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瑶,这些日子来我过得很不好,痛心之至。我无论如何,”他有点哽了住,“无论如何努力都走不进你的心吗?而他又是怎样‘珍惜’你的?占有了你,却还是丢下了你去做他的王。我心痛啊。我也看得出来你因他而不开心,我却在因你而失意,这究竟算什么?我恨死你了。”
邵瑶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她觉得自己在戴毅飞的眼里很不堪,很卑贱。她唇角微勾,苦笑得样子比哭还难看:“戴毅飞,你说得对,我自己都想痛骂自己一顿,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怎么自己的生活就这样乱?我也跟其她女子一样,渴望一份完美的爱情的,可是到头来,自己的感情世界却是支离破碎,我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她试图挣脱戴毅飞的钳制,她清丽的脸上布满忧虑:“我是全心全意想跟竹笛公子过一生,然后糊里糊涂地把自己交付给了他,又发现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根本就是在利用我。我的尊严全被他踩在了脚下。”
她努力要摆脱戴毅飞的钳制,戴毅飞却丝毫不肯松手。邵瑶抬起弥漫水雾的眉睫,带着哭腔说:“可是我尽管郁闷得想死,在听到你周围如此恶劣的政治环境时,还是止不住替你担心,想来帮你一下。我很重视跟你的友情,这次来也是出于好意。你这么凶神恶煞地抓着我做什么?如果你鄙视我,讨厌我,我就走好了。”
戴毅飞缓缓挪动双手,从她的肩上移至她的脸上,漆黑的眸子深如一潭湖水,也融着令人心碎的情意。他捧着她的脸,干涩的唇微开,唇边的髭须微微颤动着。
“邵瑶,我就是恨你分辩不出谁真正对你好,你的郁闷让我心疼,你又不肯投到我的怀中来,让我保护你,安抚你。你让我怎么办才好?”他眸中的深情似能滴出水来。
邵瑶被动地与他对视,脸颊感受着他手心略微粗糙的温热,内心有些模糊地感动。
他的俊逸的国字脸在一点点靠近,最终吻上了她的唇,有些温热,干涩的唇上起了皮,摩擦着她的,他的髭须触动着她的皮肤,让她麻痒如过电一般。
她偏了偏头,躲了开去,他的唇从她娇嫩的脸颊边划过。她的心一阵颤动。
戴毅飞伸手拥住了她,有些受伤的声音在耳边嗡嗡地响起:“你还是躲我,总是躲我。竹笛公子都做了石国国王了,不再回来,你还要空守他一生吗?为什么就不能对我敞开心怀呢?我的心中却是满满地只容纳了你一个人。你说对我有友情,也关心我的处境,为什么就不能转化成爱情呢?我很难让你爱吗?”
她肩上的包裹有些妨碍他,戴毅飞伸手取下来扔到了书案上。
邵瑶身体僵硬地被箍在他的怀中,无限感叹:“戴毅飞,已经晚了,我不再能配得上你,如今的我,已经,已经……”
“如果你仅仅是因为这个拒绝我,我可以严肃地告诉你,我不在乎。只要你愿意与我相守一生,我会忘掉你跟竹笛公子的种种交往。”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他的胸膛火热宽广,邵瑶十分感动,“你真的不嫌弃我?”
他再次捧起邵瑶的脸来,垂眸看她,深情而专注,“我不会嫌弃你,你在我心里,一直一直都是纯洁的。嫁给我,嗯?”他似耳语般的声音点起了邵瑶心中的情意,抚平了她受损的尊严。
凝着他含情的眸,邵瑶好想点头答应他,可不知为什么,心中总是有一块障碍,让她开不了这个口,点不下这个头。
戴毅飞的眸子渐渐暗沉下来,捧着她脸的手也放了下来,笑了一下,再笑了一下,神情有些飘忽:“你还是接受不了我。”
邵瑶清秀的脸上覆着一层深深的歉意,她焦灼地望着戴毅飞避开的侧脸:“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是激情都用光了,而且我惧怕婚姻。”
戴毅飞拨开她走到窗前,背对着她淡淡地说:“你不用解释,也许我得给你时间来淡忘他,他还顽固地存在于你有心中,我挤不进去。”他的身影被窗外的太阳镀上了一层金边,长长的影子投影到地上,有些孤卓凄凉的意味。
她的歉意快要把自己淹没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对周边的朋友存有歉意,对张嘉利是这样,对陆安阳又是这样,戴毅飞也是,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她走过去与他并排站着,一起望着窗外阳光下摇曳的柳树,轻声说:“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劝你离开长安,长安太险恶,这样待下去早晚会跌落陷阱的。”
戴毅飞侧头看她,才要开口,邵瑶伸手止住他:“别说太子,太子本身已经很谨慎,宫内还有高力士和张垍在帮着他,应该没事。你在朝中,说不准还会因不小心给太子惹麻烦呢。”
戴毅飞犹豫。邵瑶热切地说:“你先出去修修道,避避风头,反正朝中这样乱,你也使不上劲。修养好了身心,如果太子有需要帮助的时候,你还可以再回来帮他。”
戴毅飞低头凝视着她:“你愿不愿陪我一起出京游历?”
