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大豪准时到剧院门口。娅娅不在,云雾庵却在,他站在那儿等什么人呢。大豪不好意思问他,也就不吭声。
“今天和局长谈的怎么样?”雾庵走拢来问。大豪知道他问什么。
“不做白日梦,”大豪说。扭头,看任娅娅来了,从左侧绕过来的。她上穿白色乔其纱短袖子衫,下着浅兰色筒裙,那浑圆的殿部显得更圆,每走一步就扭动一下那柔软的腰肢,那撅着的殿部就一颤颤的。
“坠楼案那七层楼我找到了一个叫许莹莹的女人,是四川人,”云雾庵说。
这家伙判断案情就像中医拿脉,局长下午还提到四川口音呢,他竟然找到了一个四川人,总比别人快一拍,大豪想。他说:“看完曲艺再说。”他几大步赶上任娅娅,在她身后拍拍她的屁股。她对他一笑,几多妩媚,说:“干吗呢?”
他说:“我是借助自己的想象力去挖掘这个属于我的世界。”
大豪的世界怎么也不止是任娅娅的屁股吧,但这话任娅娅爱听。就是这个既上进又自卑,既抑郁又幽默的家伙叫她又恨又爱。她说:“你应该珍惜你已经拥有的东西。”
他笑了。
她问:“你笑什么呢?”
他撒谎说:“我想为你买一件衣服使你的线条更曲线美一些。”
“你还真没有为我买过衣裳呢,还早,去《美尔雅》吧。”任娅娅一高兴就在他的脸上飞吻了一下。
“行,买了衣裳再去看糟老头的曲艺。”大豪挽着娅娅胳膊前往剧院右侧自由贸易的百货市场。
时下兴打包西服,价格便宜式样新颖,洋为中用,大豪就要为娅娅买一件打包的西服。可娅娅说:“哪那行?那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出了自由市场,大豪还在耿耿于怀说:“我就知道这是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没有你高贵。”
“这不是我高贵,也不是那些西服真有什么梅毒病菌,我要的是中国人的志气!”娅娅说得振振有词。
瞧她高昂着一颗美丽的头颅,大豪说:“美国人在造一颗月亮。”
娅娅说:“美国百分之八十五的科学家是中国人。”
他能说她错了吗?“我买不起《美尔邪》,”他说,酸溜溜的。“还美尔雅呢。”
“你可以为我买一条纱巾或者短裤子什么的,”娅娅说。
“你不会要我买乳罩吧?”
“为什么不可以呢。”
已是华灯初上,喧闹的白天并没有给晚上的街道留下宁静。洒水车喷射着水柱叫人们往人行道上跳跃,汽车的喇叭尖叫越过湿漉漉的路面呼啸而去;人行道上的人们摩肩接踵并不时被桔黄色的路灯光扭曲重叠拉长。夜色扑朔迷离,人影明了又暗,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似乎人类孕育的故事多是从夜晚开始的。七点半,人如潮,剧院门前,人头窜动,密匝匝一大海片。
大豪杞人忧天说:“这还不把剧院给挤破了?”
娅娅说:“我们江南人都是非名人不慕,譬如刘晓庆,李谷一,郑绪岚……”
娅娅的话没说完,大豪立即掐断,说:“知道,人们宁愿追求糟老头子也不愿关心原子弹,人造月亮或者宇宙飞船。”
“大豪,别这么刻薄,更别显得……况且生活中并不是飞船不飞船的事情。”
“是,那糟老头子怎么也不止值10元钱吧?”
“你无知你……”
“我宁愿花50元欣赏你那红红的舌台,那才叫风采。”
“你滚!”娅娅气冲冲扭身就走。她断定大豪会追上来拉她。大豪追了,刚起步,身后一只手拉住他,他扭头一愣,说:“秋风。”
秋风,一个美貌的少妇。她看着他,眼神凄凄艾艾,他俩相对视而沉默。她那性感的唇儿噘着,分明是一只熟透了的桃,黑葡萄似的大眼一闪闪的,那是一束束勾人心魂的光泽。
“她生你气走了?”秋风问。
“你还好吧?”大豪问。前不久他听人说她结婚了,男人叫李想水,三十六七岁,是一个什么公司的经理。
“这要看哪方面,”秋风说。她想,没打结婚证,爱好,说是结了婚,实质上也只是个同居。
大豪说:“便宜那个老色鬼了。”
秋风笑了,说:“你还不是一个风流蛋!”
