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不高兴,反而有一丝心酸,瞬间,他们过往的一切,全部浮现在眼前。曾经,他们一起赏诗听琴,品茶作画。曾经,他们策马奔腾,游山玩水。虽然因为仇恨,让她对他反目成仇,但那些曾经的过往,依旧无法泯灭。
昨日,他对她说的那些话,当时听起来只有厌恶,而现在想起来,却字字入骨。
或许,他是真的爱着自己。
“他……怎么死的?”冉奚问。
“回皇上,听万福寺的僧人说,太上皇是自己在房间内,饮的毒酒。”丰和回复。
“自杀?”冉奚有些不敢相信。
冉锦寒那么惜命,那么自私,他视权利为一切,甚至可以为此,将最爱之人送给他人,甚至可以为此,利用自己的生母,如今,他又怎么可能会自行解决性命。
“是自杀,”说着,丰和从怀中拿出一封信,看了一眼宿嫣,然后对着冉奚说,“这是太上皇临死前留下的。”
冉奚接过信封,看到上面的字,心中有种被刺痛的感觉。他看向旁边的宿嫣,同时,宿嫣也看向了他。
冉奚紧握了一下手中的信封,沉默片刻,最后还是递向了宿嫣。
宿嫣有一丝犹豫,无论过去她和冉锦寒之间有多少爱恨情仇,如今他毕竟已经死了,这是他死前留下的信,自己应该打开看看。
可这对冉奚而言,定会是一种打击,宿嫣不想他心里难受。看着冉奚手中的信,宿嫣迟迟没接。
“不用顾及我,打开看看吧,人已经没了,他最后留下的话,你应该知道。”冉奚上前两步,将信交到宿嫣手中。
信封有些沉,里面除了信,应该还有别的东西。打开一看,一块鹅卵石滑了出来。宿嫣不禁心头一酸,这石头她当然认得,这是宿嫣曾经送给冉锦寒的唯一礼物,也算是定情之物。
后来冉锦寒将石头交给了她,而她,在诈死容亲王府时,将石头留在了那儿。宿嫣没想到,冉锦寒竟将此找了回来,而且,还留到了现在,并再次交还给她。
拿出信,慢慢打开,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
“婉妹:
浮云过后,我才看清一切,权势诱惑,让我犯下了这辈子都难以弥补的大错,伤害了母后,伤害了冉奚,更伤害了你。这辈子,我做错了很多事,而唯一做对的,就是爱上了你,而且一爱,就是一辈子。石头还在,我对你的情,也从未改变过。你的血海深仇,我帮你报了,忘了那个伤害过你的冉锦寒,记住真心爱着你的十七哥。有冉奚的照顾,今后,相信你都不会再有伤痛,我,放心了,也知足了。
——寒”
宿嫣收起信,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相信冉锦寒对她的爱,只是在他心里,当时皇位胜过了一切。现在自己心里虽然全是冉奚,可毕竟过去,她真心爱过冉锦寒,所以此时看到这封信,心里终究还是不好受的。
她没想到,冉锦寒最后会用自我了断,来求她原谅。
逼退泪水,宿嫣将信和石头都收入信封,交给冉奚,同时说:“将东西和信,随他一同葬了吧。”
“好。”冉奚也不多言,只听从宿嫣的嘱咐,收起了信。
免了很多繁礼,第二日,冉锦寒便被下了葬。与此同时,周演送来消息,说冉玄金已经到了城外。随后,便传来冉玄金的营中出现暴乱的消息。而冉玄金本人,也很快被抓住,并带入了宫。
四万大军被冉奚安排的人控制住了,容亲王父子也都被关到了刑部大牢。正当冉奚想松口气时,南部边境传来消息,说乌舍国二十万大军,已经压境。
一听是乌舍国,宿嫣突然一个惊醒。她终于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
沉默片刻,冉奚叫来丰和,吩咐道:“传朝中众臣,速到泰和殿议事。”
“是!”丰和领命后速速退了出去。
“我去偏殿等你。”说完,宿嫣带着兰宁出了大殿。
……
待众臣齐聚泰和殿,冉奚开口说道:“乌舍国派兵二十万,扰我边境,不日便将攻破边防,侵我国土,尔等,可有愿意带兵出征,击退敌兵者?”
闻言,下面竟然无人敢接话,冉奚瞬间火冒三丈,怒拍龙椅,起身怒斥道:“平日里你们句句不离民族大义、国家兴衰,现在乌舍国进犯,居然无人敢请缨出兵,你们可真是为我东晋长脸了!”