邵瑶笑着点点头:“好啊。”她其实无处可去,黄山一团糟,她如果在黄山,那她就是乱源,又不敢回家面对爷娘。如此只能与戴毅飞一起去游历了。
戴毅飞脸上哗地溢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眸也异常明亮,他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在京城始终都是处于压抑的状态。
他环抱手臂面对着邵瑶,兴奋地说:“好,这次我就听你的。说实在的,我确实累了,感觉很憔悴,耗费了太多心力。这次就当放自己的假,休息休息,多与你相处,但愿能培养起感情来。”
邵瑶垂下头去避开了他深情的目光。戴毅飞望着她精致的侧脸,痴痴地发呆,什么时候这个女人心中才能仅存下他的身影呢?
他的视线调转到邵瑶揪在一起的双手上,修长纤细的手指上光溜溜的,他的眸子中有几分暗沉:“邵瑶,我送你的蓝宝石戒指,你不会是扔了吧?”
邵瑶摸了摸自己的手指,抬起睫毛看他一眼,微微含笑,伸手到书案上打开自己的包裹,一层层翻开,在包裹的最里层,有精心收好的熠熠发光的蓝宝石戒指,包裹里还有一把镔铁刀,她随身带着。
她用两根纤细的手指拿起了那枚戒指,笑望着戴毅飞。
看着它,戴毅飞漆黑深邃的眸中晕开了笑意,“为什么不戴?”他低低地问。
“我……”她垂下了头,倚在书案上,看着手中漂亮的蓝宝石戒指,不知怎么回答。
“让我来回答,是怕竹笛公子会问,会不高兴是吗?”邵瑶抿了抿唇,抬眸看他一眼,又垂下,无言地点点头。
他伸手接过这个戒指,另一手拿起她的左手,小心地套在她的中指上,她的手型好看,戴上后在白皙的皮肤上一颗蓝莹莹的钻石,好漂亮。
戴毅飞按着她的手说:“现在竹笛公子已经是过去式了,你要学着慢慢忘了他,这枚戒指,希望你以后都放心地戴上。”他别有深意地深凝着她说。
邵瑶明白他的意思,其实除竹笛公子外,如果真要找一个男人一辈子走下去的话,戴毅飞应该是最合适人选。只是她暂时还不能下定这个决心,还是竹笛公子对她的影响太深,一时半会儿清除不掉。
她不忍拂他的意,也许真如他所说,相处一段时间后,她就能做到对戴毅飞敞开心灵,完全接纳他。于是,这枚蓝宝石戒指就戴到了她的手上。
戴毅飞的眼前豁然开朗,他情绪高昂地向邵瑶建议:“我们去酒肆吃饭吧,庆祝一下就要放松去游历了。”
难得他这么高兴,邵瑶笑着点点头:“好啊。不过回来后你得向太子辞行吧?也得跟皇上辞官吧?”
他拉着邵瑶的手向书房外走去,同时说道:“这个自然。”
黄昏时分,夕阳余晖灿烂。
西市依旧那么繁华,整齐的规划,笔直的道路,路边茂盛的树木洒着夕阳金色的光辉,洒下长长的阴影,两侧成排的繁华店铺,看起来很亲切,街市上胡人依旧很多,服装、长相都多种多样,不过此时邵瑶已经不像初入长定时那么新奇了,看到身着白衣的剪发粟特人,忍不住心中就掠过竹笛公子俊逸的身影,心中复杂难言。
戴毅飞十分关注邵瑶的表情,见她看着街上的胡商黯然神伤,就猜到她一定又在想竹笛公子,心中有几分酸意,只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能渐渐以自己替代竹笛公子。现在好歹有了希望,比过去毫无希望的单恋要好上了许多。
来到酒肆最多的街道,正一家家看着,突然迎面过来一人,一把揪住了邵瑶。邵瑶惊讶回头,见拦住她的正是康茵。
她身着对襟窄袖锦边胡服,头戴尖顶帽,还是那么美艳夺人,只是有几分憔悴。
“邵瑶,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吃饭是吗?请你们到我们酒肆去吧,我有话跟你说。”康茵急切地邀请他们。
邵瑶心往下一沉,康茵与她曾同爱着一个男子,也许康茵比她爱得还深还久,然而她的痴心没有激起一点点回应。邵瑶面对着康茵的复杂情绪可想而知。今日遇上,她自然是要问竹笛公子的,邵瑶竭力想忘掉的一个人。
她不想去,“康茵,我们不是吃饭,现在还有点事,以后有机会再谈吧。”她心虚地推拒着,戴毅飞异样地注视更让她显得不自然。
康茵没有松手:“你们一家家往酒肆里张望,不是吃饭是什么?邵瑶,就到我们酒肆去吧,我不会耽误你们很长时间,去吧去吧,我就想问一问竹笛公子的情况,你们是他的朋友,多少应该知道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