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我的名字好像叫子眱,祖上好像还是属于鲁国王裔。
可惜走到我这一代的时候,已经和普通的平民差不多了,从我的祖父开始,我们家族完全靠木工谋生。因为家族的关系,我的祖父和父亲都是非常出名的工匠,所以我从小就继承了家族对于木工制作的那种天分,小的时候我一直认为,我一定能成为一个非常高明的木工匠师。
就算现在也一样,手工业者受到官府的严格控制,隶属和服务于官府,虽然不愁吃穿,可社会地位十分的低下。所以我的父亲和祖父都殷切的希望我,能够在其他方面做出一番大的成就,如果能够入士,那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鲁国啊,那正好是周公旦的封国,一个“周礼”最为盛行的国家,于是父亲花了很大的代价让我去各处学习周礼,或许有一天我能够从事于王侯。
在我刚刚进入官办的书塾而学习“周礼”的时候,还是父亲亲自把我送了进去,在路上就抱着我不停的叨唠道:“我的儿子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特别了不起的人物。”长到了十几岁后我才明白父亲的心思,作为一个衰落的贵族,家族也曾经是辉煌过一阵子的,但是到了我们这一代,身份已经很是低下了,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改变的机会。
在当时的中原,特别是鲁国莫不以能诞生熟悉礼法的士人为荣,士人虽然并不全部出自于王侯贵族,但论起概率,来自贵族的远远大于了平民。其实在很久以前,中原那有什么贵贱之分,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才拥有了等级,往前追溯千年的时光,整个中原也不过那么几个种族而已。
对于父亲,做儿子的很是尊敬爱戴,在当时我的眼中,父亲能够凭借着自己的手艺出入于鲁国朝野之中,受到不少人的爱戴,养活了一个家族,这个形象实在是太高大了。可是父亲总是不满足于此的说道,我们家族一直干着工匠的活也不是长远之际,如果能够出现一个像周公那样的人物可就太好了。
于是我从小就被父亲逼着背诵“周礼”,那时候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仍旧觉得有些后怕。父亲经常把我关在小屋子里,规定不背诵完不准吃饭,用这种方法来刺激我的学习……后来有一次,我差点被饿死了,父亲才有所收敛。
但是这些事是能勉强得来的吗,对于那些所谓崇高的礼仪,我总是提不起半分的兴趣来,学了十多年的时间,还是一无所成。反倒是对家族传统的手艺越来越有兴趣,就算是成年之后,我的兴趣仍然是成为一个高明的木匠而已。
对于我的表现,父亲当然真的很是失望,等到我十八岁成人礼的时候,父亲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关系硬是把我安插进了军队中,我既然学业不行如果能够在战场上立下寸功也是好的。当知道消息的那一刻,我当真是愣了,我真不知道父亲到底是基于一种怎样的想法,竟然想把我弄到军队之中。
那一次,我对父亲有着一种没来由的恨意,为了他自己的想法,难道就可以牺牲我的幸福吗?其实我的要求已经很低了,只是希望能够留在家乡,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已,父亲居然强行的剥夺了我选择的权力。我一直知道,他希望我成为了一个上位者,他常常对着我,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如果你能够在学业上有所成就就好了,那我们的家族该有多么的荣光啊!”
“我可以像父亲一样,成为一个高明的工匠,一样可以养活家族。”
“但是在鲁国,大家更为重视的是懂得周礼的士人,工匠?哼哼…什么都不是…”
一直都搞不懂那些柔弱的士人明明什么都不会做,身体孱弱的连把锯子都拿不起,有什么好生羡慕的,那个时候的我,总感觉很是憋屈。凭什么,就算那些士人在朝野之中管理社稷,立下了些许功劳,但是其他的战士、平民还有工匠、商人难道就什么都没有做?仅仅因为他们数量稀少,又在朝野中掌握了实权,所以那些士人才让人觉得珍贵吗?
