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加多让的二路军指挥使刚刚表现出一点惧敌的意思来,便立刻被加多让冷嘲热讽一般。如果真是简单的冷嘲热讽倒还好说,毕竟丢了面子比丢了性命所带来的后果要轻的多。然而,今天的加多让容不得任何人动摇自己的权威,尤其是在大敌当前之际。如果这件事要是放在平时,加多让兴许会对此一笑而过,但是今天的加多让明显的已经失了方寸,居然毫不顾忌多年的同僚关系,对着身后不远的一路军指挥使大声喝道,
“大敌当前,惧敌之人该当何罪?”
一听这话,一路军指挥使立刻领会了加多让的意思,当即便上前一步,双手抱拳行了一礼,朗声回道,
“回禀将军,惧敌之人当斩!”
“好,摘去二路军指挥使的铠甲,下掉其武器装备,拖下去斩了!”
“是!”
此时在场的众人均是一脸的惊恐。如果这件事要是放在平时,一路军指挥使一定会看在同僚的份上为二路军指挥使求情,然而聪明圆滑的一路军指挥使已经从加多让话里捕捉到了必杀的决心,因此绝对不可能为了简单的同僚关系而冒险为其求情。一路军指挥使如此,其他的与二路军指挥使关系并不是很好的将领更不可能为其求情,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二路军指挥使被加多让以惧敌之罪给斩杀。
此时的二路军指挥使终于意识到了加多让要对自己下死手,绝望之际的二路军指挥使再也没有求饶的必要,而是快速的站起身来对着加多让破口大骂。与此同时,二路军指挥使已经抽出了腰间的横刀准备向加多让的喉管部位刺来。说时迟那时快,眼疾手快的一路军指挥使在其出刀之前已经将手中的弯刀指向了二路军指挥使的右手手腕,稍稍用力,二路军指挥使的手筋便被弯刀给挑断。
虽然二路军指挥使的弯刀没有伤害到加多让,却让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只见加多让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着二路军指挥使歇斯底里的嚷道,
“穷凶极恶之徒,试图对本将军不利,真是死有余辜,给我乱刀砍死!”
话音刚落,围绕在加多让身旁的卫兵便一哄而上,对着二路军指挥使一阵猛砍。此时的二路军指挥使被一路军指挥使挑断了手筋,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在面对数十把明晃晃的弯刀对着自己砍来,二路军指挥使的眼神之中仿佛看到了死神的降临。眨眼的功夫,一片血水便已经从众人的脚下流过,可怜的二路军指挥使就因为一句惧敌直言而被活活砍死,死状极其凄惨。
短暂的骚动很快就平息下来,二路军指挥使的死就如同一颗小石子丢在了波涛汹涌的大海一般,微小的浪花被巨浪快速吞没。二路军指挥使死后,原本的二路军副将被任命为临时指挥使,协助加多让指挥二路军本部人马。就在众人刚刚稳定下来,另一名卫兵从南街右侧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大将军不好了,敌军将南城城楼两侧的城墙给拆了,如今城内的大部分居民已经从这个区域撤离出去!”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数天以来,吐蕃士兵一直将城内的百姓视为保护伞,因此在面对来势汹汹的归义军的时候,吐蕃人从心里并没有因此而惧怕,反而是底气十足。如今,南城的巨大口子给了城内居民逃生的机会,吐蕃人视之为保护伞的士兵纷纷从这里离开,怎能不令吐蕃人惊恐。
这一消息令加多让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双眼无神得微闭着,身体晃晃悠悠的倒了下来,一个踉跄,一路军指挥使及两名卫兵赶紧伸出双手扶住了即将倾倒的加多让,使之身体保证了平衡才不至于跌倒。
一路军指挥使扶着加多让来到了附近的一处平台上坐了下来,口中直呼道,
“大将军,大将军,你一定要挺住,我们数万弟兄可就全指着您呢!”
听了这话,加多让这才慢慢的睁大了眼睛,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低声说道,
“城内的居民已经背叛了吐蕃,背叛了乞离胡赞普和延妃娘娘,我们也就没必要对他们手下留情,给我见一个杀一个!”
这句话虽然说得是有气无力,但是让人听得却是不寒而栗。只见在场的众人纷纷将目光转向了一路军指挥使,希望能够从一路军指挥使的脸上得到有用的信息。这一刻,一路军指挥使似乎成了除加多让之外所有人的风向标。
一路军指挥使意识到自己尴尬的处境,随即上前一步,朗声说道,
“汉人多狡诈,我们不必对其心慈手软。末将坚决执行大将军的命令!”
