祸端,一道令下就宣布了邱孑凯的死刑。
最后,在左旋护法挥挥手,召唤来两位初入意动境的弟子,要将邱孑凯强势软禁起来的时候,邱孑凯竟然当着这些护法和长老的面前,反抗了,他浑身灵力强行爆发出来,一时间爆发的灵力倒是超出了这两位意动境弟子的意料,被他挣脱了开来。
指挥着这一切的左玄真人倒是没有想到邱孑凯会当着这么多天玄,乃至道圆境的长老和护法的面前,公然反抗,冷笑一声:“不自量力,狂妄至极,像你这样的祸端,就应该有这样的下场,没有任何同情可言。”
话音刚落,一股属于道圆境修为的恐怖威压,从左旋身体内放射出来,铺天盖地地朝着邱孑凯碾压而去,若是承受了这样的恐怖威压,邱孑凯只怕是坚持不了任何一秒,当场会被威压挤爆,身亡。
而邱孑凯浑然无惧,直面着铺天盖地而来,将要夺取他生命的恐怖威压。
在这个关键时刻,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脸色阴沉的银月真人站了出来,一个瞬身来到邱孑凯身前,左右两手同时挥动,在雾迷森林内大光光彩的银色光幕再次被拉了出来,抵挡在他和邱孑凯的身前。
猛一交锋,左旋护法冷哼一声,威压强力程度丝毫不减,那恐怖的威压再半途中凝聚成一枚散发着恐怖灵力波动的锥形,就这样直接地朝着银月真人的光幕冲撞而去,无形的碰撞在银色光幕上轰鸣着,整个仙月宗大殿都笼罩在一层疾风骤雨的灵力冲击中。
银月真人终是因修为天玄,离了左旋境界的道圆境修为相差了太多,大显神威的银色光幕终于褪去了它的传奇色彩,在交锋的短暂持续瞬间,被那幻化成锥形的威压,戳出一个狰狞的洞口,然后势头一转,越过大口吐血后退,再无力抵挡的银月真人,朝着一旁直立着身体的邱孑凯狠狠地戳去。
眼看就要戳中邱孑凯,将邱孑凯当场戳死在仙月宗正殿。看不下去的左宏真人最后站了出来,一股同样澎湃凌厉的威压,反扑而至,与左旋真人的恐怖威压交锋在一起,最终两方相抵,消散在仙月宗正殿之中。
左旋护法冷哼一声,斜着眼睛盯着银月真人和左宏护法,时冷冷地说道:“银月,左旋,你们要想清楚,你们自己在做什么,你们这样的行为,是在自己玩火!”
左宏真人暗中瞥了受伤的银月和满脸绝望的邱孑凯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左旋,你太过了!至于邱孑凯最后如何处置,还要等掌门真人最终拍板发话,才能做定夺。”
旋即,语调猛然一转,不复之前儒雅温和的模样,厉声道:“还是说,你左旋在掌门师兄昨夜受了重伤,生死未卜之际,今天就妄图代替掌门来行使掌门所具有的最终裁决权?”
左旋护法一时语塞,竟然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左宏竟然展示了如此凌厉的模样,狠狠地一挥袖,再也不看邱孑凯一眼,代表着他坚定决心的声音传出来:“难道我一个堂堂护法,连一位仙月宗弟子的生死杀伐权力都没有吗?左宏,你少在这里污蔑我!邱孑凯我今天是禁闭定了!”
