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启公坐在领主位上,他穿着红白色调的华服,高高的垂怜冠下面容平静,那残缺的手掌时而轻碰着扶手,薄薄的嘴唇自然下扬,【我完成了复仇,我毁灭了洛国。】他不止一次回忆起那次在监牢中的画面,洛正侯那张肥硕丑陋的脸上不正常的笑,那炼狱般的滋味【但这不代表给洛国人一味的仁慈和忍让,一味地把他们供着,叶国也不会这样,洛国更不会】她来了,那个妖狐来了【她在背叛我,她在将有限的资源无限地给予那些旧洛国的余孽】,这个男人额间流下汗滴【背叛,不信任,戚染泉,久水秋,是他们毁灭了吾族。】整个周天——【爱诺希,北冥,杂种天子,消失的礼乐······】,暗流涌动!不要放松警惕,整个世界,所有的黑暗都潜藏在你的内心以及周围-那个声音在他耳畔呼唤,他甚至能感受到口温轻触耳廓的感觉【洛复公!山匪之流!】,你大意了,你身边的妖狐不是乖乖吃肉那么简单,她不是玩物,她一直在欺骗你,她不断在尝试突破你一再强调的底线【整个千下城战役都是她的功劳】只是你不愿意承认罢了,你不愿意承认!——【是她的千下城还是我的千下城?御林军几次都提到了她?】——是她在控制这一切,她正在酝酿这一切,她即将要酝酿成功这一切,她——她很聪明,你大意了【不,我不会再犯第二个错误,戚染泉,女人——女妖!】
那个声音把他拉回了眼前
“陛下?”洛孤用半僵硬的声音说道,【有麻烦】她能从周边的氛围感受出来。
叶启公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待她的发言
近乎于十息的安静,洛孤忍不住了“您找我有~事情吗?”,她明显知道是什么事。
“最近千下城有明显的改变。”他的声线没有起伏,平地怪异。
洛孤顿下,周边的御林军整齐站立宛若雕像,但都在瞩目着她,【蜥蜴,像个蜥蜴】她不断提醒自己【他不是久成文,他是叶启公】“在您的英明领导下叶国的千下城焕发着强烈的生机——”她想到龙渊玄的话【有时候可以撒谎,比如现在】“千下城乃至原本洛国的所有子民都在为您谱写赞歌,他们跟自己的孩子谈话时总是离不开赞美你,即使再贫穷的人也会在角落里向诸神祈祷您永垂不朽长命百岁。”洛孤砸吧下嘴,想补充什么,但还是算了。
【她在害怕,我能嗅到人的恐惧。】久成文心想【她在尝试掩藏,尝试逃避,尝试继续将我糊弄下去。】感受到叶启公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怒火后,洛孤不安地悄悄往后挪了一小步【我可不傻,我什么都知道。】“是何人让你变得如此?”他失望地说“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洛孤,你变了,变得——”后面的话他低沉、失落、充斥埋怨和力道,以至其整个身子往前倾斜“阴暗、歹毒、如今还充满油腻的花言巧语。”透着垂帘,他盯着洛孤因惊讶而瞪大的双眼“你一再地违抗我的命令,背着我做对叶国不利的事情,你难道就认不清是谁给了你如今的一切,是谁让你从牢笼中解脱出来,是谁救了你的命?”
洛孤双目缓和,她眉宇皱起,平静地回答“我没有做对叶国不利的事情,我所做一切都是在为了叶国,平民才是国家的基础和根本,才是——”
“够了!”那是一声咆哮,没人听过久成文的咆哮,在他出生时其母希望他成为一个斯文睿智的贤君,他也一直在尝试如此“事到如今你依然在尝试着掩盖自己,勾结洛国余孽的滋味怎么样?”那是一种讥讽的笑,嘴是笑,眼却是怒“你消失了这么多天是去见了洛复公呢还是去与一些叛军会面?啊?洛国的孤儿?你哪里来的金钱和资源分发给平民?”这些话说得洛孤一愣一愣,但妖狐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了不可思议的话“我去见了洛复公,但是被迫的,他抓住了我。”
“你还是说实话了。”叶启公显得恍然醒悟、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我想的没错】,不等洛孤继续解释,他立刻打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而后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舒缓下太阳穴,接着用一种带着疑惑的祈求语气对她道“我对你不好么?我待你不薄么?我没能满足你的要求么?你如今能够锦衣玉食靠的是你的洛国?你的那只会飞的大蜥蜴?还是那些无所事事满口黄牙的平民!”
【是你,都是你,是你给了我这一切,我很感激你。】她心想着,刚想开口却风暴来临,久成文站了起来,手握高脚铜酒杯直接向她砸去,绿色的酒泼了一地“是我!”他叫道“是我给了你一切,是我让你从濒死蛮兽变成如今的人模人样!”但酒杯没有砸到她,而是撞在她前面,然后滚到她旁边,那声响回荡在硕大的大厅之中,洛孤看着他,但接着视线移到了脚下,低下了头,上一次在千下宫中如此发火的人是洛正侯。
“而你却恬不知耻地背叛了我,忽视我一再跟你强调的东西。”他用残缺的手掌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蜥蜴,像个蜥蜴,冷静!一定要冷静。】“上一次如此盛怒之人是洛正侯,你应该冷静,我很感谢你,也并没有背叛你,希望你可以听我的解释这一切。”她很有勇气,如今心跳极快。
成功了——看到叶启公果然平静下来并开始梳理情绪缓解头痛,洛孤心中一时充满了欣喜【太好了,看来他——】
他语气轻缓冷静“看来果然牢笼是你的归宿,洛正侯的死是你能活着的唯一原因。”他眼睛都不看洛孤那难以置信的表情一下“御林铁卫,将妖狐关入地牢。”这是命令。
两个御林军踏着冰冷僵硬的脚步声来到她的身边,洛孤看着他,任凭身体被有力的大手抓住往后拖【不,怎会?】她想脱口而出‘我这一切的一切为的都是你’,但她没有说话【他不会听进去的。】叶启公离他越来越远,但目光始终不看她一下,可在最后,他终于再次转向了洛孤【有戏?他只是吓我对么?】那黑暗的地牢、微弱的火光、猖狂的老鼠、潮湿的墙壁涌入她的脑海。
“希望你在牢笼中可以反思自己的错误,并接受因有的惩罚。”叶启公冰冷地说道,比寒风要刺骨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