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张耳因为陈胜不听他先复六国然后再举兵攻打咸阳的计划便来投奔武臣了。而抵达赵地之后,看到赵地百姓也踊跃参军,武臣短时间内便聚集了近十万人,便立马撺掇武臣自立为王。而称王称霸的年头早就在武臣脑海中盘亘了,只是忌惮于陈胜的兵力武臣不敢自立罢了。等着张耳这边一说,武臣立马便定下了主意,听从张耳的计划自立为赵王。
陈胜派出来册封武臣的使者比邵骚早走了半天,所以提前抵达了赵地。武臣自立之后心中一直惴惴不安,他知道自己的家人还在陈城,陈胜掌握着自己的家人,便相当于捏着自己的软肋。他一直想要把自己的家人都接到赵地,但是不知道怎么跟陈胜开口。毕竟靠着陈胜的兵起家,最后却自立为王与陈胜平起平坐,陈胜心中肯定不会舒服。
而紧接着陈馀带着残兵回到赵地之后,武臣立马知道了周文下武关兵败的消息,心中立马惶恐不安起来了。秦军如此生猛,若是离开武关之后直接攻打赵地,那可该如何抵挡呢?
他来不及再为自己的家人考虑,当下便找来了张耳和陈馀,一脸担忧地说道:“秦人素有虎狼之称,此一战秦人以十五万正面攻伐,竟然大败三十万起义军,这足以证明秦人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强大。而武关之后便是中原门户,东进随时可能进攻我赵国,若是章邯引兵前来邯郸,那可怎么办啊?”
闻言张耳摇了摇头:“王上,我看你是多虑了。您说的不错,函谷关是中原门户,然而门户洞开之后,秦军理所应当应该攻打最大的起义军,那就是陈胜。此时关中地区只有三王,田儋为齐王,王上为赵王,然而两王相加,兵力尚且不如陈胜。章邯自然应该会攻打陈胜,怎么可能攻打赵国呢?”
张耳说的轻松,但是武臣却放不下心来,万一章邯真的攻打了赵国呢?他担忧地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听到这话,张耳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捅了捅陈馀,想让他帮忙劝一劝,但是张耳这边刚刚才打了败仗,虽然武臣没有责怪他,但是他心中仍旧愧疚无比,此时也不发一言。
“王上,此时其实最担心的不应该是秦军,而是陈胜。您应该知道,葛婴立襄疆为楚王之后,陈胜便毫不犹豫杀了葛婴。此时您自立为王,陈胜心中肯定恼怒异常,我看陈胜他一怒之下,很有可能不理会气势汹汹的秦军,而是先调转枪头攻打我赵国。”
这话一说,武臣立马摇了摇头:“不会吧,若是他要攻打我赵国,章邯再攻到陈地,他岂不就是腹背受敌了?”
张耳说道:“这不一定,陈胜此人气量并不大,很有可能一时冲动乱来。”
这一下武臣心中更不是滋味了,脸皱得仿佛是麻皮一般。就在气氛一阵沉闷的时候,王宫之外的侍卫突然喊道:“张楚王使者到!”
听到这么一声奏报,武臣愣了一下,随即看向了张耳,有些不解地问道:“陈胜派来的人?他要干什么?”
张耳心中也有些意外,他眯着眼睛想了想,觉得武臣称王之后陈胜只有可能动兵,即便不动兵也应该是完全不理会武臣,等着对付玩秦军之后再秋后算账,这突然派一个使臣来是什么意思呢?
看到张耳也摸不准陈胜的意思,武臣当下说道:“管他呢,先把那使臣唤进来,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等着陈胜派遣的使臣到了大殿之后,武臣不敢自傲,起身走到大殿之上迎接,并问道:“不知这位大人远道而来,有何见教呢?”
那使者笑着说道:“张楚王听闻大将军自立为王,心中十分愧疚。以大将军之功绩,早应该封王才是。为了让大将军的王位坐稳,张楚王特地命臣前来赐诏书一封,正式册封大将军为赵王。”
这话一出,张耳、陈馀和武臣三个人都睁大了眼睛,都有些不相信。直等着这使臣随后念完了诏书,这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等着回国神来之后,武臣心中激动无比,原本因为担忧秦军和陈胜这两方人马来攻而惨白的脸色霎时间变得红润有光泽。他笑着说道:“还请使者回到陈地之后向张楚王表明,我武臣虽为赵王,但远以臣子身份侍奉张楚王,以报答张楚王的厚爱!”
