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奇怪的是，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去考虑，是不是已经没有可供回去的地方。现实就是眼下，他们是存活的最后的居民，世界已然灭亡。不，他们不会这么想，并且理智的说，也有太多的线索可以推翻这个假说。

比如，随着时间逐渐苏醒的初始者。他们的苏醒过程目前还无法知晓，苏醒原理和成因无法查明，只是知道大概在一段时间内，会集中出现不同面貌、不同国籍的人，大多数都是亚洲黄皮肤人种，可其他民族的人也有相当的数量。这种现象明显是人为的。还有，为什么会失去记忆，本身也透漏了有人在操控的迹象。郭嘉还见过有人大吵大闹过，他怀疑身边有人监视他每一天的生活，然后把这些都传到网络上变成电视节目，他记得好像有哪位畅销书作家写过这一题材。

指不定郭嘉遇到的那个人就是那位畅销书作家。

真正能够在封锁区居住下、活下来的人，已经不再去纠结那些无聊的猜想。他们必须把目光放到每天真正的日常上，真实的生活中，并且把对现状的不满改为对现状的努力，哪怕得过且过，也好比每天都痛苦不堪。人类毕竟是适应的动物，不适应的人类都被淘汰掉，现实不跟任何人开玩笑。在封锁区里，想活下来很难，死却是一件异常轻松的事。

“还真是冷笑话啊。”郭嘉呢喃地自语，他感觉自己的话飘浮在耳边，软弱无力，透漏着一份凄凉，“这件事绝对不能透露出去。”

郭嘉不想去想到底是什么造成了眼下的场面，第三次世界大战导致核战争？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假如这一消息透漏出去的话，会有大量的人崩溃，好不容易维持的社会局面也会倒退到之前的原始人等级。

这里，就是现实世界。

郭嘉很怀疑，是不是早就有人知道了。这种事，如果真要调查的话，线索想必要多少有多少。他们毫无例外地都把消息压下来了，封锁掉，就像死气沉沉的封锁区一样。

“等等啊……即便找到了这个，也不代表什么吧。”郭嘉尝试用另一种思维方式来思考，他感觉他们生活在魔法师的魔术箱里，里面放着什么，他们所推测的和他们所看到的，未必一致。毕竟以现在的线索来推断真相，未免也太早了些。只是偶然发现的线索，有如摸到象的大腿，远远没有发现真实。

只是可能性而已。

郭嘉看见狐狸已经摇摇坠坠地站起身。

狐狸走到郭嘉旁边，没有停下脚步，“走吧，里面没有怪物。估计是马丁的缘故，它已然被转移了位置。过去看看，万一找到飞机什么的，就赚到了。”

“嗯。”郭嘉站起身，呼了一口气，出口的气体意外地轻盈，竟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沉重，“希望有更多的线索……再有把枪也好。”

……

吱嘎。郭嘉的脚很不小心地卡在碎石里，他费力地把脚拔出来，周围到处都是天然的陷阱。碎石片相互重叠，踩上去的话不仅仅会摔倒，更容易被突出的石块穿透身体。偶尔，能见到血淋淋的手臂。郭嘉吞了一口口水，那应该是马丁一行人的尸首，不过现在只剩下部分的残渣。

狐狸的身形走得很稳，长剑的光被风衣尽可能遮盖，他眼神飞快地扫视地面，企图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你看。”郭嘉看到了一样，他用力扳其下面的石头，把它移到一旁，下面是一把锈迹斑斑的砍刀。郭嘉拾起砍刀，尝试着挥了挥，刀片竟然被郭嘉挥出去好远，发出咚的声响。郭嘉呆滞地瞧着手里面的刀柄，然后无奈地对狐狸摊摊手，“这里都是破烂，像垃圾场似的。”

“刚才我们看到的，应该是属于通知，而且是永久性的通知。”狐狸也找到一把长火枪，不过连枪管都断成两截了，他明白为什么马丁找到的会是王八盖子，早已经被历史所淘汰的枪，原来就是这么回事嘛。

这里是军事博物馆，几把破枪根本不稀奇。稀奇的是，马丁运气也够好，捡到的是能用的枪，而且还配备火药。

“让我在意的是，因XX死尸事件正式封闭……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郭嘉嘟囔一句，他不记得有这种事情。

“喂，你有硬币吗？”

狐狸忽然对郭嘉说道。郭嘉愣住了，狐狸对他招招手。

“看这里。”

“……我去，这个东西都有吗？”

一个生锈的铁家伙陷在墙壁里，玻璃奇迹地没有碎，分上下两层。上层散落着一些塑料瓶子，郭嘉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类似的东西了，看上去是饮料，包装从来没有见过，不是熟知的可乐雪碧一类。

既然知道这里是军事博物馆，发现了这玩意也不让人惊讶。值得注意的是下层，透过玻璃看，是报纸。报纸只剩下一份，而且不知道被什么淋湿了，混成了一块浆糊。

郭嘉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木棍，尝试地往投币口里戳了戳。

“让开一点。”

