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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章 大兴佛法

2017-11-09发布 5160字

西魏大统七年(541年)六月癸丑(十三日)夜,杨忠妻子吕苦桃于冯翊(píng yì即同州,今渭南市大荔县)般若(bō rě)寺中诞下一个男婴。那男婴出生之时,赤光满室,流于户外,紫气充庭,状如楼阁,色染人衣,内外之人皆惊奇不已。

般若寺外有一位尼姑,见到寺内紫气腾天,知道有贵人降临于世,遂连忙赶往般若寺内,推门而入,对吕氏说道:“此儿诞生之际有异象,不可养于俗世间!”

“师太从何而来,何以知之?”吕氏惊问道。

“贫尼法号智仙,来自河东。此儿贵不可言,但须离开父母方得平安长大,贫尼愿代为抚养。”智仙神尼自告奋勇道。

智仙神尼乃河东蒲坂刘氏女,自幼出家,且精研戒行。七岁那年某日,突然失踪,和尚们恐其堕落井中,便四处寻找,发现他独坐佛堂,俨然禅坐入定。此后,常言吉凶成败之事,颇为灵验。不过,杨忠夫妇并不知道此等异事。

“这……恐怕我夫妇二人一时难以割舍。”丈夫杨忠三十五岁,吕氏才为他诞下长子,自然是爱子心切,忽闻此言,难免不舍。

此时正值炎夏六月,天气酷热。吕氏恐男婴为热气所侵,就用扇子为他扇凉,不料这孩子惧怕寒气,竟瑟缩战栗,气息几绝,不能啼哭。杨忠和吕氏慌了手脚,却回生乏术。

“此子方为普天慈父护持正法,神佛佑助,不须忧也!贫尼为之取名为那罗延,取其金刚不坏之义之意。”智仙神尼合掌告诉杨忠,又说道,“此儿来历不凡,俗家污秽杂乱,贫尼可亲自养之。”

说来也奇怪,这男婴看到神尼,立即回生不哭,一离开神尼就大哭不止。杨忠救子心切,遂割舍长安宅第为寺院,内通小门,将长子交由智仙神尼养育,无事不敢召问。

一日,吕氏来到寺内看望长子,见智仙神尼不在旁边,就双手抱小儿在怀,忽见他头上角出,遍体鳞起,忽化为龙。吕氏震惊惶恐,不觉瞬间失手,竟将长子坠落于地。

智仙神尼不知吕氏到来,听见屋内有怪叫声,赶来一看,见小儿坠地,立即抱起来责备道:“为何妄触我儿,令其晚得天下!”

那罗延七岁那年,神尼告诉他说:“儿当大贵,为天下人之父母。佛法当灭,由儿兴之。”

“若弟子能称尊,当奉阿阇(shé)梨①为国师,弘扬佛法,普济万民。”那罗延声音虽稚嫩,神态却坚毅。

“所谓万事皆缘,随遇而安即可。”智仙神尼淡然说道。

其后,那罗延一直待在寺内,由神尼教养。神尼不仅教习佛理,传授佛经,还教授参禅打坐等等。

十三岁那年,那罗延离寺还家,回到父母身边。父亲杨忠为其取名杨坚,并将他送至太学读书。

杨坚体貌多奇,面部有日月河海、赤龙自通,天角洪大,双上权骨弯回抱目,口如四字,声若钟鼓,手内有纹理呈“王”字。王字加点乃为主,昊天成命,于是在顾盼之间,雅望之如神。

相伴多年的弟子离开后,智仙神尼在寺内沉默寡言,精修道业,从不出寺门。迨至周武灭法,神尼才归隐而去,戒行未改。

上述离奇曲折、扑朔迷离见诸于史籍和佛家典故,亦真亦假,其中荒诞不经之处自然不足为信,但杨坚生于寺院,并由智仙神尼带大却是不争的事实。古人以为皇帝乃天之子,人间之神,故而,但凡皇帝,尤其是开国皇帝降世,史书上总要记载形形色色的祥瑞,以及千奇百怪的征兆,以证明此人称帝乃上应天命,下顺民意。