那使者点了点头:“您放心,您的话我一定带到。”
当下武臣赶紧吩咐使臣进来,按照最高的规格用最好的条件招待陈胜派来的使臣。等着这使臣走了之后,武臣有些感慨地说道:“张大人,您虽然深谋远虑熟读兵书,但是看人还是有些不准。按照眼下的形式看来,张楚王非但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反倒是一个极为大气的人。您也不想想看,能说出‘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这样话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气量呢!如此一来我就放心了,不论秦国来攻打赵国还是张楚国,我们都不必惧怕,到时候一定是两国联军。秦军不过十五万人马,不足为虑。”
听到武臣这话,张耳和陈馀心中都感觉怪怪的,然而具体是哪里有问题他们又想不出来。当下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等着从王宫大殿离开之后,张耳却总是不太放心,他道:“陈胜此人嫉妒心很重,在陈地的时候光是看他的排场铺陈和对待魏咎等人的态度便知道。怎么这突然之间,就变了一个人似的。我总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陈馀却点了点头说道:“这话说得在理,我也觉得这事情不正常。其实这件事情最大的毛病就在于,陈胜他不过是一个张楚王,有什么权利册封武臣为赵王呢?其实陈胜这一招很是高明啊,他不立武臣为赵王,武臣照样还是赵王,但是他送来这么一封诏书,武臣便愿意以臣子侍他,这可是稳赚不陪的买卖啊!”
“这话说的不错!不过……”
“不过什么?”陈馀看张耳欲言又止便追问道。
张耳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我觉得你虽然说得对,但是事情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这事儿我还得想一想,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我没有想到。”
陈馀摇了摇头:“好吧,你就好好琢磨吧,我还得去军营一趟。”
自从陈馀从战场上回来之后,张耳因为害怕陈馀羞愧,还一直没有问过函谷关外那一战的事情,此时看到陈馀情绪已经稍稍稳定,张耳便好奇地问道:“陈馀,你实话告诉我,秦军真的很厉害吗?”
陈馀听到张耳这么问,先是眉毛一皱,似乎有些生气,紧接着便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这一战之所以失败,有我的原因。当初函谷关外,我们的人兵分三处,我考虑到武臣马上就要祭祀,然后自立为王,到那个时候陈胜便是我们的敌人了。所以想着先让周文的人上去顶一顶,消耗一下陈胜的力量。而我和魏咎带着的人,则在最后上场,这样我们的实力就能够得到保存,日后跟陈胜争斗起来也会从容些。但是我没有想到,秦人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强悍了!我们根本就不是对手。”
听到陈馀这么说,张耳心中已经有了定计。这陈馀之所以如此闷闷不乐,原来是在战场上犯了大错。怪不得他回来一直说秦军实在是凶悍无比难以战胜,原来是在为他自己开脱。不过张耳和陈馀也是多年的好朋友了,看到陈馀现在因为战败被武臣渐渐疏远,自己在赵国的地位已经稳稳压在他头上,张耳心中其实还有些轻松,他说道:“秦人能够统一天下,自然不是一般人。不过我相信我们总能够对打败他的!”
……
邵骚抵达邯郸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晚风轻轻地吹着,马车上武臣的家人们得知已经到了邯郸,马上就要见到武臣,一个个都兴奋不已。而邵骚心中也渐渐轻松了起来。原本在刚离开陈地的时候,他心中还有些自责,但是一路北上,他心中渐渐也放开了。
入夜之后邯郸城已经宵禁了,城门已经被关闭,守城士兵举着火把站在城墙之上。邵骚抵达城门口之后报上身份之后,守城的士兵竟然认识。想到武臣的这些人原本也是从陈地带出来的,邵骚也没有惊讶,直接让人带着他去了王宫。武臣本来已经睡了,听闻邵骚前来,武臣也有些茫然。他知道邵骚是陈胜身边的红人,是跟陈胜一起从阳城出来的老乡,他也不敢怠慢,赶紧船上衣服亲自出来接见。走在王宫过道之上,武臣嘴里还念叨着:“这陈胜什么意思?一口气派两个使臣?”
然而等着到了大殿之后,看到大殿之上站着的自己的妻儿父母,武臣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他捏了捏自己的脸蛋之后有些难以置信地喊了一声:“爹?娘?”
“臣儿!”武臣的父母一见到武臣,就哭着冲了上去,紧紧包住了武臣。等着和家人互相问候之后,武臣这才看向邵骚道:“邵大人,见谅。不知道您有什么话讲?”
看到武臣和自己的家人见面之后十分的高兴,似乎急急的还有许多话要讲,邵骚便笑了笑说道:“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先休息,明日早朝上我再与赵王细说。”
武臣求之不得,赶忙点头答应道:“是是是,多谢邵大人理解。”
同样是一国之王,与陈胜比起来,武臣的脾气实在是好多了,再谁面前都不敢摆架子。
第二天早朝之上,张耳冷不丁看到邵骚,还吓了一大跳。武臣则介绍道:“邵大人是昨晚才到邯郸城的。你们都是老朋友了,我就不多介绍了。”
张耳赶忙躬身跟邵骚行礼,邵骚也赶忙回礼,不敢倨傲。等着大家行礼之后,武臣说道:“邵大人,昨晚父亲大人已经跟我说了。若不是您求情,我这一家老小恐怕就都跌了性命。本王感激先生大德,先生但有所求,我无一不允。”
张耳听到这话,心头发乱,兀自思索着邵骚是如何救下武臣这一家老小的。邵骚摇了摇头说道:“王上,不过是口舌之功,不敢又求。在臣动身之前,陈胜曾派出一使者前来赵国,不知道王上可曾见到?”
