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下,很多人都开了口。冉锦寒摩挲着手上的扳指,片刻后开口道:“众爱卿的话虽然有道理,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虽为亲王,但毕竟是此案最大的嫌疑人,如果就这样让他回去,朕要怎么向孙家人交代,怎么向天下百姓交代?”
“皇上所言甚是,若就这样放了荣亲王,的确会遭天下人诟病,臣觉得不该放。”孟忠仁转头又对武阳侯说,“倘若皇上因此被百姓说成包庇宗亲,圣明受损,尔等可担当的起?”
如此一来,朝堂上又掀起了一阵争论,冉锦寒最后平复道:“荣亲王毕竟年岁已大,又是皇室宗亲,朕决定,准其回驿馆歇息,但在此案查清前,他不可外出,外人亦不可去探视。”
“皇上英明!”
荣亲王和镇国公均被软禁,荣亲王一党明显失势,等冉玄金再一上钩,夺回荣亲王手中的兵力、封地,指日可待。
此事告一段落,新上任的刑部尚书岳光又启奏道:“臣,有事启奏。”
“说。”
“半月前,刑部接到匿名举报,说庆国公的长子,礼部尚书萧金和,倒卖私盐,并附带了一些证据,臣就势派人暗查下去,结果发现,萧金和明面上倒卖的是私盐,实际则是兵器。”
闻言,皇上和庆国公都是心中一振。
庆国公很不解,他岳光可是皇上亲自提拔上来的人,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是皇上现在最倚重的人么,这种事,应该先压下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对,或者,秘密通报皇上,由皇上私下定夺,怎么也不该是直接在朝堂之上将其公之于众。倒卖兵器,可是抄家灭门的死罪,他这是要置他们整个庆国公府于死地啊。
庆国公随即开口道:“岳大人,你刚刚上任不久,做事可要稳妥些才是,如此这般指证朝廷命官,若没有真凭实据,后果可不仅是丢了官职这么简单啊。”
岳光闻言,直面皇上,跪地道:“今日一早,臣已将萧金和羁押归案,所有人证、物证都已备好,随时等皇上传召。”
身为荣亲王一党的宣平侯,见此情景立即附议道:“皇上,刑部尚书既然已经将事情查清,还请您定要严惩此事。”救不出荣亲王和镇国公,能打击到皇上身后的势力,也是不小的收获,宣平侯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臣附议!”武阳侯立即应和道,随之又有不少人跟风附议,这些人,一部分是荣亲王的人,另一部分则是冉奚偷偷换了血的朝中官员。
面对如此境况,冉锦寒甚是恼怒,他如此信任庆国公,却不想他的儿子竟做出这般糊涂事,倒卖私盐本就是大过,若是暗地里还做了倒卖兵器的勾当,恐怕他这个皇上,也保不住他们庆国公府了。
兵器,打仗用的,涉及到军事方面,就没有小事,自古以来,倒卖兵器就是大罪,形同谋逆、通敌叛国。
再看大殿中央跪着的岳光,冉锦寒更加愤怒,他亲手将他提拔到刑部尚书的位置,没想到他第一个办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心腹,冉锦寒不禁怀疑,这个岳光,到底是谁派来的,自己竟然会看走了眼,将这么一个人放到了身边,还是刑部尚书的位置。
冉锦寒思虑片刻后,吩咐道:“此案涉及到朝廷命官,定要仔细审查后才可定罪,”停顿一刻后,又道,“岳光,朕命你们刑部,明日将萧金和移交大理寺,由大理寺负责重新彻查。”
岳光心有不甘,但却也不敢公然违抗圣命,应声道:“遵旨。”
“大理寺卿。”皇上又道。
“微臣在。”原来的大理寺卿吕甲已被冉锦寒下令收监,而且是秋后问斩,现在身在此位的,是冉奚的人,名为单冠中。
“朕命你大理寺,严谨彻查此事,绝不能放过一个坏人,更不能冤枉了一个好人。”‘冤枉’二字说的格外清晰,单冠中是聪明人,自然知道皇上的意思,只可惜,自己效命的不是他,所以难从他愿。
“遵旨。”单冠中领命后,回到自己的位置。
所有人都知道皇上的心思,他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才故意将此案又转交到了大理寺重审,而庆国公一脉是否还能保得住,就看大理寺卿的这个审查结果了。
一切都按冉奚的计划进行着……
“国公爷快回府去吧,奴才这里还有事,先告辞了。”李修平告退后,赶紧去追已经走远了的刑部尚书岳光。
“岳大人请留步。”
闻声,岳光停住脚步,转身回头,“李公公?”