印度佛教传入我国,一般认为始于东汉明帝时期,起初被视为与黄老神仙方术同类,仅通行于少数王公贵族之间。

五胡十六国时期(301年-460年),群雄逐鹿中原,北方战火纷飞,掠夺与屠杀不断,百姓深受苦难,却为佛教的滋生、蔓延提供了土壤,佛教引导众生了知宇宙人生的真相,苦乐的真谛,以及离苦得乐的方法,其中的无常及因果观,纾解了人们的情绪。加上,胡人统治者认为“佛是戎神,正所应奉”,极力提倡之。故而,佛教开始广泛传播。

至南北朝时期(420年-589年),佛教得以弘扬,形成一个高峰,成为重要的精神武器。南朝宋、齐、梁、陈各代帝王大都崇信佛教,广修佛寺。

北魏时期,是佛教迅速发展,佛教艺术亦蒸蒸日上。闻名于世的大同云冈石窟、洛阳龙门石窟,都是北魏主持开凿的,所以规模巨大、空前绝后、非同凡响,形成中国特色的石窟艺术。

佛教史上的“三武灭佛”,指的是北魏太武帝灭佛、北周武帝灭佛、唐武宗灭佛的合称,这些皇帝的谥号或庙号都带“武”字。若加上后周世宗灭佛,则称为“三武一宗灭佛”。

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有雄才大略,当时汉人将鲜卑人视为胡人或戎人,而他欲一统天下,则标榜自己乃黄帝后裔,称佛教为“胡神”、“胡经”,以表明自己非“胡”。

拓跋焘继位之初,每引高德沙门,与共谈论。但是佛教势力过于迅猛,佛门弟子骤增,战斗兵力缺乏。太延四年(438年),诏令五十岁以下沙门(僧侣)尽皆还俗,以从征役,解决翌年西伐北凉所需兵力。又在宰相崔浩的劝谏下,改信天师道,自称太平真君,并亲受符箓,改年号为太平真君,从此笃信道教,排斥佛教,并渐次发展为灭佛行为。

太平真君五年(444年),太武帝下灭佛诏,指责沙门之徒,假西戎虚诞,生致妖孽,非所以布淳德于天下。规定自王公以下至于庶人,有私养沙门及师巫、金银工巧之人在家者,限期遣送官府,不得藏匿。过期不送,一经查实,沙门身死,主人门诛。

两年后,再度下诏灭佛,称由于“鬼道炽盛”,致使“政教不行,礼义大坏”,“王法废而不行”,“欲除伪定真,复羲农之治。”宣布佛教为邪教,焚毁天下一切佛经、佛像,捣毁佛寺、佛塔,沙门无少长悉数坑杀,永远禁绝佛教流传。佛教遭受前所未有的浩劫,史称太武法难。

此后,北方地区佛教势力衰落。废佛后六年,即正平二年(452年),魏太武帝遇弑身亡,其孙子文成帝拓跋濬即位,下复佛法诏,佛教才又逐渐恢复发展。次年,文成帝下令建造云冈石窟。

天和二年(567年),卫元嵩上书周武帝称:“唐、虞无佛图国安;齐、梁有寺舍而祚失者,未合道也。但利民益国,则会佛心耳。夫佛心者,大慈为本,安乐含生,终不苦役黎民。” 卫元嵩不信佛教,故而建议灭佛。

建德二年(573年),周武帝召集群臣及沙门、道士等,武帝升高座,辨释、道、儒三教先后顺序,定为以儒教为先,道教为次,佛教为后。把佛教抑为最末,实为灭佛前奏。

次年,武帝下诏:“断佛、道二教,经像悉毁,罢沙门、道士,并令还民。并禁诸淫祀,礼典所不载者,尽除之。”一时间,北周境内“融佛焚经,驱僧破塔……宝刹伽兰皆为俗宅,沙门释种悉作白衣”。

建德六年(577年),北周灭齐后,武帝入邺城,召僧侣五百人赴宫殿,武帝升御座,当众宣布称:“朕受天命,平定天下。世弘三教,其风逾远。六经儒教,久弘政术,礼义忠孝,于世有宜,故须存立。佛经崇建浮屠塔,壮丽修造,致褔极多,此实无情,何能恩惠?愚人向信,倾竭珍财,徒为浪费。故须除荡,凡是佛经佛像皆毁灭之。父母恩重,沙门不敬,悖逆不孝,国法不容。并退还家,以尽孝道。朕意如此,诸位大德高僧以为如何?”