此话一出,众人齐声附和道,
“末将坚决执行大将军的命令!”
就这样,一路军指挥使的这番话,激发了潜藏在吐蕃士兵心中最原始的兽性,这些全副武装的吐蕃士兵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手无寸铁的瓜州居民,这其中不仅有汉人,更有相当一部分的回鹘人、沙陀人以及大食人。
很快,瓜州城内喊杀声震天,无数的居民被吐蕃人杀死,新鲜的血液流到了瓜州街道上,掀起了一阵浓郁的腥臭味儿。与此同时,加多让亲自指挥一部分吐蕃士兵准备从南城杀出一条血路,以乱军之势从瓜州南部撤离,顺带将归义军阵地搅乱。
短短的半个时辰时间,吐蕃人便在城内制造了三千多人的杀戮,整个瓜州除了逃走的百姓之外,剩下的几乎全部被杀,场景真是惨不忍睹。
瓜州城外,张义潮正端坐在站马上等待从城内传来的消息,就在这个时候,都督张准深大步跑了过来,脸色凝重的说道,
“节帅,城内有重大消息!”
“哦?快说!”
“据城内出来的居民反映,加多让命令吐蕃士兵在城内制造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目前城内还没有逃出来的居民已经被吐蕃人杀得差不多了,城内如同人间地狱一般,惨不忍睹!”
一听这话,张义潮当即从站马上跳了下来,大踏步走到张准深的近前,嘴唇颤抖的问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吐蕃人穷凶极恶,真是死有余辜。下官请求带领主力部队对城内发起总攻,一定要将这帮畜生给全部杀了,为城内死去的无辜百姓报仇雪恨,请节帅恩准!”
“卫队长何在!”
“末将在!”
“传令下去,卫队准备,跟随本官杀进城内,一定要活捉加多让这个老匹夫!”
“是,节帅!”
这个时候的张义潮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满脑子就是想着要冲进瓜州活捉罪魁祸首加多让。
然而,加多让似乎并没有给张义潮这个机会。就在城内的居民被杀得差不多的时候,加多让命令吐蕃士兵跟随在其身后,向南突围,准备将城外的归义军营帐给搅乱。一时间,瓜州的南门、东门一带迅速集结了大批量的吐蕃士兵,而目标直指张义潮所在的大帐一带。
面对吐蕃士兵的全力反扑,原本担任攻城任务的归义军三路军主力部队被逼出了瓜州,大部队刚刚退出城外,吐蕃人便紧随其后杀将出来。其实,这个时候的加多让已经做出了玉石俱焚的打算,准备以雷霆之势一举捣乱归义军的主力营地,继而与城北一代的伊州军主力汇合,再次趁乱反扑归义军骑兵,并一举击溃归义军骑兵主力。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但是却无法真正的实现。先不说归义军的营地已经没有主力部队的停留,仅有的只是从城内撤出来的还在修养的伤兵,这些伤兵对目前的占据并没有实质上的帮助,就算是捣毁了营地,也对归义军构不成致命的伤害,再者说,归义军的主力部队已经被分成了若干个有效的攻击单位,一旦吐蕃军队捣乱营地,那么必将遭到各个攻击单位的全力合围,后果不堪设想。
有人曾说,愤怒是阻碍人思维最有效的途径。此时的加多让就是被愤怒给冲昏了头脑,在面对城内居民的背叛之际,加多让决定放弃瓜州。如果加多让能够冷静的选择放弃瓜州,那么他必将带领部队向西州那样有序的撤退,撤退的路径也将是最为安全的北门一带。但是加多让选择了敌军防御最强的南门,可谓是昏招不断。
战斗到了这一步,归义军的分布已经达到了最优的状态。如果从瓜州上空来看,瓜州城南是归义军的营帐所在地,其中只有大约两千人的伤兵在里面修养,大营的东北方向是张义潮率领的卫队主力部队数百人以及张准深的亲兵五六百人,而营帐的西北侧是归义军四路军步兵主力及一部分骑兵,再往西五里是奉命守候的沙西军主力数千人。而营帐正北是归义军三路军主力部队,三路军镇守使韩家玉亲自领着三路军主力准备向营地撤退。那么,在归义军的“引导”下,吐蕃人又将经历怎样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