“岳大人,皇上……皇上请您到泰和殿议事。”李修平气喘吁吁,因为担心追不上岳光,特地小跑过来的。
岳光随着李修平来到泰和殿,此时殿中只有冉锦寒一人,李修平将他引入后,径自离去,而且关上了殿门。
“微臣参见皇上。”岳光弯身行礼。
冉锦寒放下手中的奏折,转手慢慢端起茶杯,轻轻嘬了一口,语气平淡的说:“平身。”
“谢皇上。”岳光知道冉锦寒叫他回来意欲何为,所以对他刚刚的行为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反倒更加印证了冉奚对他的提醒和告诫。
“你是谁的人?”冉锦寒直接问道。
“微臣,是您的人啊!”岳光回复说。
冉锦寒冷笑一声,又道:“朕再问你一遍,你是荣亲王的人,还是信郡王的人?”如果碧萝没告诉过他冉奚的身份,冉锦寒不会把冉奚列在选项中,如今,既然知道了冉奚身后有着那样的势力,他自然就成了他的另一个目标。
岳光目光坚定,态度诚恳的说:“微臣是您的人。”
“还敢撒谎,”冉锦寒瞬间从身后架子上抽出宝剑,一个箭步来到岳光面前,剑尖直抵对方咽喉,“再不说实话,朕现在就杀了你。”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要杀微臣,微臣绝无怨言,只是能否让微臣在临死前知道,皇上为何会突然对微臣动此大怒?”剑尖已经划破岳光的皮肤,一滴鲜血顺流而下,然而他的面部毫无惧色,即便对面的这个人是阴狠毒辣的当今圣上。
“敢和朕装糊涂?”冉锦寒不屑一笑。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不明白,您为何暗自下旨,让微臣查办萧金和,并在朝堂之上将其罪证公之于众,事后,又对其百般维护,还突然对微臣动此大怒。”
“朕何时给你暗自下了旨?”岳光的一番话,让冉锦寒突然糊涂了。
闻言,岳光从怀中拿出一封密旨,双手奉上。冉锦寒收回手中宝剑,接过密旨,打开一看,怒气更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庆国公一脉,表面为朝廷效力,实则已归顺荣亲王,并企图谋反,朕命你搜集其子之罪证,并将其公之于朝堂之上,使其牵连整个庆国公一族,从而彻底除之,钦此。’
上面是他的笔迹,又有真真实实的玉玺红印在,连冉锦寒自己,都找不出这密旨有何破绽,仿佛真的出自他手。
“你从何得之?”冉锦寒问。
“半个月前的一天夜里,一个公公亲自送到微臣府上的。”岳光回道。
“你可还记得那人的长相?”冉锦寒又问。
“那公公当时蒙着面,微臣并未看清他的长相。”
“连他人的长相都没看清,你就敢相信这密旨是真的?你又怎么知道,那人是宫里的公公?”原本信了他几分,此时又变成了怀疑。
“微臣拿着密旨,和之前皇上对微臣的任命书对照了,无论是字迹还是玉玺大印,都没问题,微臣又一想,既是密旨,皇上应该是下了令,禁止他人知道的,所以那个公公才如此谨慎进出,于是微臣也就信了。至于那人的身份,则是从他的声音判断出的。”岳光回复说。
“除了声音,对那人,你就没有其他什么印象了么?”仅凭一封假的密旨,冉锦寒觉得,岳光还是很难洗脱嫌疑。
岳光假装回想,思索片刻后,回复说:“倒也不是,当初那人来的时候,穿的是大黑斗篷,临走前,他抬手整理斗篷帽的时候,可能是袖子太过宽松,半截手臂漏了出来,微臣记得他右手手臂上,好像有一块红色的东西,是疤痕还是胎记,微臣就不得而知了。”
“既是如此,那就不愁找不到那个人。”冉锦寒随即叫来李修平,让他配合岳光查找此人。
李修平得到的命令是配合岳光找人,而具体要找什么人,怎么找他全然不知,岳光要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事情挑明,岳光说自己是冤枉的,并拿出了那份假的密旨,最后,冉锦寒选择了暂且相信他,与此同时,冉锦寒叮嘱岳光,销毁一切萧金和犯罪的证据,只把人移交大理寺就好。
冉锦寒也不想包庇萧金和,可无奈自己现在后方实力空虚,镇国将军一脉势力已大不如前,他能仰仗的也就是萧家了,所以他必须暂时保住萧家。
岳光领命后离开了,冉锦寒靠在龙椅上,闭目思索,从刚才岳光的反应看,他应该没在撒谎,难道真的是自己误会他了,如果是,那么假传密旨之人,又是谁,荣亲王还是信郡王?
思索之时,李修平急匆匆从殿外进来:“启禀皇上,大事不好了!”
“说,出了什么事?”冉锦寒立即坐起,看向李修平。
“刚刚收到消息,说……说……”
“说什么?”冉锦寒怒问。
“说您培养的暗卫……昨夜全部被杀了。”李修平紧张的额头冒汗,不敢抬头去看冉锦寒。
闻言,冉锦寒一怒之下,掀翻龙书案,上面的奏折飞的到处都是,砚台飞出刚好撞到李修平的额头,直接将其砸出一道一寸多长的口子,血顺着他的眼角流下,直滴到他的衣襟上,可他生生不敢动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