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成侯似乎没有意识到我是谁。”他扳开萝卜丝饼吃着,青川之地的部分云游者投靠到他这边,其实最早是原天教派找叶启公的,但久成文自幼学的是云道而非原天学说。
“封成侯已经同意您的要求。”年轻的云游者道“前几日使者已经表达,封国的夏轲淼小姐正在双中城准备着,她很快就会抵达这里。”
傻瓜都知道封成侯在做什么——洛封之战已经让封国大伤元气、军民之心皆都受到很大的打击,只要叶国愿意,其实在干翻洛国的当天就可以对封国穷追猛打令起跪地求饶,但出于谨慎考虑久成文和单义都选择先原地驻扎。在叶启公登基以后,封成侯短时间内明白了一切——【他是个聪明人,是个明白人】久成文这么评价他,夏轲淼是封成侯唯一的小女儿,都说长得漂亮动人,原计划里封成侯想征服洛国后将女儿嫁给甲国国君甲宁公的大儿子,以来换取整个局面的和平,但现在他不得不撕破条约,希望久成文垂青国君之女夏轲淼,虽然这会扰怒青川之地外的甲国,但叶国既然已经来此,还是保命为主。
久成文不想和谈,他的目标是久木城、戚染泉、整个叶国,封国再怎么挣扎也免不了死亡,但他的确是想看看夏轲淼到底有多漂亮,同时亦是回忆起来发现自己已经多时没有品尝荤腥,没有好好触碰少女柔软雪白的肌肤。
云游者继续替封成侯说话“他在害怕您,只是需要一点点的时间。”
久成文不以为然“而我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大量的时间。”他白了那个云游者一眼,转向另一个“如果他真的有一点点对我的尊敬,夏轲淼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我的面前。”
“吾君。”年老的云游者沉重地说,他脖子长、满是皱皮,名为罗卓,时间夺走了他的头发、在他的皮肤上留下斑纹、让他的脊椎变得弯曲,因此活像只老乌龟,据说青川之地的云游者有一半是他的学生,所有人都安静了,包括久成文,“吾君。”乌龟又重复了一句,仿佛忘了自己刚才已经说过这两个字“以——仁义治国为——王(wàng)之道,以——强力——治国为霸之道,你——您。”老龟罗卓缓慢呼吸一大口气,接下来说话顺多了,但还是慢“封为弱国,叶为强国,叶此刻站在力量至高点上,而封国主动上求联谊给予您其国君之女,为站在道德至高点上,叶国诸位先君以仁义著称,吾君——则必也要如此之”
久成文继续吃着午餐,他明白罗卓的意思,若娶了夏轲淼那么就不可攻打封国【这是封成侯的陷阱?】可换句话来说封成侯亦也不能去偷袭他们——在他们以后一心对付戚染泉时——【那可不一定。】久成文确定【青川之地不是叶国的地盘,他们会以解放的名义,会以历史的名义······】。
若只是玩弄夏轲淼,而不与其在诸神面前皆为夫妻呢?——这个想法在久成文脑海中小闪一下,【不、不行,我做不到。】他不是那种人。
“夏轲淼小姐天生丽质,但生性多泪。”一个封国来的云游者道“听说他父亲要他嫁给甲国时夏轲淼哭了整整一个月,因此有人笑说走殊途走廊的办法总算是有了,只要带上夏轲淼就会有无穷无尽的水喝-她的泪永远都流不完。”
【那她也会因我而哭泣么?】久成文却心痛起来,他有个姐姐也喜欢哭,他很受不了女孩的哭,尤其是美丽漂亮的女孩,“希望夏小姐至少现在已经在路上。”久成文喃喃自语,这么多天来他时而脑补夏轲淼的模样,她会有一头怎样的秀发?眼睛大吗?身高如何?皮肤如何?胸前的那对刚绽放的乳房是大是小?少女的体香明显么?谈吐举止又如何?——【听说她爱哭,爱哭的女孩都挺美的。】,她喜欢吃什么?会弹琴么?会跟姐姐一样爱说笑话像个开心果吗?会——
