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渺烟雨间,一叶扁舟在浩瀚的大海上跌宕起伏。幽冥船的上方,伺机环绕着海上孤魂,它们盘旋在幽冥船的上方,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鬼吼。
绿结萝坐在船沿上出神,闵画扇以为她只是不能接受离愁,因而变得郁郁寡欢。岂知临别之时,秋棠传音入密,告知她一件她不愿接受之事,而这件事,是她不愿与别人分享的。
“不要让灯笼熄灭,不然这些鬼魂会攻击我们的,到时我们便脱不了身了。”撑船的老者依旧把斗笠压得很低,依旧让人看不清样貌。
闵画扇抬头看着幽冥船上方,不知不觉间,那些孤魂野鬼已经越聚越多,它们肆意的围着灯笼打转,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他赶忙护住灯笼,并施法驱赶那些试图熄灭灯笼的游魂。
“你的朋友没有事吧?”老者又道:“看着他好像伤的很重。”
“哦,他没有大碍,请您放心好了。”
“嗯,那就好,那就好。”老者道:“老朽要和少侠讨得一物,不知少侠可应允吗?”
闵画扇忽然想起先前曾答应过他,却不知他要讨要何物,心下竟有些紧张起来,“您请说。”
“我想讨得叶少侠一缕发丝。”
闵画扇闻听,竟有些出乎意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敢毁伤?您……”闵画扇开始怀疑他的身份,感觉老者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的话,而是将全部的灵识都放在了叶未央的身上。斗笠虽遮掩了他的面容,但闵画扇似乎能感觉到,他正如痴如狂的看着叶未央。闵画扇忽然一怔,似乎预料到了什么。
………… ………… …………
幽冥船安然无恙的抵达口岸,并没有传说中的那般惊险。
闵画扇将叶未央送上了岸,不经意间,他看到斗笠下那双极尽疼惜的眼神,那眼神中包含怜爱、疼惜、不舍与无奈,那混乱繁杂的眼神令闵画扇深深地震撼了。
老者一瞬不瞬的盯着昏迷中的叶未央,似乎要将他永远的刻在心里,融化在身体里。良久,他似乎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才不声不响的将幽冥船撑离岸边。
“老伯,请您等等。”
老者停了下来,眼睁睁的看着闵画扇自叶未央的发间割下一缕发丝。他怔住了,眼中瞬间老泪横流。
无妄海依旧波涛汹涌,浪涛响彻,但此刻闵画扇心中却一片澄净。他将一缕发丝交到老者的手中,轻声道:“师兄曾经告诉我,他的父母在他还在襁褓之中时,便抛弃了他,我想您一定有您的苦衷。”
“你怎么知道,我是……”
“初次见面,老伯怎么会知道师兄的姓氏,况且,老伯三番两次的相助,难道这只是巧合么?”
老者抬头看了闵画扇一眼,痛苦的有些哽咽的道:“未央的到来,令我和夫人欣喜万分,但后来的事情却又令我们痛不欲生;未央出生三天来,连续的大哭不止,无奈之下我们便去了寺庙中求佛,寺院的长老原是我的老友,他告知我,未央命中注定九世早夭,这令我夫妇二人根本难以接受,我们恳求他想想办法,但大师告诉我们,这是天命,而天命不可违,也不可逆,唯一的办法便是送他去修仙门派,如此可以延长一些寿岁。万般无奈之下,我们夫妇千里迢迢的送未央去了支离山拜师学艺。”
老者似乎在回忆当天发生的事情,虽然相隔已十九年之久,但好似昨天发生的一般清晰如昨,历历在目,老者继续道:“那晚我们借宿在支离山脚下,想到襁褓中的未央明天就要离开我们,他的母亲抱着他整整哭了一夜,直到天亮时,孤鹤上仙前来抱走了未央,他的母亲哭晕了过去,而此时安睡在襁褓中的未央也开始啼哭不止……就这样的,我们便再也没有见过未央。”
闵画扇道:“支离山每年都有省亲的日子,为何不来接他回家呢?”
老者摇摇头叹息道:“我们老两口决定在支离山下安家,即便不能陪着未央长大,只要能时不时的看上他一眼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可天不遂人愿,我们在采买的途中遇到强盗,我们夫妇二人尽皆遭到毒手。”老者眼神如炽热的火焰一般深深地看了一眼叶未央,道:“没想到那一别却成了永别。”
“老伯……”闵画扇睫毛湿润,却强忍着不发作,道:“师兄就交给我,您放心好了,什么九世早夭,去他爷爷的,我命由我不由天,若天不由我,我就破了这天!”
老者看着闵画扇,道:“多谢少侠了,不要告诉他这一切,我们不想让他伤心难过。”
闵画扇还要说话,却被绿结萝拦住,道:“天要亮了。”闵画扇明白其中含义,恭敬地送走了叶未央的父亲,并在他转身时,趁其不备取下了他的一根头发。
“好了,我助你元神回窍。”绿结萝欲要施法,闵画扇赶忙叫道:“等等,等等。”
“怎么?你还上瘾了?”
闵画扇不知为何,却平白无故的心生悲凉之感,“再给我两天时间好吗?就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