狐狸沉声说道。郭嘉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挺直身体，狐狸猛地一拳打在玻璃上吗，玻璃发出吱嘎的声音，然后破碎！狐狸的拳头骨节沾了点碎玻璃，他不在意地甩甩手，然后把僵硬的浆糊块拿出来。

还可以这么做吗？不会疼吗？

狐狸甩着手沉脸，看上去疼极了。

郭嘉注意到，上层掉出了几个空瓶子，想必不知道为什么瓶子破损，水浸透掉了报纸。

狐狸走到一块大石头旁，把浆糊小心地撕扯开，铺在平滑的石面上。借着朦胧的血色，狐狸和郭嘉详细地寻找可供的线索。图片和字体都已经模糊，看不清居多，即便有几个字勉强可以识别，也看不出是什么。

死寂笼罩了狐狸和郭嘉，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和吻月无时无刻散发着的血红色光晕。不知不觉汗毛就会竖起，脊梁骨不断地发寒，胃部紧跟着痉挛。郭嘉悄声吞口吐沫，他感觉到想要呕吐般的不适感。他想要打破眼下的寂静，尝试地轻轻嗓子，喉咙嘶哑得吓了他自己一跳。

“你看。”狐狸指着原本浆糊块的封面，虽然文字很模糊，不过至少相对于其他部分，这一面能看清点东西。那是一张超大的图片，上面画着应该是一处海滨，警察……不对，感觉刚像是一些军人扭曲着身体，像是油画般地挡在海滨处。此外，海滨的海水里飘浮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在郭嘉眼前，诡异地化作了人形，是一具具尸体。

……应该不可能才对。

在图片之上，是报纸的名头。虽然线条已经不成样子了，还可以勉强解读。

“亚洲日报？”郭嘉猛地抬起头，狐狸也是异样的眼神。

“不，不，不，即便是抗日战争的纪念馆，也不会随便把当时的报纸塞进自动售票机里吧。而且，这份报纸可是中文的。”

“……另外还有其他可能呢？”

“比如我们伟大的祖国一统亚洲什么的……不，也不可能吧。”郭嘉语气不确定的说，这份报纸给他的惊悚感，比之前在军事博物馆的门口还要重。他有种错觉，即现实已然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这个先放一边吧。”狐狸随便把废纸扔在石头上。

郭嘉不解地看着他，“这些不是重要的线索吗？”

狐狸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这个记住了就好。我们不是考古学家。”他的表情凝重，郭嘉忍不住问道，“到底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呐，我说。”狐狸拉长了语调，他沉重地说，脸上阴晴不定，“如果说，我们现在是现实的话，那么……我们的家人……他们怎么样了？”

稻荷。

“……不知道。”郭嘉很想解释给狐狸听，可惜现在他都一头乱麻，“你听说过平面宇宙、多重世界的理论吗？”

“听说过。这个理论还算比较盛行，一般喜欢在网上看小说的应该都知道这个词，大体上指存在多个不同的宇宙是吧，能量或许在多个宇宙当中守恒。你的意思是说。”

“不排除我们本身在另一个宇宙或者另一个平面，不是吗？”郭嘉知道自己说的话非常荒诞，现实已经如此不堪，就只能荒诞对荒诞，“你跟我说过稻荷的事情。你在担心你妹妹，对吧。”

“嗯。”狐狸稍稍哼了一声作为应答，自从发现这个世界可能是现实之后，他便担心起稻荷来。之前虽然怀疑过稻荷有可能来到这个世界，毕竟也只是幻觉，未必是真的。可如果现实也完了呢？如果现实比这个封锁区还要恶劣呢？他不得不担心稻荷起来。

“谁也不知道封锁区到底是什么？即便现实也是它的一种可能性，那也是众多的假说中的一个。没有突破封锁区之前，仅仅在F区，什么都不会知道。再说……”郭嘉尝试着去解释，或者说去开解狐狸。他很快发现自己不适合这个活。

“自身都难保了。”郭嘉撇撇嘴巴，小声地埋怨一句，“真是妹控。”

“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

这可不是可以随便让人听到的抱怨。郭嘉不想因为这种小事惹怒了狐狸，相反，他有点想要回去了，线索已经梳理得差不多，天也快要亮了，他也开始担心莉莉。

郭嘉出来是偷偷溜出来的，莉莉在卧室的床上睡觉。他还是希望莉莉一睁开眼睛，能看到她的男人在旁边。

“那我们回去吧。”狐狸也发觉再找下去也没有多大意思，这些线索和首领没有半点关系。首领甚至无视了这些。不管怎样，他们必须先要活下去，更好地活下去，才有精力去管其他事。

两个人迈开步伐，准备离开此地。也就在这个时候，狐狸的脚上踩到了什么东西，差一点让他摔倒。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