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
千瞳有些不好意思,“想起以前的一位朋友。”她回过神客气地问道:“王姬怎么这么早就来我这里了,可是有事要吩咐?”
丘楚楚皱着眉头,温声细气地说:“别总叫我王姬王姬的了,咱俩年岁差不多,你叫我姐姐就挺好的。”“王姬说笑了。”千瞳的语气很是尊敬客气,可眼神却一直淡淡的,丝毫没有要讨好她的意思。
楚楚有些不悦,她知道千瞳洒脱,今天刻意只简单梳妆了一下,说话的语气也很亲和,可千瞳还是没有要跟她继续聊下去的意思。千瞳突然想起了白狼的话,无奈只好又开口说:“王姬来我这里可是想问景晔的事?”
“怎么会呢,我来就是想找你的玩的。”她故意装作羞涩的样子。千瞳也笑了笑,“我与他只在昆仑山上一起修行了不到半年,当时他生性孤高,我又脾气犟,两人见面除了吵架斗嘴还真没太好好聊过。”
“我听说过一些,可你们这些年一直在青丘,想必对他了解的还是很多的。”
千瞳端来泡好的茶,“自从千年前……他就变的特别忙,有时候我好几个月都见不到他一次,即便见到了他也时常皱着眉在忙。”丘楚楚自然能想到当时有多少事需要景晔亲自处理。
“有句话我本不该由我来说,可既然王姬今天来了,我便斗胆说出来……景晔是个很好的人,表面看起来冷冷淡淡,可心里他总是记着每个人的好。”丘楚楚听完拉住她的手,“好妹妹,你放心好了,我都懂的。”
狐仙传音过来,叫千瞳与白狼去武场,千瞳有些抱歉起身说道:“今天就不陪王姬了。”丘楚楚也站了起来,“你练功要紧,改天咱们姐妹俩再一起聊,”千瞳点点头出了门。
突然觉得她也不是那么讨厌了,作为王姬有点小性子也是自然,想讨好自己多了解些景晔的事,可见她也不是完全为了家族的利益。千瞳在路上碰见白狼,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白狼看了她一眼,“但愿如此。”
狐仙立在武场前,面前放着两张桌子跟两方软榻,桌上摆着笔墨纸砚,两人对视一眼都不懂今天要考核什么。狐仙示意他二人坐下,“现在我问一句你们在纸上答一句,敌多我少如何?”
两人在纸上写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又问:“被敌围困如何?”
“集中兵力,避实就虚”
“……”
这些都曾是他们演习过的战术,今天的拷问无疑是帮两人回顾了一遍,听着狐仙的问题,那一场场战役如幻境般在他们眼前浮现出来。
“敌军诡诈,恐有埋伏,如何分工?”
两人对视一眼写下,“按兵不动,派哨兵前去侦查,千瞳负责……”
狐仙问完后收到答卷,前面的问题两人几乎一字不差,两人的分工和作战计划也十分一致,他虽然没有表露出来,可心里却是十分满意。这些年他不光训练两人的法术和战术,更是想法设法培养他二人的默契。
不论是对战法的研究还是生活中的琐事,他不仅要让他们说出自己的想法,还要预测另一人的想法。经过千年的努力终于可以达到即使无法见面无法交流,两人也可以凭借下意识的默契猜测出对方的行动,从而精心配合。
“你们要知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方谓之神也。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一味按兵法行事绝不可能常赢。”他顿了下接着说:“你俩能有如此默契是好事,可如果让其他人也知道那便是足以让你们送命的坏事。去往仙界以后两人该如何配合,该做哪些调整都要再去磨合和试炼。”
又说:“到仙界以后定会有某位将军带你们熟悉战场,要牢记他说的每一句话,听从他的安排,切不可操之过急自作主张。”
千瞳与白狼齐齐跪在地上,“谢狐仙教诲,我二人定将铭记在心。”
“现在已近中旬,等月底时你俩就出发去仙界吧。”虽然这件事他们两人早就知道,可现在心里还是不禁一阵失落,离开青丘以后就不再只是观习战法,而是要去亲身经历,要在死人堆里在血腥味里自己去积累。
他们肩负着的不仅是彼此的安危,还有万万士卒的性命,还有三界的安宁。千瞳看了一眼白狼,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银白色的长发,坚定的眼神……只觉既惭愧又感动。
“谢师父教诲!”两人规规矩矩对着狐仙的背影拜了一拜,狐仙驻足淡淡地说了句,“照顾好自己,莫要砸了为师的招牌。”直到他走远了两人才抬起头来,千瞳忍不住泪水涟涟,白狼也红了眼睛。
景晔站在窗前,看着远处形影不离的两个人,刀光剑影配合的无比默契,‘从此你们就要相生相依同进退共患难了。’丘楚楚悄悄走到他身边,景晔有些不悦可并未表现出来。
