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窝在我怀里,很快就似乎睡着了。我也就放松了,慢慢睡了过去。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她在入睡之后点了我几处要穴,我醒了,却不能动,原来是梁羽虹教她的点穴手法。她一经点了我的穴道,立即爬起来打开房门,叫来了躲在旁边室内的人,有远恩,有哈贾吉,还有梁羽虹,还有其他人。他们很得意,着实笑话了我一场。梁羽虹说,她就知道我很难捉,所以才想出这么个法子,教了萨珊点穴手法,让她成为能够亲近我的人,我不防备,这样出其不意就捉住了我。”
说到远恩,竹笛公子眸中闪过一丝锋芒,温柔被冷酷的恨意取代。
竹笛公子说:“我很后悔,萨珊真真假假的话成功的弄懵了我。还是我太心软,先是忧心副王,然后同情她的经历,最后被她的大半是真实的话糊住了,以为她单纯,结果还是上当了。不过现在看来,她也没有坏到底,她不想我们死,还把我的竹笛跟长刀给了我。”
邵瑶鼻子里哼了一声,一幅嗤之以鼻的样子。
竹笛公子摸了摸下巴笑了一声:“远恩是想当即杀了我的,大食人也没意见,但梁羽虹不同意,她说她还要问我些话,还要等把邵瑶抓来。萨珊也不同意,她说当初说好了,抓来审问后就把我给她,所以她才会出面去引诱我。由于意见不统一,他们就暂时先绑着我。后来的事邵瑶都知道。”
邵瑶收起了一肚了的心思,漫不经心地把她的经历说了一遍,抬头看着他微弱的光亮下魅惑人心的脸庞,透着蛊惑人心的魔力,眼波微转,半阖着眸睨了睨他:“你上当还有一个原因是骨子里有几分花心肠,否则人家为什么对你用美人计?”她不冷不热地说。
竹笛公子抬起清眸看了邵瑶一眼,对她的态度有些气结,扭过头去不理她,他也实在有些气闷郁结,有苦说不出,当时真的是同情萨珊占上风啊。总被邵瑶说花心,他几时花心过呢?竹笛公子一肚子的委屈都表现在脸上。
看他们两个你来我往,似有情似无情的言语,其他几位都不插嘴。感情的事,只有当事人自己去解决,旁人难以插手。
外边的洞门一直被打得咚咚响,但现在平静了下来。邵瑶道:“他们暂时打不开这么厚的大铁门,可能想办法去了。”于是众人不再理会。
竹笛公子抬抬眸问林一孔:“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林一孔道:“你们两人都失踪,我们都成了无头苍蝇了,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去做。在这里,我们人生地不熟,除了老丁,我们都不懂当地语言,找也找不到你们。大黑雕都找了你们好几趟没能找着。”
他漫不经心地说:“这个时候啊,国王生病了,孙道长自告奋勇去给国王治病,因为我们都认为你们是被国王擒了去。如果把国王的病治好了,再求他放了你们,说不定会有点希望。他这样想着,就去治好了国王的病,谁知国王并不知道你已经到了石国并失踪的事。他也派人到处找,都没有结果。远恩他们原来是背着国王那俱车鼻施行事的,路上那些对我们的暗算也多半是远恩跟哈贾吉在操作。”
“这下我们就陷入困境了,但好的一点是,由于我们治好了国王的病,至少他承诺保证我们的人身安全,没人向我们下手了。我们一直寻找你们没有结果,终于有一天,大黑雕有些反常,它飞出去之后飞了回来,对着我们叫几声,再飞出去。我们不知道它的意思,没有跟出去。它就又飞回来对着大家叫,再飞出去。这样三次,我们一下子明白了,它可能找到了你们,可能你们有危险,要大家去帮忙。”
竹笛公子对自己那只大黑雕满意极了,此时它飞来停落在竹笛公子的肩头,竹笛公子伸手爱抚地摸了摸它的背。林一孔赞赏地瞅了一眼竹笛公子肩上的黑雕,曾经有过想偷偷把它吃了,喝它的血的心思,幸亏没有这样做。
林一孔继续说:“我想啊,你们可能跟远恩及大食人大打出手了,这样我们一出去帮你们就八成回不来了。于是我们决定全体出动,把邵瑶的刀及玉佩玉蝴蝶都带了来。”他说着掏出了藏在怀中的玉佩与玉蝴蝶交给了邵瑶,邵瑶感激地看看他,将这两样东西收了起来。
“我们跟着大黑雕走,它飞得很快,我们拼命追赶。后来它飞得太远了,我们就决定抄近路,这就抄到山洞这里来了。”
丁纪元坐在椅子里不解地问:“对了,这山洞被那么多人把守着,铁门又装有机关,一定是有重要的东西,我们找找看。”大黑雕先飞了出去,大灰也四脚着地跑了出去。