“陛下。”那个年轻的云游者把他拉回现实“据说那个孟氏山匪已经有了起义的人手,虽然极有可能是谣传,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个云游者名为曾日辉,年轻地很,他总是私下里跟别人悄悄说他的祖先是百年前悲愤而死、被‘心伤侯’孟啼所抛弃的洛国美女曾妃的后人,而现在这个‘秘密’已经路人皆知,显然他跟每个人都‘悄悄’说过,不过他长得的确帅,像个美人后裔“还是要警惕。”
“起了点小邪火,灭了便是。”另一个更年轻的云游者叫道“孟氏的那帮王八害了青川之地不少年,俗话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既然这虫子还在扭,那就将其碾成肉末,叫他动不了。”他说起话来满面赤红,名叫仇池,由于样貌和性格的缘故私下里都喊他猴子。此刻侍从将熬好的三鲜汤端了过来,里面有鸡胸肉、甜渔河虾米、大青菜,撒上了芝麻葱花冒着热气。
“都说人渗透到了城内,怕是有点难办的。”曾日辉道。
陆续还有其他菜端了上来,凉猪肉、炒花生、腌羊肉、马肉肠、烤狗腿。
‘老龟’罗卓手不太听使唤,侍者帮他盛好三鲜汤递给他,结果就在他要把汤送到嘴里时手一抖,汤碗碎了一地,久成文面色不好,侍从小声骂了几句后只得收拾,“既然不方便,以后先生就不必与我们一同进食。”,罗卓好一会儿才反映过来,点头答应,接着侍者又将叶启公久成文的汤也盛好给他。
“怎么汤色有些发黑?”久成文问道,不待侍者回答抿了一口品尝。
“说是这次加了咸酱。”侍者回答,久成文点头并又喝了一大口“千下城的人怕不会都是傻子,杀了七个跳蚤还不够?”咽下后他再次面向云游者们“他们莫非是怀念洛正侯时代?”
“据我所知人们都活在过去所谓的盛世之中,那个盛世是孟洛带来的,而非久叶。”一位云游者直言。
“叶国所带来的盛世更加辉煌。”国君道
“但不识字的民众并不知道。”云游者曾日辉指出原因提出建议“增加一些宣传绝对是有好处无坏处,让洛复公从基础上无法动摇根基何乐而不为?”
“是不是还要将粮食再分发给洛国民众?”
曾日辉还没听明白“他们现在都是叶国人,不是再是洛国人。”
久成文原本要生气的心逐渐平缓下来【你差点让我认为你跟洛孤一样。】,曾日辉说完自己的意思“但以仁义对待民众非常重要,民为国之本,人民会更爱戴对他们有利的国君。”
这点‘猴子’仇池可不同意,他站了起来“我听说严师出高徒,棍棒之下出孝子,一贯哄着让着只会让人飞扬跋扈目空一切刁蛮上劲,爱诺希大礼中说了君臣父子一级归一级,国君与民也是这样,只有等级划分严谨整个世界才会和平安定,如今国君叶启公解救千下城,将洛国人民从水生火热中拯救出来已经是行了大义,但凡是都要有个度,过了这个度就会坏了事!”久成文认真听着,他喜欢这个云游者,仇池继续“此刻物资匮乏不说,就算真的物资充沛也该让民众自食其力,否则只会养出一群懒散傲慢之徒,到时候民不注重耕种,兵不注重操练,整个国家必定灭亡!”最后他举出人马王孛多只儿·恩吉征服周天的历史,再指出在人马王征服世界前的三皇时代之盛世,表示人马能征服世界就是因为‘周天人民日子过的太好’。
【说的对,说的太对。】久成文不由得鼓起掌来,猴子仇池坐下,虽然很多其他云游者有反对的辩论意向,但看到叶启公已经站在仇池那边,便闭上了嘴。
而就在久成文低头要吃饭时,却看见饭里有一泼红色,正疑惑时更多的红色滴落,鼻腔里有东西在往外流,他皱起眉头抹去,看到鲜红的血,是鼻血“拿布来。”他淡定地说,侍者将布递给他“国君您怎么了?”
