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洺试图再把电话打过去,电话却只是传来一阵又一阵提示音:“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您查证后再拨……”
拨了好几次,结果都是一样,根本就打不通,有那么一瞬间,张天洺仿佛有一种错觉,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可是低头一看,手中的照片上,那两个孩子安详的笑着。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坐在后排的父亲感觉情况不对,就俯过身子,探问道。倒是小俊一直很安静,坐在后座,靠着窗子,一直朝外面看,一句话也不说。
“哦,没……没什么……”张天洺连忙慌张地把照片收好,然后支支吾吾地说道。
话音刚落,耳边就听到儿子一声若无其事地嘲笑,可是张天洺根本就管不了这么多,脑子里塞的,全都是那张照片上的两个孩子。
车子一路往前开,车里依旧十分安静,所有人都不怎么说话,张天洺将广播打开,广播里唱着一些老歌,歌声环绕在车里的每个角落,填补不说话的尴尬。
突然只听“砰”的一声,车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张天洺的头一下子撞到了方向盘上。撞车了。张天洺根本顾不着头上的疼痛,赶紧扭头去看后座上的父亲和儿子,发现他们都没事,这才安心地下车去查看。
“你怎么开车的啊?这下你说怎么办吧?”对方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一身名牌衣服,看起来珠光宝气的,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官太太款太太,张天洺知道不好惹,便也不争辩什么。
“这是我的名片,车子已经撞成这样了,要不这样吧,今天我有一点事,你去一家修理铺去修,然后给我打电话,我去付修理费。您看成吗?”张天洺摆出一脸笑,和善地说。
“好吧,你可不要骗我啊,告诉你,如果我要想搞你,你逃到哪里都逃不掉!”那女人看了看自己的车,发现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后灯撞碎了一个,后面擦破一些漆面,便也不再纠缠了。
目送着刚才那女人离开后,张天洺才慢慢走回车里。把车里的镜子拉下来一照,发现额头已经有些红肿了。他平时就不太爱系安全带,说什么太碍事,感觉像是被人五花大绑了一样,这下倒好,终于吃苦头了。
“说了多少次让你系安全带,从小到大,你一次都不听,这下看你还说什么?”父亲看着他的额头,忍不住抱怨道。
“哎呀,没事,你就别说了。”张天洺一听到父亲的唠叨,就忍不住烦躁起来。刚才他一直在想弟弟的事情,所以有点分神,这才撞到了车,这下一坐回车里,那些梦中的片段便又一股脑涌了出来。
可是这一次,脑子却豁然开朗,记忆中的所有事情,变得出奇地清晰。原先凌乱的记忆碎片,全都被串了起来。他想起来了以前所有的事!张天洺变得格外兴奋,拍着方向盘,嘴里哼起了歌,将车也开的飞快。
他知道了,一切他都知道了。原来自己真的有一个弟弟,只不过是被自己忘记了。不过随即,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记忆,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美好,相反,那些记忆可以说是痛苦的,苦涩的,绝望的,他想,或许正是因为记忆太悲惨了,所以当年才会忘掉,然后健康地成长起来的吧?
20年前的一个普通的晚上,张天洺,不,其实他原来是叫宁浩宇,他弟弟叫宁泽宇,他们在这个普通的晚上,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
睡的正香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妈妈撕心裂肺地哭喊,不知道喊了多久,浩宇才听到,醒了过来,可是睁开眼的瞬间,他就吓坏了,门外一片红光,好像着火了,火舌从下面的门缝里拼命往里面钻。
他立马摇醒睡在自己下铺的弟弟,慌乱中拉着弟弟往外走,可是一拉开门,火焰立马就往里面铺。弟弟吓得一直不停地哭,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他看到妈妈再前面的楼梯中央,扶着楼梯的栏杆在叫他们。
“泽儿,浩儿,你们不要怕,妈妈现在就下去救你们!”妈妈哭着说道。大火照亮了妈妈的脸庞,她看上去格外伟大。
“慧芬,不要啊!”身后的爸爸紧紧地抱住妈妈,让她不要动。
“慧芬,你听我说,你冷静一下,我先把泽儿和浩儿救出去,然后再回来救你,你不要怕,我们会没事的,你先站在这里等我!”爸爸两只手捧着妈妈的脸,镇定地说道。
妈妈只是哭着点头,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她满含眼泪地看了看自己的丈夫,这个像山一样护着自己一家人的男人,然后又看了看楼下站在门口的泽儿和浩儿,心中仿佛有一千一万句话要说,但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用眼睛疼爱地看着他们。
张天洺永远也不会忘了那天妈妈的眼神,她噙满泪水的眼睛里,写满了慈爱,写满了牵挂,写满了担心……最后爸爸背着他们走到门口时,妈妈大喊了一句:“浩宇,答应我,你一定要照顾好弟弟啊!”
爸爸冒着大火,将他们两个背出了房子,把他们放在楼道里,然后一脸悲壮地对浩宇说:“浩宇,你是哥哥,你要带着弟弟下楼,去找人来灭火,听到了没有!”
“那你呢?爸爸,不要离开我,我好怕!”泽宇哭着拉着爸爸的衣角,依依不舍地说道。
“泽儿乖,妈妈还在里面等着爸爸呢,我一会儿就出来,你已经是男子汉了,不能害怕,而且不是还有哥哥陪着你吗?”爸爸摸着泽宇的脸,安慰他道。
“浩宇,你要答应我和你妈妈,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弟弟,以后不管他犯了什么错,都要担待他,听到了吗?”爸爸眼睛含着泪,看着浩宇说。
浩宇看着父亲转身回去的背影,十分难过,只是在心里说:“我答应你们,我一定会照顾好弟弟的!”
可是父亲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浩宇带着弟弟跑到楼下,火已经蔓延了整个大楼,所有人都在楼下等着消防员的到来。
张天洺永远也忘不了那场大火,就是那场大火,夺去了自己最亲的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