“风流风流,不等花儿谢,叶儿到深秋;青春总有限,风流不等人白头。”身后有人拿腔捏调儿在唱。秋风一惊,大豪扭头看,他就知道是云雾庵。
雾庵固然还牵着拉弟的手。大豪说:“你们别误会。”
拉弟说:“我俩什么也没看见。”
雾庵笑了。
“你笑,看谁来了?”大豪说。
云雾庵一瞧,来人是韦莲娜。他放开拉弟的手。妈的,一个糟老头子把什么冤家都招来了。莲娜向大豪秋风点点头。她人都要哭了,这才多久,云雾庵却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
大豪秋风走了,拉弟又挽着云雾庵。韦莲娜强压住怒火,问雾庵:“她是谁?”她没见过拉弟,但她能感觉得到这个女人就是小鄂打电话说过的“女贼头”。
云雾庵窘极了。
拉弟说:“我姓艾叫拉弟。”
韦莲娜怒视云雾庵说:“你没对她说,你有女朋友那就是我吗?”
韦莲娜是有半个多月没理他,可也没有说她要与他分手呀,云雾庵无言以对,只好不吱声。
拉弟说:“说了你,又怎么样,好男人,自然追他的人就多,和谁好,那就要看他爱谁了。”这一下,拉弟还真是有些胆识,而且说的还在理呢。
抢了人家的男朋友还大言不惭,韦莲娜气极了,说:“你就是那个女贼吧,我看是土匪;云雾庵,你朝秦暮楚,不,你是慕一个女贼。”
拉弟被骂成女贼,她一下子气得半死,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雾庵说:“你返校后就没怎么理我,快一个月了,你一个电话也没有打给我,再说你妈又反对,说你分配留省城,所以我……”
“我什么我?”韦莲娜立即掐断云雾庵的话。她想,骂他有什么用,说他见异思迁又有什么用,不如叫这个贼女人走开,说,“我和你什么事儿都干了,你就说咋办吧?”
韦莲娜这么一说,拉弟傻了,陌生地盯着云雾庵。云雾庵也呆了,看着莲娜,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等他完全省过神来,拉弟早走得没影儿了。
“她走了,我们进去吧,”莲娜说。
云雾庵恨恨地盯了她一眼,转身大步走开。一会儿吴大豪跑过来了,说:“我也不看了,到二塑料厂家属楼找许莹莹去。”
……
许莹莹不在家。
许莹莹是三年前,从万县市迁入江南的,目前与老公闹离婚,又因闹离没上班,就被单位除了名,只好以卖报纸糊口。六月二十六日晚,有人看见她带一个穿黄军衣的男子进了那栋楼;六月二十七日那坠楼的男子正好是穿一件黄军衣。
许莹莹老公只说他们在闹离婚,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不过他在家门口的走廊上,拾到一个包,包内有几件衣裳和一封信。
大豪看了那封信,实则是一封情书,落款却是知名不具。
“是谁,只有等小许回来就知道了,”小许老公说。
晚上十点,许莹莹回来了。大豪对云雾庵耳语:“你的机会来了。”
“机会?”雾庵不解。
大豪说:“八成与姓许的有关,够立案则破,不立,问题也查清了。”
云雾庵说:“局长是不是给‘药’你吃了,说队里几起案子谁先拿下就谁上?”
大豪点头。
雾庵说:“你就想与江怀志一争高下,我真不懂你为什么非要当经侦支队长不可呢?”
大豪说:“与你讲不清。”
许莹莹从卧室出来一身鲜亮。他俩不争了。“你是四川人?”大豪问。
“万县市人,”许莹莹对警察找上门很疑惑。
“那个穿黄军衣的人死了,他是谁?”
“鬼,我才从他那儿回,死了?”许莹莹先一脸的孤疑与茫然,然后一笑。“你,警察也开玩笑!”
大豪云雾庵一愣,相视对方一眼。雾庵明白许莹莹说的穿黄军衣的人不是那个死人,于是问道:“你,六月二十七日,这楼上摔死了一个穿黄军衣的人,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摔死了一个穿黄军衣的?我不知道,”许莹莹说。“咋这么不小心。”她忽然犹如睡着醒过来了似的,又说:“咋问我这些,我与那人的死有什么关系吗?”
云雾庵说:“你老乡死了,我们只想知道他是谁。”
大豪说:“他还写给了你的信,未能寄出的信,我看是情书,你自己看吧。”说完就把信递给许莹莹。
许莹莹接了信看了一下,说:“是国强,黄国强,这个遭天杀的。”
“遭天杀?”
“婚前他追我,我不愿,他就到处说我和他有一腿。”
“可他死了。”
“该死,不是因为他那样,我咋会卖报纸糊生活?这坏蛋死了也不放过我,不过我真的没见过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六月二十六日有人看见你和一个穿黄军衣的在一起。”
“那是黄雨来,我二十七日一整天和他在一起,”许莹莹怕大豪云雾庵俩人不相信说。“他老婆出差了,现在人命关天,我不能不说;黄雨来是邮局职工,你们查吧,他老婆会不会知道我和他的事?”
云雾庵说:“不会。你卖报纸的活儿是他帮忙找的?”
许说:“是,我很是感激他,不然我只能在街头讨饭了。”
云雾庵说:“你告诉我们,黄国强家的详细地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