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人被激怒了,举刀狂吼着扑来,誓为同伴报仇。竹笛公子早在落地的同时敲响了唤铁,那些未死的狼在地上卧了这些时候,已经恢复了元气,看到眼前这么多人在相互厮杀,腹中的饥饿促使它们再次上前来乱中求食。
竹笛公子眼角余光瞥见了这一画面,是以紧急击退敌人,给自己以拿出唤铁的时间。
那别致的节奏一响起,群狼改变了作战方向,直接朝着骑骆驼的人奔去,那些人正举刀要向竹笛公子头上砍下,狼群已是奔至眼前,眼看座下骆驼要遭殃,骆驼也扭转了方向,不安地后退,显然是砍不到竹笛公子了,他们不得不举刀迎向狼群以自保。
于是驼队与狼群拼上了,又是血肉横飞。然而在竹笛公子的唤铁影响下,狼群绝不后退,围住它们凶猛地撕咬。地上已死三人已是被啃噬了,现场实在惨不忍睹。络腮胡子们见状心怯,骆驼们也胆战心惊,不等主人吩咐就连连后退。络腮胡子们只好边打边撤,狼群一路追赶,直至远去成了小黑点,竹笛公子手中的唤铁依然敲个不停。
“已经看不见了,收了吧,咱们快回去。”邵瑶扯了扯竹笛公子的胳膊说。
竹笛公子收了唤铁,两人回去拉起马来,骑上准备寻路回去。天色大亮,朝阳高升,千万道光亮透过云层照射大地。竹笛公子辨明了方向,往敦煌方向走去。
大概整个戈壁的狼昨夜都被驱遣来了,此时走在戈壁上倒是安全,没有碰到一只狼。没行多久,那只大黑雕就寻了来,它对主人倒是很尽责的,只要一夜没见到,自然就会出来寻找。有了它带路,回去得就更顺了。看看离敦煌距离不太远了。
不过昨夜那厚厚的云层现在倒是遍布天空,把太阳都遮蔽了,整个戈壁光线骤然变暗。随后狂风大作,吹得尘土飞扬,让人很难睁开眼睛。大黑雕被吹得东倒西歪,在空中艰难地保持着平衡,马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邵瑶正眯着眼四望,希望能找到个躲藏的地方,恰在此时,暴雨突然降临,又大又急的雨点从空中砸了下来,地上被砸出一个个土坑。戈壁上雨雾遍布,四周可见度骤然降低。
狂风裹携着雨帘,毫无规律地狂甩,打得人与马都睁不开眼睛。
雨是那么大,大黑雕翅膀被淋湿透,已经无法待在空中,只好狼狈认输,水淋淋地飞下来,落于竹笛公子的肩头,两人的马冒雨艰难行走着,而地面上不知怎么那么快就汇集出了一道道水坑,一条条溪流,没有树,没有草,水毫无遮挡地肆意纵横着。
没带雨具的两个人早已全身湿透并淋水,寒气侵人。自然在这么大的暴雨下,即使带了雨具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唯一正面点的情绪是,两人都在大雨中把满手满脸的血迹洗了个干净,剑也还原了它的本色,身上滴下去很多红水,衣衫上的血迹于是变淡了。
邵瑶感觉呼吸似乎都困难了,她用手遮着前额,扭头问竹笛公子:“这可怎么办啊,看样子是顷刻间是回不去了。”在这无遮无拦的戈壁,他们除了忍受着暴雨,似乎一点办法都没有。
马已经止步不前,它们尽了全力,现在是又饿又累,实在挪不动步子。竹笛公子四下里望着,但四周除了雨幕,什么也看不清楚。邵瑶自从误吃了丁纪元的神药后,早就不再生病了,包括伤风也没得过,竹笛公子喝了她的血,也不再伤风,这点他们不必担忧,但如此被大雨侵袭,着实难受,衣衫单薄,已不足以蔽体,真心祈祷能有个遮蔽之所。
关键时刻,大黑雕再次努力振翅飞起,低低地冲进雨幕中,一会儿就不见了它的踪影。
“大黑雕干什么去了?”邵瑶担忧地问。
“大概是寻路。”竹笛公子了解他的宠物,主人有困难时,它会尽全力帮忙。
果然没有多久,大黑雕就从雨幕中低低地飞了回来,在它们头顶打了一个旋,叫了几声,又冲进雨幕。
“它让我们跟它走,也许有希望。”竹笛公子眼睛闪过一道希望的亮光,要邵瑶打马随雕而去。两匹马再次振作起精神,随在黑雕之后努力前行。
当前方模模糊糊地现出一个一片隆起的怪石,大黑雕再也支撑不住,头朝下栽了下去。竹笛公子急忙从马背上跃起,在大黑雕落地的前一刻伸手接住了它,它已是筋疲力尽,双眼微眯。
怀抱着大黑雕,竹笛公子对马上的邵瑶苦笑了一下:“大黑雕尽力了,为我们找到了一处暂时避雨的所在,咱们把马牵过去将就避避吧。”
邵瑶感激地望了眼他怀中蜷缩着的黑雕,点点头,跳下马来,牵着两匹马往大石旁走去。