“没事,有些上火。”【不该吃太多山羊肉的。】——【还有那根人参】,他抹掉鼻下的血,但没有止住,更多的血继续往外流淌。
看到国君泛起难,有经验的云游者提醒“陛下,先塞住鼻孔,头仰着一会儿。”他解释“血就会流回去。”。
久成文试了下,他成功了,只是鼻孔塞着细麻布暂不方便,饭换了一份,继续吃,接下来有一个云游者站出,尝试反驳仇池的理论,但由于怕叶启公反对、生气,所以说得很偏且没有说服力,久成文便让他不要偏题。
鼻子好多了?问题就出现在下面,当他将那团细布拔出鼻孔后,一大堆血喷射般流了出来,他那鼻孔好像成了一个破裂的大血管,众人吓了一条,久成文则是完全呆住几息,抹着还在流血的鼻孔,由震惊快速化为了极度的恐惧。
“怎?怎么?”他发出颤抖的声音,局面开始不受控制。
“来人!医者!快!”仇池跳起来大叫,吼地嗓子发麻,侍者低着头后退,其他云游者不知所措,有的往外跑有的跟周围人连忙交流,还有要过去帮忙,结果还没靠近,久成文手脚并用身子乱扭将自己的桌子打翻,酒食洒了一地,血还在流,“冰——”他喉咙里咕噜在冒着热泡,胃如烈火喷发燃烧,极度的痛苦让他刚站起来往外要跑又立刻摔倒在地【水!我要水!我要冰冷极寒的水!】胸腔极热,他说不出话来【冻~冰冻我~好烫——让我冻死也好,热——】他要逃离这里,但疼痛绊倒了他,他只能在地上爬行,接着当那口血雾一口从他嘴里喷出时,所有云游者都吓得倒在地上,用手遮住脸以防止血液建设到他们眼里,然后惊人的一目出现了,国君身子不受控制地扭抖,整个人直躺在地上,胃部不断向上挺、挣扎,更多的深红色的血从他嘴里冒出如同煮沸的水,他咕噜咕噜地冒着血瞪大双眼说着‘将军’二字,却没人能听清,很快他自己也意识到言语已经无法表达任何讯息,便用血颤抖着在地板上写字,用他那残缺的手指勉勉强强画出了三个字‘戚、染、泉’。
良久,云游者们都看呆了,叶启公死了,他的尸体倒在血泊之中。
接着她来了
直到沉重脆响的铁足声传来,所有人才再次被拉回现实,御林军立马包围了这里,而一个穿着得体式服的小妖狐则站在最前面,洛孤皱着眉看着眼前一切,没露出其他神色,并不惊讶,她来到久成文身边,也不在乎自己的脚踩到了他的血,久成文瞪大布满血丝的眼麻木地看着眼前,此刻仿佛在盯着洛孤,小妖狐将她的双目合上,她看到了地上写的三个字。
仇池支支吾吾“他~国君~为何会——”
“整个洛国只有一个国君,那就是洛复公。”洛孤站起来直接道,几番下来,云游者们终于渐渐地明白了这一切,“愿意效命于洛复公的请到这边来,其他的,想滚就滚。”她严肃地说,扫了一眼周围的所有云游者。
曾日辉不同意“洛复公若非贤君为何要效命于他,我——”
“那你滚吧。”洛孤干脆利落,将曾妃后人的话全都打了回去,曾日辉立刻又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几番尴尬后直接离开此地。
老龟罗卓表情一直没有变化,他看着洛孤,嘴中默念着模糊的话。
在一番思想的挣扎和犹豫后,除了罗卓以外的其他云游者都陆陆续续走到了洛孤指定的位置,御林兵们冰冷地矗立在周围,手持双刃刀矛,有其他云游者以为罗卓是想走走不动,于是想搀扶老人一下,结果被其一下回绝。
洛孤走过去,耳朵凑到老者嘴边“仁义~为~王——道,强力——为~霸——道——”
罗卓盯着她,洛孤明白了他的意思,小妖狐略带悲伤地看着久成文的尸体,而后以坚定的目光扫视其他云游者“王道和霸道的实现都少不了死亡和杀戮,区别只是死者的选择。”她招来淡定的侍者,命其将老龟罗卓搀扶出去,洛孤也跟着,而御林军依旧留在原地,好像要处理下叶启公的尸体。