“看什么呢?连我进来都没有发现。”景晔摇摇头,“没什么,不过是有些累了,在窗口吹吹风。”说完又回到王座上。丘楚楚也跟了过去,坐在下首跟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看景晔实在没什么心情才找借口退了出来。
‘大家都说你对谁都冷淡,可我知道有人是个例外。你为了她即便根基不稳也敢治你皇叔一族的罪,看着她的眼神永远是笑着的。她的所有小事对你来说都是头等大事,她的一举一动都印在你心上。我虽然对你无意,只是可惜了,我的眼里却是容不得沙子的。’
一连几天千瞳都被丘楚楚请过去,不是赏花就是赏月,再要么就叫她尝自己做的点心。虽不再厌烦她,可这些女儿家的事对千瞳来说颇为陌生,不论是心里还是身体上都有着本能排斥。眼看着去仙界的日子越来越近,更不好拒绝她的邀请,只好硬着头皮老老实实陪了几天。
那天她刚准备,休息清荷宫的玲儿又过来了,千瞳叹了口气让她进来,玲儿行过礼后说道:“王姬请您明日巳时去清荷院一趟。”千瞳知道要是她不去明天丘楚楚就会亲自来找她,只好应下来。
第二天一早千瞳练功回来吃过早饭,又重新洗漱换了衣服才过去。见千瞳来了她笑眯眯地迎了出来,她今天穿着一身水红色裙子,化了精致的妆,整个人看起来高贵冷艳却又不失妩媚。
“你可算是来了,上次听你说有个什么花可以用来染指甲,今天早上刚让他们送过来,你快来看看是不是?”楚楚拉着千瞳的手,一路牵到后院。
后院里种着各色花草,还有一片大池塘,池塘里培育着名贵的雪山冰荷。因从极北之地移植过来,冰荷须有灵力的呵护方可生长,开出的花瓣如冰雕玉琢般清新透亮。冰荷喜冷畏热,连花香都带着三分寒意,‘清荷院’也就由此得来。
此时正值盛夏,千瞳的院子虽不比外界热,可到了正午还是闷的厉害,但来这清荷院里却是凉风阵阵舒爽无比。等他们走到池塘边的小花园时,方才的夏意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花园边上养着几株凤仙,其中一株最是显眼。红色的粉色的还有白色的花同生在一株上,红的娇艳,粉的柔美,白的清纯,煞是好看。“这是叫什么花来着,我又给忘了。”楚楚问道。
“这是凤仙,又名小桃红,其根、茎、花和种子都可入药,有祛风,活血,消肿,止痛的功效。凤仙花又好养,凡间很是常见呢,女儿家们也经常用它来染指甲。”千瞳说完楚楚又问:“这株花为何有三种颜色?”
“凤仙花很容易变种,最初只有红色、淡粉、茶白、绛紫、秋香这几种常见的颜色。经过蝴蝶,蜜蜂之类的传粉和它们自身的变异后来有多了如桃红、淡红、紫粉等其他颜色。这株为何会开三种颜色的花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应该也是它们变种的结果。”
“我发现一提到花花草草你总是懂的很多呢,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千瞳笑了笑,“是自己无聊从书上看来的。现在花开的正好,不如就现在给你做指甲吧。”千瞳分别从几株凤仙上小心摘下几朵花来,放在石臼中,又采来几片玫瑰,加入少许明矾、香料一起捣碎。
花汁和花肉混在一起又有玫瑰跟香料提味,香气顿时就散了出来。“真好闻,染过的指甲也能有这种味道吗?”
千瞳继续忙手里活,“香味大概只能持续一天左右,你晚上睡觉之前让丫鬟帮你把这些敷在指甲上包好,等第二天再洗掉就可以了,如果觉得颜色淡的话可以多染几次。”
“为什么要等晚上再弄,而且她们笨手笨脚的恐怕也敷不好,不如你这会就帮我做吧。”楚楚拉着她的胳膊一个劲央求。
“不是我不愿给你做,只是手包好以后就不能做别的事了,连吃饭都没法吃。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包好,一觉醒来自然就染好了。”千瞳顿了一下只好又说:“要么这样吧,晚上吃过饭以后我再过来一趟,给你包好手指再回去。”
丘楚楚搂着千瞳的脖子,“你真是太好了,谁要是有你这样的妹妹可真是有福气。”千瞳笑着拉开她的手,把做好的染料交给楚楚身边的宫人,“我要去白狼院里一趟,等晚些时候再过来。”
说去白狼院子里只不过是找个由头,这些年她不是四处游走就是跟白狼一起练功,以前的事情早已尘封在记忆的最深处。这些天与丘楚楚待在一起,老是不经意的想起润叶、燕子还有梁沛然他们。
千瞳叹了口气回到屋里,坐在桌前认认真真描了几页字,直到手背发酸方搁下笔睡了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