这是一块巨大的岩石,不知道是几百万年前被水侵蚀成了一个空心的模样,也就是中间有一大片空洞,两侧为空,倒像是一个石质穹庐,里边比地面高出一截,既不会被横流戈壁的洪水淹没,也不会被雨淋到,到是干燥爽洁,真是个良好的避雨所在。且够大,两匹马都被牵了进去,他们两人相靠着坐靠在另一侧石壁旁,大黑雕卧在中心石地板上舒展开双翅,抖了一地雨水,它在那里晾翅膀。
在这个石质穹庐中,哗哗的雨声被阻挡在外,这里就成了一方安静的世外秘境。这样的境界,让人产生世上就只剩了他们两人的错觉,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虽然淋不到雨,风还是呼呼地贯穿于两侧洞口,本就在淋水的血衣紧裹在身上,经了风更是让人寒颤不已。他们两个人都在抖,腹中饥馁,口中干渴。
邵瑶走到岩石边,伸出两手捧着接来自天上的雨水,接满一捧就送到嘴边喝,这样喝了几捧水,终于把渴的问题解决了。竹笛公子也如法炮制,两人喝好了以后还回去坐在石壁边。
他们就这样呆呆地透过雨幕望着外边的天,邵瑶在想,林蝴蝶要她寻一样神秘的东西,可是又没有线索跟路径,那么每一步都可能会遇上那样东西,所以她要处处留心,也许路上遇到的这些困难,都是对她意志的考验。竹笛公子有些迷离的目光,静静地凝视着邵瑶。
邵瑶这样看着看着,似乎看出雨幕外不是很远处有一处树林,模模糊糊好象看到树上结有一种红色的果子。现在不光是他们两人,连马都早就饿得没了力气。马儿们把头伸到洞外,就是岩石上凹处沉积的雨水喝了一些,水是解决了,食物还没有。
她又仔细盯了一会儿,似乎隐约闻到一股子香味,他决定去冒个险。邵瑶还没抬起身来,竹笛公子已经看出了她的意图。
“你坐着,我去。”他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下一刻就冲进了磅礴的大雨中。
邵瑶担忧地望着他,他的身影模糊地在雨中闪烁,好像看到他钻进了林中,一会儿跃到树上,一会儿落下来,有时弯腰,有时又不知在做什么,有时被枝叶挡住,时隐时现。
终于,他用长衫包了一大包东西跑了回来,就那么裸着精干的上身。雨点打在他肌肉强壮的肩背上,又飞溅开来,被水淋湿的块垒飞明的肌肉闪烁着润泽健康的光泽。
终于跑回了岩洞中,他把长衫平铺于地上,里边是一堆熟透的,硕大的红枣,边兴奋地说:“那是个红枣林,这些枣真是罕见的大,你尝尝?”他拿起一颗递给邵瑶,看得邵瑶两眼生光,她尝了一口,嗯,肉汁丰厚,真是香甜,立刻口内生津,腹中肠胃加速蠕动。
他们情绪一下子好了很多,边吃边给走了过来的马也喂了一些,给大雕也吃了一些,竹笛公子采摘得可真多,那么大一包。
“你衣服都脱了下来,只剩了长裤,这可怎么办?很冷吧?”邵瑶见他胳膊上都冻得青紫了,不由得起了怜惜之意。
竹笛公子勉强笑笑,青白着一张脸扬眉道:“冷又如何?不用衣服包,我不可能拿回这么多枣来。”
他们两人两马,外加一雕,很快就把大红枣一扫而光,总算肚子里舒服了一些。雨势仍然很大,竹笛公子把衣服搭在洞内凸起的石壁上,两人无奈地看了看天,只好靠壁坐回去。
黑雕还是在中间晾它的翅膀,两匹马吃饱喝足,闲闲地站在洞边往外看。而邵瑶与竹笛公子又陷入了沉默中,两人都很冷,竹笛公子裸着上身,邵瑶湿衣裹身,曲线玲珑,单薄的邵衫紧贴在身上,跟没穿差不了太多。
才进来时情绪未定,都没注意到,此时吃饱了,又闲坐着耗时间,两人都有了几分尴尬,各自在穿洞的寒风中颤抖。
除了雨声,这个世界很静。不知过了多久,竹笛公子侧头俯视邵瑶,她低垂着头,香泽微闻。竹笛公子缓缓伸开手臂来,环住了她,并渐渐收紧手臂。
邵瑶抬眸望他,他的眸中漾过一圈复杂的波纹,“相互取个暖,可以吗?”竹笛公子轻轻地问。
邵瑶盯了他一会儿,咬了下唇,点点头,侧过头去。竹笛公子心中一喜,再无顾虑地将她抱于自己腿上,拥入怀中,双臂紧紧箍住她,并将头紧贴在她的脸侧,两个寒冷的人,此刻共享了体温。隔着薄薄的潮湿的邵衫,他们几乎是肌肤相贴,一方的健壮,另一方的柔软,都被对方完全感知了去。
嗅着对方独有的芬芳,竹笛公子压抑已久的情感澎湃激荡,血流加快,不再感动寒冷。
他双臂又紧了几分,脸在邵瑶的侧脸上轻轻蹭了一下,感慨万分地在她耳边低语:“邵瑶,怎么办?我真的很怕,你似乎离我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