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莼娘,李显不无惋惜地说:“我曾有两次机会把她救回来,但都失败了。”
“你见过莼娘了,她在什么地方?”大牛赶紧追问。
李显便把自己从潜入白山遇到莼娘,到奔逃失败,再到打入梳榆谷怎么与她失之交臂的事详详细细地给大牛说了一番。大牛听罢不禁叹道:“我这个妹子,咋就这么命苦,难道老天真是要让她一辈子呆在北方苦寒之地。”
李显见大牛这么说,赶紧安慰道:“以后我汉军还有行动,说不好以后能打到燕然山去,届时莼娘不就能返回故乡了。”
打进燕然山,那是何年何月的事啊,大牛知道李显在有意安慰,便道:“这事暂且不谈吧,听说你在河西军中履历战功,已经声名鹤起,那栗元刚才听闻你的威名,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哈哈,连栗元都来了吗?”李显说。
“不错,不光他来了,你的老部下毛宏、齐同云也都来了。”
“天呢,我等兄弟能相聚在距离家乡数千里之外的西疆当真是难得,好,今天我安排,把大伙儿都叫来咱们不醉不归。”李显道。
晚上,李显让章和准备了一桌的酒菜,又派一熟悉的小卒赶到敦煌的“李田酒肆”告诉里面的人说东家今晚不回来了。
酒菜备好,李显和齐同云、毛宏还有一起杀过匈奴救乡亲的董俊昌见了面。
一见李显,齐同云很是激动,不地的说这一年时常想起他这位长官,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晋升曲候了。
毛宏则说,早知如此,当时就跟他一同来敦煌,说不定现在也能混个屯长做做。
而说到栗元,李显知道他架子大,平日与自己也不对付,不过都是同乡,相聚在这遥远的西疆,李显觉得不请他说不过去,变带着章和、大牛亲自去请。
这栗元虽与李显不睦,但这次是同乡相聚,便带了哼哈二将赵屠虎和张河姣前来赴宴。一席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断觥筹交错,相谈甚欢。
正在欢快之时,忽然一方脸将领走进营帐,李显眨了眨已经有些醉意的眼睛,见来者竟是耿恭。
“李军候这里好生热闹啊。”耿恭一进来就笑着说。
“司马。”大牛栗元等人是耿恭部下,立即毕恭毕敬地行礼。
李显也随着大伙抱拳道:“耿司马,大牛、栗元都是我的同乡,他们刚来我就要随班司马出使西域,想抓住这短暂的机会好好聚聚,便把他们都叫了。耿司马快请做,章和取干净的酒器来,让司马也尝尝我从敦煌城带来的好酒。”
“好,既然李军候相请我也不客气。”说罢耿恭就坐了下来。
军中这种小聚很随便,不论什么尊卑座次。大家挤一挤,给耿恭让出一个坐下的空子,这位长官就欣然盘腿而坐,与大伙喝起酒来。
三杯下肚,耿恭就不避讳地就谈起了心里话:“班司马此次西行,把身边的重要将领都带走了。大牛和栗元虽然随我去过北匈奴的领地,但未尝一战,经验自然少了些。这么一支庞大的军队交到我手上,驾驭起来是力不从心啊。”
“耿大人出自将门,想必自有治军之法,何来力不从心之说,李显敢断言,不出一年,司马一定能扬威天山,为朝廷立下不世战功。”
对于李显的吹捧,耿恭并不上心,他想的是如何能把对方这名骁将纳入自己麾下,见对方有意揣着明白装糊涂,便开门见山地说:“我闯荡西域,并未带什么班底,大牛和栗元随我前来,我定能让他们官升两级。而若军候能留在军中,我将晋升你为我的副官,来日我司马之职坐定,那假司马的位置就是你的。”
这个许诺太诱人了,一年前班超也不过是个假司马,当下的耿忠也是假司马。耿恭家族在朝廷里颇有权势,他说来日司马之职坐定不是句空话,这个位置他唾手可得。而现在此人最需要的就在搭建自己的班底,朝中固然需要有人,但自己也得有得力、效命的兵将,两者是缺一不可。
晋升军职,李显是很想得到的,但此时此刻他不想罔顾班超对他的一片期望。毕竟自己在早晨已经斩钉截铁地说要跟随班超出使西域,出尔反尔不是他李显的一贯作风。
面对耿恭的许诺 李显道:“多谢耿司马,只是李显已经答应班司马,随他去西域,做人不可言而无信,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在一旁的郑大牛则惋惜地说道:“本以为咱们兄弟可以一起并肩作战了,不想你执意西去,还没好好叙旧就又要分别了。”
李显笑道:“我等都来到了这遥远的西疆,何愁没有机会再相聚啊,等我陪班司马从鄯善回来,再找各位一起饮酒。”
……
次日一早李显就离开军营赶回敦煌城内,自己随班超出使西域的事,想要过自己女人这关,还得费一番周折。