于时,五百多名僧侣相顾无言,唯俯首垂泪而已。慧远法师走出行列,双手合十,进言道:“陛下统临大域得一居尊,随俗致词宪章三教。诏书云‘真佛无像。’诚如天旨,但耳目生灵,赖经闻佛藉像表真,今若废之,无以礼敬。”

“虚空真佛咸自知之,未假借经像。”武帝答道。

“汉明帝以前经像未至,此国之人,何故不知虚空真佛?”慧远反问道。

“……”武帝一时无答。

“若不藉经教自知有法,三皇以前未有文字,人应自知三纲五常等法。当时诸人,为何只识其母不识其父,同于禽兽。”

“……”武帝又无答。

“若以形像无情,事之无福,故须废之。国家七庙之像,岂是有情?而妄相尊敬事奉。”

武帝不回答此质问,反而说道:“佛生西域,朕非五胡,心无敬事。既非正教,所以废之!”

“诏书云‘退僧还家崇孝养。’《孝经》亦云‘立身行道,以显父母,即是孝行。’何必还家?”

“父母恩重,释教弃亲向疏,未成至孝。”

“若如所言,陛下左右宿卫之人,皆有双亲,何不放之?乃使之劳役五年,而不见父母?”

“朕亦依番次,使其归家侍奉父母。”

“佛亦听任僧侣夏随缘修道,春秋归家侍养。故目连乞食饷母,如来担棺临葬。此理大通,未可独废。”

“……”武帝又无答。

“陛下今恃王力,破灭三宝(佛、法、僧)。是邪见②人。阿鼻地狱不分贵贱,陛下何得不怖?”慧远高声叱问道。

“但令百姓得乐,朕亦不辞地狱诸苦!”武帝勃然作色大怒,双目直视慧远。

“陛下以邪法化人,现种苦业,当共陛下同至阿鼻地域,何处有乐可得?”慧远毫无惧色。

武帝理屈词穷,只得沉声说道:“僧等且还。” 随后,下令在齐国境内灭佛。

周武帝灭佛三年,关陇佛法诛除略尽,毁破前代关西、山东数百年来官私所造一切佛塔,扫地悉尽。八州寺庙,出四十千,尽赐王公,充为第宅。三方释子,减三百万,皆复军民,还归编户。融刮佛像,焚烧经教。三宝福财,簿录入宫。

其中,毁寺四万所,强迫三百万僧尼还俗,相当于当时十分之一的总人口数,原本寺院占有的大量人口重新成为国家编户,开始向国家纳税服役,这对急需兵源和财力的北周而言,其意义之重大,自不待言。

当时有人称赞:“帝独运远略罢佛教,乃强国富民之上策”。“民役稍希,租调年增,兵师日盛。东平齐国,西定妖戎,国安民乐。”

周宣帝嗣位。姜明在黄陵东南的山中,发现异光屡现,便循光找寻,在山谷底发现一个石像座。不远处,有一巨石,状如卧佛,半露在外。姜明用力挖掘,竟挖出一尊佛像,高三丈有余。

“若此事被官府知晓,自己定受惩罚。”姜明淳良质朴,笃信佛道,心想着,“此地历来荒芜,不曾有寺院,这尊佛像,当为阿育王遗像散在人间。”

于是,他召集乡亲,想一起将佛像立起来。但此像太重,众人耗尽力气亦不能抬起。姜明便焚香祈祷:“若佛法当兴,使苍生有所依赖,望佛祖显灵,助我等得遂心愿。”