在离开这房间最后一步时,洛孤对那些留在原地的云游者低沉而坚决地说了最后的话。
“洛复公会在那边跟你们会合。”她缓缓关上门“去冥界为他效命吧。”
这房间隔音效果非常惊人,似乎原本是洛国贵族寻欢作乐之处,屋内云游者们那滔天的惨叫和绝望的求饶被完完全全掩藏了过去······,老龟罗卓和之前离开的曾日辉也都被控制住,不得随意乱走动。
离开之后洛孤控制不住地满头出汗,潘帅亦也是心跳加快,事情远还没结束,在空荡的国君大殿中,潘帅直接道“只剩洛复公······”
“此事在这几天内一定要严加保密,若千下城之人知道国君已死,洛复公定然会明天就杀回来。”潘帅急忙道。
洛孤低着头一边思考一边来回走动“不,据我所知一个名叫单义的将军还在千古岭上镇守着,他比洛复公要危险地太多太多。”小妖狐立刻抬头,想到这点【事到如今,已经无回头路可走】、计划开始了,除了成功别无选择,失败代表着死亡,她眼睛瞪大,眼影火红“最大的敌人不是封国,不是洛复公,而是山另一边的叶国,那个名叫戚染泉的女人所掌控的叶国,如若单义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一切,如若——”
“现在就把单义喊过来。”潘帅斩钉截铁地说“他会来的,只要假传久成文的指令,他一定会。”
“要的不是单只是他的死。”洛孤握紧双手压低声音叫道“我们需要一个能代替他的人镇守那边,一个靠得住的人。”
“我可以去。”潘帅快速回答,此话让洛孤一愣,小妖狐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着他,接着她闭上了眼,深叹口气,妥协般说“不论如何现在先将他喊过来,要快,一定要快。”。
“好!我现在就去!”事情危及于潘帅自己的命,他跑起来比谁都快,几秒内便快速离开了此处。
洛孤一个人呆在空旷无比的国君大殿中,仰头看着那座至高的君主之位,她仰望般地瞪着看了几息,洛正侯、久成文······那是痛苦的回忆,她闭上眼努力将脑子中这些东西都甩地干干净净,再睁开时,以一种笃定的眼神再审视那个位子。
【你需要丢弃更多,才能得到更多。】
【你需要得到更多,才能做得更多。】
哒——她踩上阶梯,哒——第二步——哒、哒、哒——那个位子就在她的眼前。
她慢慢坐上去,靠着椅背,从这个视角看,整个大殿一览无余,但透过门却看不到天空,也照不到阳光。
洛孤手肘抵着膝盖,手掌撑着下巴【希望洛复公那边不会出差错。】她心想着,此事交给了一个叫邹云的少年去办,此人是邹风的弟弟,是目睹了洛孤在平民中善举之人,也是替洛孤起义的人之一,好在这个少年腿脚贼快,没成为第八个被久成文砍掉的人,亦是洛孤相信者,可他终究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他说会带几个好手过去,【你真的太大胆了。】洛孤心中自嘲,对久成文之死不感悲伤是因为她早做足了很充沛的思想准备,但让邹云去处理洛复公却是豁出去的孤注一掷。
但她也没法后悔,因为她几乎别无选择【为了这些不让人喜欢的人民我真的值得如此么?我会因此整日被噩梦所困扰么?】坐在国君之位上她发现自己能理解出更多,她思考过那个能让美好不受摧残的世界,她想去那个世界,最后她得出结论——她愿意为那个世界所付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