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章。大豪走了。
妈的,蒙面抢夺案的材料在哪呢?竟忘了问。云雾庵想,知道叶千千住哪也行。他就去内勤那儿查案件登记。内勤说:“材料在支队长那儿。”
云雾庵不想去见支队长。这几年,支队长一直看他不顺眼,他认定。他上楼,巧,支队长正下楼。他站住,支队长专注地看了他一眼,说:“我知道了。”
支队长为他送老局长到卫生所很感动。有那么多人看热闹啊,就没一个人像他一样背起老局长就走。
他说:“你知道就把材料给我吧。”
支队长问:“什么材料?”
他说:“那蒙面抢夺,还是抢劫的那案子……不是你要我办吗?”
“啊,是是。”支队长明白云雾庵没听懂他说的是指送疯局长到卫生所之事,更认为他的举动正是出于他为人的纯真与善良。又问:“大豪没给你派助手?”
“要派的,一时没顾上。”
“材料商君在看,就让她跟着你。”
“商军?”
“在我办公室,你去吧。”
云雾庵走进支队长办公室,顿时觉得走错了门。一个鲜亮的女人坐在支队长的座椅上,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眼里是一个问号。
并没有走错办公室。云雾庵认定,就一脸的严肃,说:“我找人。”正待退出来。
“我不是人?”那女人笑了,俏皮的那一种。
云雾庵不喜欢与陌生人开玩笑,尤其是女人。还讲俏皮话呢,他一听就来气,说:“坐在支队长的位子上,果一拽到〈方言:很了不得的意思〉,我以为你是他的老婆呢。”
“支队长的老婆!有我年轻漂亮吗?”那女人一点也不生气,还不眨眼地盯住他。
“他老婆,黄脸婆的一个,”他说,忍住笑。
那女人说:“你是云雾庵,对不?坐吧。”
奶奶的,你当你是支队长似的,雾庵心里说,不吭声。
“听说你在外面办案碰上了一个女老板,就做了你的女朋友?”那女人说,笑了。
“你还听说了什么?”他火了。
“并不是韦女伢子踹你,是你见异思迁对吧?”那女人说,站起抵到他面前。“你火什么呢?”那嘴巴说话的神态分明就是一个韦莲娜。
云雾庵没多想,转身走,与进门的支队长只差撞了个正着。
支队长问:“你虎着个脸干吗?”
云雾庵说:“商军不在。”他出门就走。
支队长说:“胡闹,商君,你拿上材料跟着云雾庵。”支队长笑了。
商君跟上云雾庵,说:“没一点绅士风度。”
云雾庵站定,从头到脚打量她,仿佛在看一个怪物,说:“女人就女人,名字叫什么商军?”这个商军与韦莲娜一般的身段儿,也就一米六三四高的样子吧。
商君说:“我是君子兰的君,还不是你见了漂亮女人,大脑思维就出了问题?”
云雾庵说:“就你是君子,其他人是小人?”他转身走,自感强辞夺理,窃笑了。
商君说:“云雾庵见了女人,他的那眼神儿也够色迷迷的了。”
“谁叫你这么鲜艳。”
“先找叶千千?”
云雾庵不吭声。
他本是要去找叶千千,可他就是不让她耍小聪明,他就是要反其道而行之,先找叶千千的男朋友杨小韦,说:“你从前干什么的?”他想她有些业务能力。
“这很重要吗,反正从前不在公安部门。”
“你多大了,这年头能进公安的,准又是市,部,局长的七大姑八大姨或儿媳妇什么的。”
“我多大了,我老了吗?云雾庵为什么不进步?不拘小节,还讲刻薄话;我为什么不能进公安,大学本科,学心理学的;还要奉劝你的,有一点,干部子弟多数也是很敬业的。”
“你有完没完?”
“没完,你明明是去找叶千千的,见我问了一句,你就去找杨小韦,是不是?”
一言击中,云雾庵好窝火,大步走。商君小跑说:“干吗呢。”
云雾庵急了,竟脱口而出,辩解说:“一个男人,仅仅抢夺了一条项链,不是熟人,蒙什么面?杨小韦为什么不许报案?想一想吧,哼,学心理学!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此刻他只想挽回一点面子,胡诌就胡诌,有几分道理能蒙住这个女人就行。
“你现在想什么,想气跑我,可我偏不气,”商君也瞎蒙说。她心里对云雾庵刮目相看了。这〈蒙面抢劫〉,重〈大〉案队李兵他们分折案情,研究侦破范围该怎么怎么的,那洋洋两千字却不及云雾庵一言击中,“不是熟人干吗蒙面?”莲娜说他能破案可不是虚的。
云雾庵说:“我干吗气跑你?我在想,你的嘴巴和那说话的神态就像我从前的一个女朋友,特别是你的嘴角那颤动的神态。”
“女朋友叫啥,你还爱她吗?”商君知道他说的就是韦莲娜,就蒙着他问。
“管你什么事?”
