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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偷闲

2017-11-09发布 2452字

林岁安在晚些时候,被自己的肚子叫醒了。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摸摸腿,还是麻麻的,又疼又痒。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点着昏黄的油灯,十分静谧。林岁安陡然生出一股孤寂之感,许是病着,心思也敏感起来。她慢悠悠地下床,扶着墙壁,一点一点去寻她的父亲。晚风乍起,吹动着她的衣摆,林岁安如同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子,显得单薄又可爱。

终于,她走到了目的地——厨房。林岁安悄悄张望了几眼,林斐之竟然在磨一根竹棍,桌上摆着几道菜,还热乎着,冒着丝丝热气。

“爹。”她脆生生地唤了父亲一声,林斐之抬起头来,笑笑:“醒了?”

“嗯。”林岁安吸吸鼻子,慢慢挪到桌前,坐下,林斐之道:“你先吃菜,爹爹给你盛粥。”

“好。”小姑娘摸摸肚皮,虽然饿,但是不怎么想吃,因此她拿起筷子挨个儿尝了尝,就又默默放了下来。

“怎么了,不舒服吗?”林斐之一看女儿这副模样,便提起了心,要知道林岁安平日里最喜欢吃,有事没事都会往嘴里塞东西,现在病了,又不肯动筷子,他自然要着急些。

小姑娘却微微叹息,平淡地说了一句:“等爹爹一起吃。”

林斐之倏地沉默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坐在女儿身边。林岁安又“唉”了一声,自顾自地笑起来:“爹,我好想撒个娇,可是我不会。”

“嗯?”林斐之诧异,小姑娘又笑道:“我打记事以来,还是头一次生这么严重的病,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睡醒了就可以吃东西,吃饱了还能继续睡。爹,我觉得长大一点都不好,可是我又好像从来没有长大过。”

林斐之给她夹了一筷子鱼,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林岁安道:“我今天醒来,从房间走到这里,感觉路特别长。”她将特别二字咬得极重,面上仍是笑嘻嘻的:“很长,比小时候都长。”

林斐之摇摇头:“爹爹听不懂。”

“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林岁安笑笑,小口小口地啜着热粥。她一觉醒来,满心都充斥着孤独之感,那感觉仿佛存在了很久,沉重得令人窒息。她从房里走过来,也好像穿越了漫长的岁月,从荒无人烟的寂静山野,逐渐走到阳光底下,有了温暖,有了依靠。

“爹爹给你做了拐杖,这样你以后走路方便些。”

林岁安瞧瞧那个竹棍,笑了:“我才不要出门拄着它呢,感觉我瘸了一样!”

“那你要什么?”

“我想坐马车!”林岁安夸张地大笑,“我不管,我要像萤萤那样,前呼后拥的!”

林斐之也笑了,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壳:“你爹爹可没那么大本事!”

“嘻嘻,说着玩玩的!”林岁安自然也知道,没有再提,林斐之跟她讲了些最近的事情,包括元桥。

林岁安沉默不语,孰是孰非,她管不了,多想也只会徒增烦恼。林斐之劝她这些天好好呆在家,不要乱走动,尹阙过些时候会来看看她。提到泰山府君,小姑娘便有了盼头,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第二天,林岁安还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刚拄着拐杖出了门,她就远远地瞧见朝萤和父亲并肩向自己走了过来。

“爹爹,萤萤!”她招招手,对方似乎也在笑,明媚又温情。

林岁安忽然愣住了,她恍惚想起朝萤曾在梦中呼唤父亲的名字,一切变得不太真实。她揉揉眼睛,换上平常开朗的笑容,拄着拐杖慢慢朝他们走去。可每走一步,她心中的困惑就多一分,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小桃!”朝萤走过来,扶住她的胳膊,林岁安笑笑:“萤萤你来啦。”

“你好些了吗?我听昆仑君说你昨天胃口不是很好。”朝萤似乎比往日都要活泼些,“我给你带了些点心和水果,你过去看看想吃什么,不行的话,我给你做········”

林岁安听着,心中那颗奇怪的种子便生根长叶,可她不好意思问,该怎么问,用怎样的语言和语气?

“你还好吗?”朝萤忽然停下来,“脸色怎么这么差?”

“啊?”林岁安回过神来,掩饰地笑笑,“没,没什么。”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笑脸,告诉自己,是她多心了。

“多多有没有来?”

“他忙着呢,最近星官署的事情比较多。”

“嗯。”

林岁安垂下眼帘来,好像,没什么人可以商量了。

林斐之照旧做了一桌子菜,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吃着。林岁安看看自己的碗,再看看对面两个人。父亲真是年轻啊,看着就和自己哥哥似的,朝萤也像姐姐,林岁安猛地打了个哆嗦,乖乖埋头吃饭。

朝萤自十方神宴之后,便轻松了许多,人也高兴,尤其是现在,她可以假装心愿已了,假装岁月静好,无所忧愁。

“萤萤,你的香樟丸还有吗?要不要再带点回去?”林岁安想起这件事来,便随口问了一句,朝萤点头道:“嗯,我再带点回去吧。”

说实话,谷丘的气息总是挥之不去,即便宴会结束了,她还是会有被偷窥的感觉,恶心又恐惧。朝萤不是没有和伊贤说过,但没有证据,再怎么也只能旁敲侧击,不好直言,因此,伊贤只是口头上安慰了几句,便打发女儿走了。

这也是朝萤时常过来的原因之一,林斐之很让人安心,在这里,她的内心才能得到真正的平静。

林岁安问:“那你下午要陪我玩吗?晚上留在这儿吃饭吗?要是吃饭,我让爹爹送你回去。”

林斐之没有异议,朝萤自然求之不得,只是她并不清楚小姑娘的心思,也是,一切都和往常无异,谁会去多想呢?

林岁安吃了饭,就领着人去风牙殿下玩棋子。她棋艺马马虎虎,比不得父亲,但和朝萤也算半斤八两,两人玩得也挺有意思。

风牙殿之所以叫风牙殿,是因为它处在林岁安家里的最高处,昆仑的山峰从顶头下来,势必会从殿内穿过,吹拂着那一排排的风铃和面具。这些都是林岁安四处搜罗来的宝贝,浑然天成的妙音。

“哎呀,萤萤,你要不要几个风铃?晚上挂在床头,也挺好听的。”林岁安指着上头的那些,“随你挑。”

朝萤笑笑:“没事的,我睡得还好。”

“唔。”林岁安鼓起嘴巴,吹吹额头的碎发,便仰面一滚,倒在席上,笑着,“你也躺下,这边很舒服的。”

“好。”

朝萤并排躺下,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头上的风铃,林岁安指着其中一个,道:“萤萤,我跟你说,那个鹧鸪鸟的风铃,是我很小的时候,爹爹送我的······”

她给朝萤细细数着这些东西的来历,从第一个,数到第五个,身边人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呼吸平稳,没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林岁安想了想,给父亲传了信,让他带两条小被子来。传完,她也躺躺好,阖上双眼。

林斐之过来时,两人都睡得很香,朝萤规矩,林岁安则蜷着脚,朝外头侧躺着。他忍住笑,给人盖好被子,掖好被角,便蹑手蹑脚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