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屋子在最东边,北边的窗户下面是高高的墙壁,南边的窗户却是抱厦的房顶,窗台不高,墨乔没费多大事儿就上来了。而狗儿也随即趴了上来,不过他的伤势要比墨乔重,因此显得很是艰难。幸好现在下面虽然人来人往,可都是忙着下面的事儿,谁也顾不得往上面看去,他们趴到房脊的这边,趴在上面往前面挪。这条无情巷的所有妓院的房顶都是相连的,不一会儿已经爬过了四家妓院了。这时离那边彩悦阁的哄闹声已经逐渐远了。可是那狗儿受着伤,在上面走着很是艰难,忽然脚下一滑竟然滑到了房顶下面。幸好下面是一条窄窄的小巷,没什么人。墨乔惊呼了一声,不敢过去看,而是叫道:“狗儿狗儿,你没事儿吧?”那狗儿显然痛苦不堪,呻吟了几声,听到墨乔的声音就咬牙不出声,答应道:“菩萨姐姐,我……我腿受伤了,上不去了。”墨乔暗道不妙,他摔了下去,可是自己总不能也摔下去摔伤陪着他吧,于是说道:“姐姐也下不去,我得往前面看看去,看看能不能下去看你,你等一会儿好吗?”狗儿道:“好的,我等着。”墨乔看了看前面的情况,心想自己也说不定什么时候能找到机会下去,哎,若是自己再出了什么意外没去找他,凭他那死性子,岂不是要在那里等到死?于是墨乔说道:“不过狗儿,你听好了,如果在打二更鼓以后我还没去找你,你就自己先逃走,逃的远远地,行吗?对了,可不能再去找兰妈妈了。”那狗儿愣了一愣,道:“好,你说什么我就怎么做。”墨乔又觉得不妥,从怀里掏出了些碎银子掷了下去,道:“这些银子你拿着,等到二更时我还没去找你,你就带着银子去徽州城南青石巷的医馆里,说是墨乔让你去的,徽州城南青石巷的医馆,记住了吗?是墨乔让你去那里的,那里的人会帮助你的。”那狗儿重复了一遍,道:“等到二更菩萨姐姐还没来,我就带着银子去徽州城南青石巷的医馆里,说是墨乔让我去的。对吗?”墨乔笑道:“对,记在心里,可别忘了。对了,别人问你菩萨姐姐叫什么,你说叫墨乔,记住了吗?”那狗儿重复道:“菩萨姐姐叫墨乔,我记住了。”墨乔道:“好,那我现在就去找你,等到二更我还没到,你就走,好吗?”那狗儿道:“好的,菩萨姐姐。哦,墨乔。”
墨乔这才放下了心,往前面接着挪去。她自然是想找一个能下去的地方,然后找一匹马去和狗儿一块走啊,可是又往前走了五六家妓院,都发现那个靠着房顶的屋子里面亮着灯,有人在那儿。终于,到了这条巷子尽头的最后一家妓院,那个靠房顶的屋子里没有亮灯,并且窗户还开着一条缝。墨乔知道要想下去必须去这里了。她慢慢地往下面挪去,虽然在瓦上走路声音不小,可是下面是妓院啊,很是热闹,谁也不会注意房顶上有人在那儿。墨乔来到那个窗子外面,窗台约有四尺高,里面没开灯。墨乔推开窗子,往里面看去,一片漆黑可是很安静,显然没有人。
她笨拙地爬上了窗台,跳进了屋。屋里很暖和,可是也没发现哪里有火炉。她适应了好一会儿这种黑暗,才勉强看到屋子里的陈设摆放,若说这是一个妓院的房间,墨乔是绝计不信的,倒像是个乡绅或者寻常的富有人家女子的闺房一般,房间不小,可是也不怎么大,一张干净的软和的床和几件家具,窗前是一个梳妆台,那边一张还算精致的书桌,上面稀稀落落地几本书。墨乔看到这些摆设,就像是到了自己住的房间一般,不过这个房间却没有自己的房间精致华丽。可是一切看上去都那么顺眼,没有丝毫让人不舒服的地方。
墨乔不禁幻想这里住着的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外面的哄声不小,墨乔想推开门看看能否下楼去,然后去找那个跌倒在巷子里的狗儿,可是她还没到门前,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像是朝着这间屋子走来。墨乔一惊,已经躲到了一个立柜里。她刚进房间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自己要去哪里躲藏,柜子自然是和合适的地方。
柜子里面叠放着一条厚厚棉被,墨乔脚踩在棉被上,觉得很是不应该,好像糟蹋了这些好东西似的。她虽然生在大家,还是独生,娇生惯养长大,从来也不会在乎这一条棉被,可是她也不会太过奢侈浪费。不过踩在棉被上很是柔软,墨乔甚至想坐下来歇息一会儿。
那个脚步声果然是往这里来的。只听得吱呀一声,门打开了,听脚步声,来的是个女子。那女子又关上了门,把门口的那盏灯点了。进来之后,听地窗户被合上了。因为窗户本来是开着的,墨乔进来之后并没有合上。然后那女子又点了梳妆台上和床前桌子上的两盏灯,这两盏灯就很亮了,透过柜子各个方向的几个缝隙,墨乔看清楚了屋子里的陈设,也看到了那女子的身影。她背对着墨乔坐在梳妆台前卸妆,卸妆的过程墨乔很熟悉,因为她大多数的晚上也都是这样的。这女子的身子显得很单薄柔弱,长发披散在后面,脖颈很白,可是在灯光下又泛出了另外一种风姿,墨乔对这个并不是很感兴趣,也不是很惊讶。直到这个女子站起了身。
她的身子很娇小,很柔弱,可是当她起身走路的时候,墨乔才震惊了,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走路这么好看,这么妩媚多姿的女人,也不是很妖娆,可是也绝没有端庄,而是一种天生的味道从她的脚,直到腿,腰,胸以及头上散发出来。一种淡然中透着些许懒散的感觉。墨乔虽然身为女子,可是也不禁心头一颤。