话音刚落,佛像骤然变轻,众人将其抬起,一直抬到像座,将其置于像座之上。宣帝听闻此事,以为是祥瑞之兆,遂下令改元大象。

大象二年(580年),周宣帝病逝,杨坚辅政不久,六月庚申,下诏称:“复行佛、道二教,旧沙门、道士精诚自守者,简令入道。”被禁六年的佛道二教,终于得以恢复。

杨坚崇拜释迦牟尼,并非追求涅槃境界;信奉元始天尊,并非追求清虚缥缈。他对佛道的信奉,追求的主要还是现世利益。

隋文帝践阼,天下大定,常当群臣之前,追念神尼,口称阿阇梨,即小时对神尼之称呼。又说:“我兴由佛法,而好食麻豆,前身似从出家人中来,小时住寺中,至今乐闻钟声。”而智仙神尼早已圆寂,为了报答她的恩德,敕令史官王劭为神尼作传,以为纪念,并发大愿,度僧弘法。

开皇元年,杨坚普诏天下,任听出家,仍令计口出钱,营造经像。而京师及并州、相州、洛州等诸大都邑之处,并官写一切经,置于寺内;而又另写,藏于秘阁。天下之人,从风而靡,竞相景慕,民间佛经,多于六经数十百倍。

杨坚未贵之时,曾泊舟长江天险樊口一带水域。一日,夜卧舟中,梦见自己无左手。醒来后,甚为不悦,并百思不得其解。次日清晨登岸,沿着堤岸漫步,见一草庵中。庵内有一老僧,与之畅谈后,杨坚见其道行极高,遂将夜间之梦告诉老僧。僧人暗自吃惊,连忙起身道贺称:“无左手者,乃独拳,即独权也,当为天子”。

杨坚听后,心想自己虽是朝廷命官,他日未必能当皇帝,老僧之言不过是牵强附会之说,不足为信。但内心仍是兴奋不已,夜梦之忧霎时烟消云散。为了不扫老僧之兴,他当即承诺:“日后若贵为天子,一定在此重修庵寺,以谢高僧指点迷津!”

后来,杨坚果然称帝,忆起当年舟中梦境,认为君子一言九鼎,遂下诏在老僧草庵处兴建寺庙,起名为吉祥寺。

开皇三年,隋文帝诏曰:“朕钦崇圣教,念存神宇,其周朝所废之寺咸可修复。”京兆太守苏威奉敕,于京城之内,选形胜之地,安置伽蓝(寺院)。

后来忆起旧居,以般若寺故基造大兴国寺。又因太祖杨忠曾出任随州,亦造大兴国寺。京师造大兴善寺,召六大德高僧及四海名僧,常有三百许人,四事供养。

开皇五年,爰请大德经法师,于大兴善殿受菩萨戒,自称佛弟子。经师四人,大德三人,于大兴善殿读一切经。杨坚虽日理万机,而不忘耳餐法味。每夜行道,皇后及宫人亲听读经。始龙潜之日,所经行处四十五州,皆造大兴国寺。

杨坚迷信至深,除佛寺命名大兴外,新建都城名大兴城,皇宫曰大兴殿,还有大兴门、大兴县、大兴园等等,似乎有了大兴之名,隋朝国祚必大兴,江山必永存。

自开皇之初终于仁寿之末,隋文帝所度僧尼二十三万人,海内诸寺三千七百九十二所,凡写经论四十六藏,十三万二千八十六卷,修治故经三千八百五十三部。宫内常造刺绣织成像及画像,五色珠幡五彩画幡等不可称计,二十四年营造功德,桑弘羊莫能记,隶首④无以知。

隋朝平陈之后,杨广于扬州装补故经,并写新本,合六百一十二藏,二万九千一百七十三部,九十万三千五百八十卷,隋炀帝所度僧尼一万六千二百人。

隋朝杨氏二君,共建寺三千九百八十五所,共度僧尼二十三万六千二百人。佛教在隋朝进入极盛阶段。

(注:①阿阇(shé)梨:又作阿舍梨、阿只利等,略称阇梨。即师父、导师之意。

②邪见:佛教用语,是指执着有我的邪见。

③梵僧:古时泛称域外来华的僧侣。

④隶首:黄帝史官,始作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