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呲,呲···。
穿着一身淡黄色工作服的尚菲此刻正端坐在钻工房内一架小小的台钻面前,一只手扶着负责夹紧零件的钳子,另外一只手不断的摇动着台钻臂,她此刻神情专注,正在钻一个长长的深孔···。
这道工序是不能有丝毫的差错的,否则若是钻动深孔的那根细细的钻头被折在零件的腹体里面,那么整个零件就会报废。
正在尚菲全神贯注的工作的时候,忽然,她的脑后响起了一道声音:“尚菲!来车间办公室一趟。”
闻言,她只能停下不断摇动的手臂,转头一看,见是蓝主任在钻工房的门口处,看样子似乎是有急事要找她。
尚菲见状,急忙果断的关掉了机器开关,站起身来,将刚刚迸溅在身上的吕沫子用双手简单的扑打一下,又跺跺脚,便快速跑到了蓝主任的面前,“主任,找我什么事?”尚菲匆匆问道。
“不是我找你,是何科长找你。”
“何科长?”尚菲一愣,旋即便想起了那个带着厚厚眼镜的何柳平,自从她被分配到车间干活之后,她与办公楼里的人还真是很少见面,“她找我干什么?”尚菲暗自说道。
她禁不住忧郁的看了一眼蓝主任,见对方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说道:“尚菲,跟我来吧,没什么大事,别怕!”
“我没害怕,就是奇怪,主任,她找我能有什么事?···。”
尚菲一边跟着主任走,一边询问道。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到了屋里你就知道了,她会亲自跟你说。”
上了旋梯,登上了车间二楼的平台,尚菲随着主任走进了办公室,此刻,何柳平跟办公室里的统计小严正在有说有笑着,可是一看见尚菲带着一脸疑惑的走了进来,不觉忽然收敛了绽放的笑脸,神情黯然了好多,她此刻正坐在主任身边的一把最好的座椅上,推了推闪着晶莹薄光的大厚眼镜,然后严肃的看着尚菲,尚菲也同样很是正色的看着何柳平,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会儿,还是小严提醒尚菲道:“尚菲,坐吧。”小严指了指她对过处的一排带着些许油污的椅子,对尚菲说道。
小严是个走起路来慢条斯理,说起话来黏声黏气的女人,大约将近四十岁的样子,在原动汽配厂的一车间里当统计已经多年了,她心地善良,为人纯朴,是名老职工。
尚菲冲着小严笑了一笑,随即坐在了小严指定的位置,静静的等着何柳平发号施令。
“尚菲,是这样的。”何柳平终于发话了:“上一次你爸爸住院的时候,我们领导们去看望他,其中有一个叫付梅的同志你还记得吗?”
“是那个小个子阿姨吗?”尚菲记起了这件事情,于是直言不讳的问道。
何柳平微微点点头,官架十足的继续道:“就是她,是这样的,她是咱们厂子销售科的一名职员,最近出差到南方去要账,由于水土不服,不幸在腰部中了风寒,得了一个叫做腰间盘突出的毛病,现在病的非常严重,已经在家的里的床上起不来了···。”
何柳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现在她显然是上不了班了,家里的丈夫又要出外工作,所以,厂子决定要派一名职工去付梅同志的家里进行护理,毕竟人家付梅是因为公出才得的病,所以,思前想后,觉得你是最好的护理人选。”
“我是最好的护理人选?”尚菲不觉有些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膀,顺口反问了一句。
“对呀!”何柳平于是冲着尚菲眨眨眼睛,冷然一笑的说道:“尚菲,这是厂子领导班子成员共同决定的事情,所以,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来上班了,直接去付梅家照顾她就好了,这个是她的家庭具体地址···。”
说完,她便把一个小纸条摊派在了面前闪着乌光的桌子上面,几乎没用尚菲直接回答,就从椅子上腾的一下站起身来,跟蓝主任和小严略微笑了一笑,转身旋即推门走掉了···。
“嘎登嘎登嘎登···。”
尚菲的耳边传来了何柳平蹬着高跟鞋下楼梯的声音,一时间,心里涌出了万般感概和酸楚,“我是最好的人选?”她心里禁不住一遍遍的重复着何柳平刚刚抛下的这句话,觉得这个原动汽配厂的某些领导实在是又无聊又搞笑,试问,现在的这批徒工中,抻出哪一个不比自己胳膊粗力量大,什么李庭玮,什么林依,什么易小奇,什么陈飞飞,什么欧阳嫣···。
一瞬间,她的脑海猛的一空,想说些什么,不过看看面前的主任和小严,她的话又慢慢的吞咽到了肚中,“有什么用呢,发牢骚是最无聊最无能的表现,厂子把钻工那么辛苦的工作指派给我我都能胜任,又何况去护理一个卧床不起的病人了,让所有的重任全都落在我尚菲的肩膀上吧,我行,我可以···。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尚菲突然鼓励着自己,跟那个何柳平计较什么呢,毕竟她现在是我的领导,我要服从分配,这是我要做的,也必须做的,心中涌出了这般想法,她便缓缓的站起身形,走到那张纸条面前,将那个犹如云雾般的神秘纸条紧紧的握在手中,然后与主任和小严分别告别。
不知为何,就在尚菲准备将门带严欲要走下楼梯的时候,她分明听见里面相继传来了两声微微的叹息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