“皇上息怒,老臣不才,但愿意拼了这把老骨头,带兵出征,去击退敌兵。”二品卫将军霍城,率先开了口。
冉奚没说话,看着下面的人,观察他们的反应。片刻后,李万走出来说道:“启奏皇上,微臣李万,愿意带兵出征。”
李万,曾经效命冉锦寒,后因宿嫣的劝说,反水孝忠了冉奚。因为他身手不错,又在营救宿嫣的那次行动中,立下了功,所以冉奚将他留了下来,并委以重任。
但李万毕竟一直在城内当差,没有带兵出征的经验,所以在冉奚心中,李万并不是最佳人选,同样,年过半百的二品卫将军霍城,也不合适。
并非朝中无人,诺大的东晋天朝,怎么会没有可以领兵挂帅的人,只是那些人,现在都没有带兵出征的意思。
第一,冉奚刚刚即位,他们对他还不够忠心。
第二,乌舍国兵强马壮,而且这一出征,便是二十万,对方实力实在不容小觑,岂是己方轻易可以对抗的。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在两日前,所有武将均收到匿名书信,说这次乌舍国进犯,来势汹汹,朝中有人与其事先通了信,乌舍国是有备而来。率先带兵出征之人,必是有去无回。如此一来,明知是死路,谁还愿意请缨前去。
冉奚不禁苦笑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南境面临危机,你们却无人敢到前线抗敌,你们对得起我东晋天朝,对得起我东晋子民么?”
朝堂之下,依旧无人敢应声,霍城、李万急的够呛,却是无济于事。
如此一来,冉奚心中便不只是愤怒了,更有悲痛,是他这个皇帝做的太失败了么,冉奚苦笑一声,最后挥挥手,无奈道:“退了吧!”
……
众臣退去,宿嫣却迟迟不见冉奚来找她,担心之余,她起身来到了泰和殿。
殿门紧闭,丰和站在殿外,一脸愁容。
“出什么事了?”宿嫣小声问道。
丰和将大殿之上发生的事,如实讲了一遍。宿嫣闻言,点点头,又问:“皇上在里面?”
“嗯,好一会儿了。”丰和回复说。
“我去看看他。”宿嫣转头又对兰宁说,“你在这等我吧。”
“是!”兰宁点头,目送宿嫣进了大殿。
……
进了大殿,关好门,宿嫣来到冉奚身旁,此时的冉奚,斜卧在龙椅之上,闭目沉思。宿嫣慢慢抬手,开始为冉奚按揉额头两侧的太阳穴。
许久后,冉奚开口道:“清儿,朕只能御驾亲征了!”
闻言,宿嫣的手瞬间停住。感觉到宿嫣的变化,冉奚握住她的手,将人拉到面前。
“我刚刚即位,朝中之人还不为我所用,乌舍国此番进犯,又来势汹汹,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冉奚满脸的痛心与失望。
“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宿嫣心疼他的同时,帮他分析道,“朝中武将,没有一个愿意领兵出征,抗击敌寇,这事,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奇怪?”冉奚被怒火冲昏了头,此时只想着如何解决南境之乱,竟忽略了今日之事有什么蹊跷。
“就算不服你登基为帝,他们也不可能不顾国家安危,个个退缩不肯请缨。”停顿一刻,宿嫣又说,“我觉得一定是容亲王的人,做了什么手脚。”
话音刚落,就听丰和在外通报说:“启禀皇上,周公子求见。”
“传!”
随后周演进了大殿,“皇上,你快看看这个。”说着,周演将一封信递给了冉奚。
打开一看,火气蹭的上来了,冉奚转身一掌拍向龙书案,好好的一张桌子立即被震成两半。
宿嫣心疼他的同时,上前拿过书信,看了一眼。果真,如她所说,这些事的背后,另有隐情。
“皇上,现在怎么办?”周演问。
“自然要揪出幕后主使,彻底铲除。”冉奚满脸怒气,他心里对幕后主使已经有了猜测,只是要抓他们,还需证据。一旦查出,他绝对会抄他们的家,灭他们满门。
“且慢,”宿嫣拦住冉奚的话,接着说,“冉奚,可否先听我一言。”
“清儿,你说。”冉奚看向宿嫣。
“此事一出,众武将定然都不愿意带兵出征,事情顺势发展,你迫于无奈,只好御驾亲征。一切貌似顺理成章,可你想过没有,这样一来,岂不是正如了那人的意,这才是他最后的目的啊。”
闻言,冉奚恍然大悟,“清儿,你说得对,我若御驾亲征,京城瞬间空虚,而被关押的容亲王父子,随时都有可能逃出大牢,并夺了皇城。”
闻言,周演紧接着问:“他们这是要趁机谋朝篡位?”
冉奚和宿嫣同时看向他,点头应“是!”
“可现在南境危机,无人肯去平乱,皇上若不御驾亲征,又该如何应对?”周演问。
冉奚看了一眼宿嫣,二人会心一笑,然后他转头对着周演说:“将计就计。”
容亲王的人,虽然势力衰败,但毕竟根基还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所以他们若瞬间起事,还是会造成一定影响的。
冉奚刚即位不久,还没来得及彻底铲除掉容亲王一党,现在南境告急,他若立即对他们动手,势必会产生更大的动乱。而且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就对那些人动手,也难服众口。
所以如今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计就计。他们一起事,冉奚刚好有了将他们统统治罪的理由,从而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其一网打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