她走到窗前。准备好了衣物,是一件里面是软缎,外面是绒毛的睡衣。显然,她要换上这衣服,准备睡觉了。她身子微微扭动,脱下了外衣,身上只剩下了一缕轻纱做成的内衣。看到她的肩膀,她的腰肢,她的腿,墨乔已经开始自卑了。从没有人说过墨乔的身子不好看,可是若是那人刚看过了这个女人的身子,一定会觉得墨乔的身子不好看的。这个女人的身子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也并不是极其匀称的,可是就是从里面隐隐地散出来了一股韵味,让人自卑。她把床上的那件白色的绒毛睡衣穿在身上,墨乔已经不敢再看了,因为墨乔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有身子这么有煽动力。她开始怀疑自己向来很满意的身子和容貌到底是怎么样的。可是她对这个女子竟没有生出一丝丝的嫉妒,因为她知道自己和她差距好大,就算再过几十年她老了,发福了长胖了变形了,墨乔也不相信自己现在会胜过她,因为她的那股韵味是不会消失的。墨乔深知自己永远也赶不上她。穿好之后,她把外套放在旁边,扭过了头径直走向墨乔所藏身的柜子。这时候墨乔才看到了她的容貌,因为刚才她一直是背对着墨乔的。
不过墨乔是先看到她的前面身子的。她穿的睡衣看上去质量很好,应该舒服极了。墨乔也开始盘算着什么时候让人做一件这么样的睡衣冬天睡觉了穿。不过墨乔又看到了她胸前未扣好的扣子里面的风光。扣子未扣好,看到了里面隐隐约约的胸脯,把衣服挺了起来。她的胸膛很大,可是伴随着走路摇摇晃晃,因为很是坚挺。与她的胸脯相比,墨乔的就很有缺陷了,因为墨乔的胸脯并不大,甚至像是没发育好。也罢,若是很大,练武不方便,墨乔在与人打斗的时候哪里有那么好的速度和身法呢?
墨乔这才看到了她的面容,她的脸蛋不大,很精致小巧,鼻梁坚挺。若是单轮脸庞的精致,墨乔是不会惨败给她的,还算有招架之攻,或者说她只比墨乔脸蛋好看一点儿,。可是墨乔已经是让人过目不忘的美人儿了,而她的这张脸,足可以说是让人窒息,令人不敢逼视。可是她的脸蛋透着隐隐的绯红,眼睛散发着一种慵懒疲倦的光芒,像是喝酒喝到了五分醉,弥散的神情,再加上她的走路姿势,她的完美身材,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能抗拒,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墨乔却马马虎虎地还算能抗拒,她闭上了眼睛,因为她已经实在不忍看到这么一个完美的女人了,尽管她已经是最接近完美的那个层次。
那个女人已经走到了柜子前面,伸出了一个手来。她要打开柜子门,可是墨乔却被这只手惊道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手,薛佳枳的手很美,可是小了点儿,温黎儿的手正合适,不过她从来没动过什么活计,因此手太过娇嫩了,连血管都看得清楚,虽然她们的手都是难得的精品了,可是这双手才是极品,因为它实在美得没有一点儿瑕疵。墨乔的手是有瑕疵,她一直在忙碌,忙碌练武,握捏兵刃,用大铁钳子,用分水峨嵋刺,用生了锈的匕首。还有她总是受伤,虽然手上没有受过什么伤,可是擦破了皮还是有的,身子的各种虚弱让手上都没有了什么血色。这双手才是真正的美,丰盈而不见肉,柔弱而不见骨,实在让人痴迷眩晕
墨乔终于还是没有痴迷眩晕,因为这个女人正在打开自己所藏身的柜子的门。她若是打开柜子,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可是墨乔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被她发现,然后给她解释了。如此好看的女人根本不会有人认为她是坏人,因此墨乔是绝对不可能给她来一刀的。
正在墨乔等待着看这女人惊惧的面容是怎么样子的时候,门忽然响了。是一个人的敲门声。那女人略皱了皱眉头,便走过去开门。“吱呀”一声,门开了,那神仙一般的女子说话了,显得有些惊讶,道:“嗯,是你啊?”听到这女子的说话声音,墨乔才真正知道自己和她相比,是一败涂地了。
她的眼睛会说话,她的脖颈会说话,她的腰肢会说话,她的胸脯,她的手,她的腿……她的全身每一处肌肤每一处毛发都会说话。可是真正会说话的是她的喉咙,她的嘴巴。她说话的声音很娇柔,很小,很慵懒。这也难怪,因为她的身上每一个地方都很柔弱,很慵懒,不过却不是每一处都很小。可是这种声音一出来就好像催眠一般,会让人忘了所有的烦恼,所有的情愫。
墨乔是那种让人很温暖很开心的女人中的最好的那一个,而她却是所有女人中最好的那一个。她也让人很温暖,很愉悦,可是这不过是她所有本事中的一部分罢了。
接着墨乔听到了一个更让她不可思议的声音,因为这是那个几次三番救了她,怀疑是张九年的那个男子的声音,平静地说道:“嗯,是我来了。”墨乔很惊讶,不知道怎么这时候居然他出现在这里。那个女人往前一步,要扒开她的衣服看他的肩膀,问道:“你的伤怎么样?”那男人避开了她的手,道:“这点儿小伤,根本不消费力,便痊愈了。”墨乔一惊,心想怎么她知道他肩膀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