商君笑了。
吴大豪一上午心情不好,就早早回到办公室。他思来想去,在这即将成立经侦支队,人事浮动的关键时刻,自己能否进步,某种程度上取决于娅娅的爸爸能否在公安局头头儿里,斡旋一下。他不想“后院起火”,只想息事宁人,就要给娅娅打一个电话。
可这时电话铃响了,他拿起话筒听,却是局办的小雅打来的。她说:“谢谢你送老局长。”
他说:“老局长又不是你爸,谢什么谢,扯淡。”他压了电话,廉价的客套话是对他的侮辱,再说这“谢谢”也临不上她来说。
电话又响了,他拿起又放下,电话又响起,他恨小雅固执地纠缠。他拿起话筒说:“没事干,你干吗不和江怀志上床呢?”就又压了电话。
午餐,吴大豪去吃饭,在局食堂外的空旷地见到了娅娅。从前午饭,她从不在局食堂就餐。她站在那儿皱着眉头,望着阴沉沉的天。
她在等我吗,他想。他走过去,她的脸比天还阴,见到他,她喉咙咕的一声,犹如吞下了一只绿头苍蝇。他还没省过神来,她又见了鬼似的跑开了。他感到自己一下子栽了,在这个高傲美貌的妞儿面前,他近似一条赖皮狗。
午餐后,娅娅在办公楼走廊上与江怀志聊天,并不时地向二大队这边张望。大豪假装视而不见,可奇迹出现了。娅娅已将两手搭在江怀志的肩上,似在教他跳什么狗屁舞。血一下子涌上了大豪的脑门,他恨不能跑过去,一下子掐死她。他赌气回到办公室。
下午两点钟上班,娅娅打来电话问大豪“有何感想?”他没有吱声。
“豪豪,”电话里他也能感到娅娅从末有过的甜甜地喊他说。“我还没来得及与江怀志上床呢。”
妈的,饭前那一个电话是她打来的。他恶狠狠地说:“上吧,我知道咱们玩完了。”
吴大豪你是个十足的坏蛋,他骂自己,说不与人计较,还是计较了。
开头几天,吴大豪以为娅娅会主动来找他,至少她可以在电话里讥讽他,说:“豪豪,你的机会来了。”因为近几天又有传言,说支队长真的要走了,他要多栽花少栽剌,已上报他吴大豪任大队长;还上报了云雾庵升副大队长。
现在支队长对云雾庵的看法好了,局长也喜欢云雾庵 ,还有商君,据说她是什么省外经委主任还是副主任的外甥女呢还是女儿,也很崇拜他。她要是帮云雾庵上,还有什么事儿办不成的呢。经侦支队一旦批下来不知该谁上呢。
现在每个人头上都有人,可我呢,大豪想。娅娅不是我的女朋友,她老爸当你是老几呢。他为这心烦,叫他更心烦的还是那坠楼案没有一点儿实质性的进展。可商君这女人,近几天在支队长面前,一个劲儿地说云雾庵有希望破获蒙面抢劫案带破坠楼案;还说杨小韦没工作,无经济来源,怎么会有钱在黄国强死后的第二天,有金项链送给叶千千呢?完全可以设想,那项链原本是黄国强要送给许莹莹的,也可以设想原本是许莹莹的,黄国强只是来归还罢了;黄国强没想到竟被杨小韦谋了财,害了命。
妈的,这娘儿也真能侃。大豪心里骂。但仔细思之不无道理,说死者四川人是杨小韦,起初调查时就知道,大豪想:自己为什么就没有举一反三呢?杨小韦没接触黄国强,咋知道黄国强是四川人,真蠢啊。
大豪后悔不已。
杨小韦是在云雾庵找其谈话后溜了,一溜就有嫌疑,让嫌疑人溜了就是云雾庵的问题。大豪想,这至少叫自己的心理还有一点平衡。话虽这么说,但是自己破案不顺,恋爱也不顺,两样没一样行,这么下去,咋能行?于是,他硬着头皮涎着脸就往通讯科打电话。对方说娅娅不在,他就又往娅娅家里打。
“找娅娅——你是谁?”
大豪一听是娅娅她爸,慌了,说:“伯父,我是大豪。”
娅娅她爸爸愣了一下,不客气说:“一个办公室的有什么话不好说,还往家里打电话?”
大豪豁出去了,说:“伯父,叫娅娅接电话,说吴大豪要见她。”
“她不见,”她爸爸压了电话。
大豪感到问题严重了,真的是玩完了吗?大豪想,不行,晚饭后上她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