……
“什么,你要去鄯善。”小盈有些意外地问道。
“不错,班司马已经接下这个差事,我等出生入死了这么久,必然要鼎力支持他。”
“李显啊,你说你一出去就小半年,我辛辛苦苦从中原来到敦煌,本要和你长相厮守。现在倒好,要见你一面都得等上数月。好不容易团聚了,这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你又要离去。我……我这是何苦……”
说着说着小盈就要哭起来,李显为了让她知道自己是心疼她的,便紧紧地抱住她说道:“好盈儿,我怎能不知道你的苦衷,但男儿志在四方,你也不想嫁给一个窝窝囊囊只在家中过活的男人吧。”
小盈一听就推开李显道:“你若愿意我真希望你啥都不做,就只留在我身边。”
李显听闻此言只能苦笑:“那我不成吃软饭的了,若是那样,吾宁可死呼。”
田小盈哭了一会儿便收起眼泪,若女人的泪水能黏住自己的他,那李显也就不叫李显了。
她擦干了泪水道:“你去也行,把我带上,我也在这个地方呆烦了,想出去走走。”
这下可把小伙惊到了,赶紧劝阻说:“好盈儿,你可别胡闹了,出使西域可是儿戏?再说我把你藏在何处,你女扮男装想长期不被发现根本不可能。”
“哼,李大人,我田小盈现在就是你的一个包袱,在军中人士面前总想跟我撇清关系,你放心,我想去西域自有办法,不劳你操心。”
……
小盈的那句“自有办法”让李显很是疑惑,他知道自己女人鬼主意多,只是这次不知她又想干些啥。
“不管了,反正我走我的,动身前就狠狠心,晚上在军营过,免得离别时她哭哭啼啼的,徒生悲伤。”
这日早晨,交接完军务的班超带上李显、甘英等三十六名壮士从敦煌郊外的大营赶往河沧城。
奉车都尉窦固身着戎装,伫立在河沧城头,正注视着日头,等待班超他们到来。
河沧城位于疏勒河南岸,离敦煌城二百多里,它建于前汉武帝时期,是汉武帝为经略西域在河西设置的最重要的战略基地。
此时,窦固让主簿郭恂又检查了一遍出使用的战马、骆驼,又不断在他耳边叮嘱着,殷切的神色溢于言表。
高墙之内,四名驼倌正在整理着骆驼身上的行李,十五匹高大的乌孙战马已经喂过草料,马蹄不停地刨沙,为远征在做“准备活动”。四条粗壮威武的猎犬,摇着大尾巴在骆驼和战马间走来走去。
一切咸备,就等班超一行人到来。
就在窦固等得有些焦急的时候,远处腾起一片沙尘,沙尘由远而近,一支身着大汉铠衣的精骑小队,几十匹疾驰的战马风尘仆仆地开进军营。
为首的将官正是班超,他勒住战马旋腿飞身而下,抱拳行礼道:“末将班超参见都尉大人,姗姗来迟,还请恕罪。”
窦固看到爱将也是大喜,道:“仲升每当关键时刻总能提我分忧,何有来迟之说。我已叫人备上酒菜,给你和郭主簿饯行。”
窦固身边的一名年近五十的文官正是郭恂,他虽在窦固身边效力多年,确是一副儒生面孔,他接话道:“此去鄯善,戈壁黄沙、千里无人迹,我等用过这顿送行酒,不到目的地,恐难再吃上贴心饭了。”
窦固、班超、郭恂三人进入屋内洗漱就食,李显、甘英等人被安排在另一偏帐。
“吃,可劲吃,都尉大人这里伙食不错,等到了西域可就享受不到这等美食了。”甘英一边自己大嚼大咽,一边让着身边的兄弟敞开肚量把自己填饱。
三十六个壮士正狼吞虎咽地吃着,不想这时窦固带着班超和郭恂端着酒杯来到帐内。
大伙受宠若惊,赶忙起身给长官行礼。
窦固看了看三十六个人的面孔,对班超笑道:“怪不得耿大人前几日见我时说你班超阴奉阳痿,如今我才知道你部军中的悍将竟然全在这里,仲升,可见你爱兵如子、治军有方,他们才都愿意陪你去西域受这趟苦啊。”
班长赶紧到道:“吾等兄弟在一起久了就不想分开,宁可祸福与共,并非耿都尉说的阴奉阳痿。”
“耿忠也是,你在沙场上锤炼出来的军队都交给他堂弟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窦固道。
窦家和耿家都是开国功臣,这次攻克白山最风光的赵统和班超都是窦固的人,耿家觉得脸上无光,之后要和盘踞在车师的左鹿蠡王作战,他们已经卯足了劲儿,希望这次自家人能立下战功,至少与窦家平分秋色。
窦固顿了顿,之后的话才是今日饯行的主题,他语重心长地说:“我大汉已不通西域长达六十余年,现在白山已克,当务之急就是出使各国,让他们知道我汉家重返西域的决心。列位都是沙场上磨练出来的汉子,须知纵横的意义不在战争之下,汝等办好了这次差事,就拔掉了匈奴在西域北部的根基,等于在战场上斩杀了成千上万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