“昨日已经见到了,现在还在驿站之中休息。怎么了?您要见他吗?”武臣赶忙问道。
而张耳听到邵骚竟然直接称呼陈胜的名讳,则感觉到了一丝异常,眼睛紧紧盯着邵骚不敢离开。
“非也,臣并不是要见那使臣。那使臣前来,定然是手捧陈胜的诏书,册封王上为赵王,是不是?”
“正是,怎么,这事儿有什么不对吗?”武臣赶忙问道。
邵骚上前一步说道:“王上,此时是陈胜为您设置的陷阱,您一定要提防啊!”
“陷阱,此话怎讲?”武臣眯起了眼睛,而张耳也赶忙竖起了耳朵。
“陈胜他之所以要册封您为赵王,就是想要让您引兵东进与秦军作战,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如今秦军已经在章邯的率领之下东出函谷关,王上万万不可掉以轻心,陈胜不论如何请求,万不可与秦军作战。要知道,周文自知不是秦军的对手,已经自杀了!这秦军决不能等闲视之。”
“什么?周文他,他竟然自杀了?”武臣难以置信地问道。在陈地的时候,周文是所有武将之中威望最高的人。而且武臣曾经与周文喝过好几次酒,听周文讲话很长见识,他还是很敬重周文的,但是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周文竟然已经死了。
邵骚点了点头说道:“王上,臣这次前来,本是奉陈胜之命,请求赵国出兵攻打章邯。陈胜对臣说,若是臣不能借用赵国之兵,便以死罪论处。臣与陈胜从小结识,一通造反,但陈胜却对臣毫无半分感情。臣不忍欺瞒王上,此次前来,便是想要投奔赵国,远离张楚国!”
武臣听到这里,已经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张耳这个时候赶忙上前说道:“王上,邵大人所言甚是!陈胜他就是想要兵不血刃的借刀杀人,所以才亲自派人来册封王上,王上万万不可以掉以轻心。”
武臣赶忙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邵大人,您能够亲自前来赵国投奔我武臣,武臣感激之至。为报答邵大人之恩,我想要册封您为丞相,与张耳大人左右并之,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邵骚没有想到武臣竟然直接封自己为左丞相,当下赶忙拜首说道:“臣谢陛下之恩!”
“好,好!您愿意就好。”说完之后武臣皱了皱眉头:“既然如此,我们赵国是断然不可能跟张楚国联兵了。我没有想到陈胜竟然是这样的人,唉!眼下情况,我赵国该如何是好?总不能等着秦军打到我家门口吧?”
邵骚笑了笑说道:“王上,此时张楚国兵力最盛,陈地此时已经又招募了十万兵马,加上荥阳吴广手中的十万人,张贺从函谷关带回来的六万人,以及邓悦在郯城驻扎的十万人,依旧有三十多万人,章邯想要攻破张楚国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我赵国地处北方山川险阻之中,易守难攻。当初战国纷乱之际,廉颇大将凭借山川之险当秦军虎狼之师数载,若非赵括纸上谈兵贸然进攻,天下之局尚未可知也!此时章邯不过十五万人,若是进入我赵国山川之中,根本难以车战野战,所以我们赵国根本无惧于秦军。王上不必担忧。”
张耳闻言点了点头道:“邵大人所言甚是。西面的秦军以及西南面的张楚国,我们暂时不用担心,大可以坐山观虎斗,等着他们双方鏖战。但我们也不能闲着,此时天下已乱,听闻项燕大将的后人在彭城已经招兵买马成立了一支大军,准备复兴楚国。而齐王田儋则已经从狄县撤出回到了临淄,收拢了齐国大部分疆域。我赵国若是想要在此乱世之中立于不败之地,便应该想办法扩展疆域,唯有如此,才能够招募充足的军队,才能够有充足的粮食。所以眼下,我们大可以派人东进,将燕地的秦国郡守悉数诛杀,占领燕地,如此一来,我赵国的国土大可以与楚国比肩了。”
邵骚点了点头:“张大人此计甚妙,我们赵国便应该趁着陈胜与章邯大战之际,迅速占领燕地。”
武臣见到左右丞相都这样说,当下便点了点头:“好,那我就听你们的,先派兵攻打燕地!众将领谁愿意毛遂自荐,出兵攻打燕国?”
赵国刚刚自立,朝堂之上大都是一些不曾独自统兵一方的小将参将,此时听闻要率兵攻打燕地,一个个都不敢冒头。倒是原来武臣攻打赵地之时投降武臣的上谷郡郡守韩广见到没人敢露头,便自告奋勇说道:“臣自投诚于王上,尚未曾建立功勋。此次东征燕地,臣愿意领兵为将。”
武臣见状十分高兴,当下说道:“当初上谷郡一战,若非是韩将军主动投诚,我恐怕还攻打不下上谷郡。既然将军有此心意,我便给你五万兵马,让你去攻打燕地!”
“臣必然攻克整个燕地,还请王上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