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在死亡来临的最后一刻,看着突然出现在他身前的那道可以带给他无限安全和信任的师尊银月真人的身影,以及为了保护他而吐血后退的颓败身影,邱孑凯心中被强力打压下去的胆怯和懦弱,被一股冲脑而上的怒火掩埋。
邱孑凯在这最后一刻里,经历了内心里天人的激烈交战,被心中涌现出来的勇气再次鼓动着,将心底里一直压抑了很久的话,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声嘶力竭,激奋昂扬,代表着一位荒澜大陆修行世界最底层修者的共同心声。
“诸位护法,诸位长老,我邱孑凯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仙月宗弟子,在仙月宗的这段日子里,不敢说完完全全地遵守着宗门的所有法规,可宗门定下来的铁一般的法规,每日都不曾忘记,也不敢有任何触犯,兢兢业业,小心翼翼至如此,一直把宗门的威望看做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头等事情!”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心中始终惦记和尊敬着宗门的弟子,一切不由自己,被宗门强行派遣到生死未卜的雾迷森林中心,我没有任何反抗,义无反顾地前往。可在雾迷森林里,遇到有人践踏宗门的尊严,侮辱宗门的颜面,甚至威胁到自己的性命,我愤然发起反抗,就是为了给宗门争一口气,决不让人轻瞧了我们仙月宗。”
“当时南宫俊身旁还有一位天玄境修者,我都浑然不惧,将自身死亡抛于身后,完全惦记着宗门的威严的脸面。可没想到我这番誓死护卫宗门的举动,却被诸位护法和长老当做是一种目光短浅,不顾宗门整体利益,只是逞一时之勇的愚蠢行动,还将我看做是宗门一切祸由的根端。”
“作为仙月宗这个宗门,我在这里生活了许多年,一直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可是在这个家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威胁时,我这个誓死捍卫宗门尊严的弟子,最终却成为了保全这场利益争端的牺牲品。”
“我很清楚,保大家舍小众的这种做法,完完全全符合宗门的利益,我毫无怨言。可我作为仙月宗这个大家庭的弟子,而且还是这场争端的利益牺牲品,非但没有得到任何赞许,尽管我也不需要赞许。”
“可这样悲壮的行为,我不希望宗门里那群全然不知真相的弟子们能够体谅我,理解我。我只希望仙月宗的,我面前的你们,能够理解,体谅我的这种奋不顾身的行为。可结果却是让我这个心心念念着宗门的弟子,无比心寒。”
邱孑凯稍稍喘了一口气,在诸位长老和护法严肃起来的神色中,继续发泄着心中压抑已久的苦闷。
“作为一个渺小的,甚至毫无价值和能量可言的仙月宗弟子,我想说,我们偌大的仙月宗难道不是由我们仙月宗的整个努力向上的弟子组成的整体吗?什么叫宗门的整体利益?
“难道宗门的整体利益不是由我们这些无数弟子的个体利益而组成的庞大整体吗?换言之,保护宗门的每一位弟子的生存利益,尊重每一位弟子的生存尊严,捍卫每一位弟子的生存法则,不就是在保护整个宗门的整体利益吗?”
“若是在宗门面临威胁时,这些平日里被宗门所保护的修者们,哪怕是肝脑涂地,拼死也要保护和捍卫他们所共同组成的整体宗门利益。反过来,若是每一次宗门面临危险时,宗门不去照顾好最重要,最基本的每位弟子的利益,而是选择牺牲他们的利益。”
“那么,这样的宗门,我斗胆地认为,绝对会让每一位视宗门为家的弟子,感到无比的寒心,然后丧失对宗门的希望,最后对宗门绝望。”
“自然而然地,宗门这个有无数弟子而组成的整体利益,丧失了人心,最终将会在某一天分崩离析。”
在这个仙月宗正殿里,任何一位长老或者护法,都可以分分钟,轻轻松松地用一根手指头碾压死自己,若这样无比冤枉惨烈地死了,邱孑凯也算是众多遗憾中,少了一丝后悔,多了一丝畅快。
整个仙月宗正殿上,一片寂静,这些平日里位高权重,高高在上的仙月宗掌权者们,脸上表情各异,也或多或少地被邱孑凯这番发自内心的心声,惊讶到。他们也确实没有想到,邱孑凯竟然会有这般深思和这般勇气。
但是现实就是现实,不会因为邱孑凯这一番惊艳出彩的话语,就可以挽回整个仙月宗面临的,来自南宫俊后续的未知报复,这次是一位让他们都担惊受怕,只有惶恐恐惧可言的道通境顶尖强者,那么下一次还会有什么更为强大的力量,来报复他们仙月宗呢?
再精彩的话语,也不能挽回在修理福地里受了重伤,一夜至今,生死未卜的仙月宗掌门木月,整个仙月宗的中心骨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