众人同意,分别向各种探寻。邵瑶在背后石床上喊道:“我也要去!”竹笛公子回身幽眸锁住她,黑沉沉的眸子似透过她的眼底看到了她内心深处,令邵瑶一阵心虚的脸红。竹笛公子忽而勾唇一笑,弯腰抱起邵瑶,借弯腰的瞬间,慵懒的磁声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邵瑶,其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邵瑶眉头一颤,抬眸望上去,那风华无双的含笑俊容一片流光溢彩,那半遮面孔的光泽黑厚的浓发透着无与伦比的魅力,让她不由得沉醉了下去。
“你放心,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你,从来没变过,也不会因谁而改变。”他在她耳边耳语,抬起头来时,性感的唇轻轻刷过她的脸颊,邵瑶晶莹的大眼睛瞬间染亮。看到了她的反应,竹笛公子唇边的笑意加深。
熟悉而好闻的轻淡熏衣草味袭来,邵瑶呼地松了口气,借着伤痛赖在他宽厚的怀里,心中说不出的踏实与满足。他的话语,他意味深长注视自己的目光,都让邵瑶心跳加快了几分。此时,她只想放纵自己,不去想自己的行为是否合适。
自来西域之后,路上说不出的艰辛,又经历了许许多多的危险,竹笛公子的身边似乎总是危机重重,然而邵瑶似乎没有感受到多少苦痛,因为有他在身边,他们一起面对危险,一起努力冲出危险,只要看到他在身边,她就总是镇定的。也许这一路西来,她再次在他编织的感情网络中身不由己的泥足深陷,想要挣扎,却是越挣扎陷得越深。
在洞穴的深处,洞壁微弱的松脂灯下,有一个有洞门,且是上了锁的密洞,大家直觉这里有问题,于是合力冲撞着那铁门,咣咣的声音在洞中四处回荡。忽然里边传来一个苍老的粟特男音:“钥匙在洞右侧的暗槽里。”
众人一听,都停了下来,开始在洞边摸索,竹笛公子怀抱着邵瑶,邵瑶首先探手摸到了一小小的木板,拽着上边的一点凸出往外一拉,原来是个小小的洞门,里边是个暗槽,她摸出了一把钥匙。
钥匙打开了锁,随着吱呀呀的声音,铁门打开,里边是个不大的洞室,一张床上坐着位白衣白帽粟特老人,浓密而长的灰白胡须,深陷的双目,瘦削的面孔,那双眼睛透着睿智与慈祥。
竹笛公子两眼倏地睁大,浑身一震,将邵瑶塞进林一孔的怀里,激动地扑了过去:“伊捺吐屯叔叔,让你受苦了!”竹笛公子抱住他哭出了声。
这里居然是囚禁伊捺吐屯的秘密洞穴,众人大为震惊。他们想法设法寻找的人,居然在不经意间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位老人抚摸着竹笛公子浓密的黑发,感叹万分:“景安,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终于回来了,我们日也盼,夜也盼啊。本来你该是石国正王的,如果你在这里,石国还会是现在这样吗?”他老泪纵横。
其他人都静静地站在门口,从他们的对话与行动中,猜了猜出了这床上坐着的老人是谁。林一孔悄悄问怀中的邵瑶:“他们在说什么?”孙太冲也凑过来听,邵瑶大略向他们讲了一下,告诉他们,这是石国副王。
林一孔低头笑道:“邵大恩人,如果你嫁给竹笛公子,那就是王后了啊,尊贵无比。”邵瑶瞪了他一眼,他于是闭嘴。
竹笛公子已经抹了自己的眼泪,又去抹那老人的眼泪,坚定地说:“伊捺吐屯叔叔,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们一定会把你救出去。这几位是我的朋友。”他向副王分别介绍了邵瑶他们。
然后竹笛公子上下检查着这位副王,看他瘦弱衰老的样子,俊挺的眉头蹙了蹙,担忧地问:“伊捺吐屯叔叔,你怎么这么瘦?以前你很健壮的,是不是身体不好?”
伊捺吐屯垂下双眸苦笑了一下:“我的腿瘫了,自从我有一次这样盘坐之后,腿就不再能动,已经无法站起来,我躺久了就会很烦躁,我不要这样废物般地等死,我要坐起来。萨珊来的时候会帮我坐起来,她除了带给我好吃的饭菜,还会关心我。上次萨珊来帮我坐起来不久就急匆匆地走了,我就一直这么靠墙坐着,只有这个孩子还关心我一些。”
伊捺吐屯沧桑的脸叹了口气:“而且我的肠胃也不好,吃不进去多少东西,现在日薄西山,我是没有多少时间了,幸而你回来。今年我偷偷派了使者去大唐朝贡,非但没有换来大唐的明确支持,反而惹恼了亲大食派,他们囚禁了我,并与亲唐派发生了激烈争斗,因为他们有大食的支持,再加上亲唐派不想过于内斗,削弱石国的实力,有所退让,所以我方失利。如果你的父王还在,就不至于让石国如此分裂了。”
伊捺吐屯深深地叹气。提起父王,竹笛公子眉宇间藏匿着挥之不去的哀伤,一对泛着雾气的眸透出无言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