而且那些周礼上所记载的内容,总是给我一种很是奇怪的感觉,感觉这个世界如它描述的那样,可又说不上来那里不对。
无论有多么的不甘心,该做的事情还是得照样的做,出征的那一天,父亲根本就没有来送我,而且在我离开之后,把我所做的所有木工活砸得个稀巴烂,父亲对于我沉迷此道很是深恶痛绝。
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是冬天,因为在鲁国,平民们在春秋两季主要以干活为主,一旦到了夏冬,就开始准备练兵打仗了。我只身带着随身的行李和干粮前去鲁国的军营报道,在那个时代的战争,还是属于贵族间的游戏,普通平民很难有上战场的机会,就算能上战场,干粮也得自己出。如外界传闻中的一般马革裹尸、战死沙场?门都没有,那个时候的战争,还不像现在这般的残忍,平民上战场最多只是在那些贵族的后面吆喝一下,等到战争结束之后,清扫一下战场而已。
进入军营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有着父亲一样心思的人,不止我们一家,单身能够进入军队中,这本身就是一份很大的荣耀了。我或许是应该感谢父亲的,进入军队之中我连战场都没有上过,当然也没有立下寸功,却因为出身的关系,被分到了军队的兵器制造部负责制作弓箭。
在进入军队前,我的心里越想越是冒火,甚至有好几次想掉头不去,可是在那个年代逃避兵役是很大的罪,不但当事人会受到重罚,连家里人也会跟着遭殃。可是当我的脚步踏进兵器部的那一刻,睁大一双眼睛往里一看,见到了一支支装备精良的弓箭和泛着寒光的箭矢的时候。乖乖,所有的事情都变了,你们没有在里面待过,没有亲手制作过弓箭,不知道那是一个怎样奇妙的世界。
弓箭是一种很是古老的兵器,它的时间可以追溯到原始人类的猎兽活动,属于一种摆脱人类制袴的远距离攻击手段。传闻弓箭是由弹弓改良而成的,而弹弓是远古时期的一个孝子创造出来的,当时人们的生活很简朴,饿了就猎食鸟兽,渴了就饮雾露泉水,人死之后,用白茅草缠裹,抛在荒野之外了事。有一个孝子,不忍心看到死去父母的遗体被鸟兽残食,就做了一把弹弓,守护着父母的遗体,杜绝了鸟兽的侵害。后来有人把这件事编成了一首名为《弹歌》的歌曲,“断竹,续竹,飞土逐,害。”后来轩辕氏黄帝把木棍弯曲制成弓,把树枝削尖作成箭,这便是世上最早的弓箭,凭借着弓矢之利,皇帝打造了一支威震天下的军队。
那个时候的人们选取极其富有弹力的木材或竹材,加上坚韧的弦弯曲固定,就制成了一把早期的弓箭,在《易传》中曾有记载‘弦木为弓、单木为矢’,即单片的木头制作为弓,削尖的木棍为箭。
无论在什么时代,能够拥有一支精锐的弓箭部队,胜利的概率都将大大增加。
周平王曾率领八国之师攻打郑国,却大败而归,最主要的原因是,当时郑庄公手下有一支精锐的弓箭部队。八国联军笨拙的战车,一遇到了郑国的长箭,被打得落花流水,而且周平王本人也在大战中被射伤的左目,回国不久便郁郁而终。
正是因为弓箭在战争中所能起到的巨大作用,所以各国的军队中都有专门制作弓箭的部门,并且制定了官方标准,用于指导生产,和专门制作弓箭的手艺、流程,以获得统一规格的精良兵器。甚至不少诸侯国都把制作弓箭的工艺当作立国之本,秘密的保护起来,不让敌国窃取而去。
制造一把好的弓箭,选材是关键,制造弓的六材一般为:干、角、筋、胶、丝和漆,只有六种材料都选好了,才能开始制作弓箭。但是对于一把好的弓箭而言,对于每一种原材料,也都有详细的规定,如能作为弓干的,只有七种原材料树种,并排定了他们的优劣顺序。拓木为制作弓箭最好的材料,檍木次之,桑木次之,橘木次之,木瓜次之,荆木次之,而竹木最差。
选取弓角时,一般以牛角为主,也最易获取,但要注意牛的老幼强弱和杀牛的季节,秋高气爽的时节最佳,这时宰杀的牛牛角最厚。选取的角应该是“青白而丰末,角长二尺有五寸,三色不失其理,为之牛戴牛”,三色是指牛角的根部白色,中部青色,顶端丰满,而牛戴牛——指得是一对好的牛角的价格与一只牛相当。对于胶,要求颜色越深、越干燥越好;筋越精细、越长越好;漆要清澈得见底;丝要光泽鲜明。
选材的要求已经如此之高了,可是接下来将六材合制成弓,则有着更为苛刻的工艺流程,为了保证弓的质量,不同的工序需在不同的季节进行。制作一把好的弓,算上选材的时间,大概需要四年左右的时间,对于其中的上品,则更不止。
“凡为弓,冬淅干,而春液角,夏冶筋,秋合三材,寒奠体,冰析爵”,在第一年的冬天将完全干透的弓干削制成型,春天将牛角制成大小合适的块,夏天将筋梳理成型,再经酒蒸、锤打、拧紧、手撕等程序,使之不再收缩成为细条,到了秋天,在弓干的外侧粘贴筋丝,在弓干的内侧贴上角,冬天则把丝精细地缠绕在弓节上,到极寒的时候上漆,第三年春天被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