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江边时,丁浩瞧见沿岸左侧不远处围着一群人,交头接耳地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直觉他们谈论的话题必定与严莹莹有关,赶紧下了车,急速向人群跑去。
几秒钟后,丁浩来到他们面前,他急剧喘了几口气,挤进人群,却什么都没看到,正要拉一个人询问时,听见旁边的两个老太太说道:“听人说有个年轻的姑娘在这里跳了江?你知道吗?”“是啊,都是好几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几个小时前……”丁浩听到这句话,狂乱跳动的心一下子像被绞肉机绞碎了一般,痛得连呼吸都停止了进行。他仰天大呼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扑通”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丁浩被一中年人以掐人中的方式救醒过来,他一睁开眼就爬起来要往江中跳,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旱鸭子。中年人赶紧联合周围几个年轻人死命把他拉住,看丁浩仍在死命挣扎,低沉地说半夜偶然看到严莹莹跳江的一个学生当时就叫了人下水去救过,但搜索了半个小时都没有结果。那些人早已回去休息了,连警察都已经来过又已经走了,现在做这些还有用吗?
丁浩停止了无谓的行动,泪流满面地坐在地上,喃喃道:“莹莹,你真傻,你以为你死了,我还会独自活下去吗?”
周围的人虽然不知道跳水女子与丁浩具体是什么关系,但从他的样子看得出他们的关系必定不简单。有几个人蹲了下来,包括先前救醒他的中年人在内,向他说着安慰的话语,也有几个好事之徒在一旁胡乱猜测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丁浩停止了哭泣,也停止了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奔腾的滔滔江水。
毕竟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人群慢慢地散了,最后离开的是那个中年人,他语重心长地嘱咐丁浩一定要节哀顺变,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父母也千万不能做傻事。说到最后,他拍了拍丁浩的肩,深深叹息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丁浩独自坐在江边,神情木然,过度的悲痛使他忘记了疲劳,忘记了饥饿,忘记了时间。如果此时老天爷出现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一刀杀了他。
堤坡上零星的几株意杨在风中混乱地摇摆,似乎在倾诉着什么;江水低沉地呜呜向前,不时激起一团团雪白的浪花,仿佛在为严莹莹悲泣。丁浩一直一动不动地维持着先前的姿势,若非眼珠子偶尔眨动一下,和一座雕像简直没什么分别。
莹莹啊,你为什么不把事情都告诉我呢?我们可以报警啊,那姓赵的再猖狂,能牛过警察吗?你为什么要独自承受着这一切呢?什么狗屁清白,有你本身重要吗?那个什么艾滋,就算真的得了,我可以陪你去治疗啊,万一治不好我丁浩难道会离开你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呢?为什么一点都不为自己考虑呢?就这样的一个我,值得你这么做吗?值得你连生命都要付出吗?
丁浩胡思乱想着,最让他心痛的是严莹莹竟然在被姓赵的畜生侮辱之后,竟然还被好几个人……他一想到这里心脏就像被钳子夹紧了一样无法呼吸,同时他也无比痛恨自己。明明在北京时就感受到了严莹莹的不对劲,明明回家后严莹莹的表现与以前不太一样,自己在想什么?严莹莹离去前的那一阵,自己又在做什么?什么时候睡觉不好,那一会睡那么死,他妈的真的是……
后悔过后,丁浩心中又无比的憎恨老天。死老天贼老天,严莹莹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你他妈的还有半点公平吗?你要做什么,你要惩罚什么,你要算计什么,你他妈的不会冲老子丁浩来吗?你如此残忍地对待一个善良的刚过二十岁的如花女孩,你他妈的是瞎了眼吗?什么狗屁菩萨,什么狼心神佛,枉我们不久前才那么虔诚地对你们跪拜,你们就是这么完愿的吗,你们都睡着了吗?你们一个个都死他妈的哪里去了?
“啊!啊!……”丁浩再也忍受不了心中的愤懑,对江吼着,对天吼着,直至声嘶力竭,喉咙再也发不出声来,眼泪忽地滚滚而下。
阳光渐渐强烈起来,江中的水泛着粼粼波光,欲迷人眼。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由朦胧开始变得清晰,远远近近的嘈杂声不断地此起彼伏。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丁浩猛地一个激灵,抱着万分之一,不,亿分之一的希望哆哆嗦嗦地取出一看,刚泛起些许波澜的心立马又重回谷底,是黄主任打来的。
丁浩丝毫都没有说话的心情,更别说接电话了。他也懒得把手机放回兜里,随手放在了旁侧的地上。
黄主任却像吃错了什么药似的锲而不舍,手机铃声一直响个不停。
丁浩微皱眉头,重新拿起手机正要将其关掉,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按下了接听键。
“丁浩,你回来了吧,怎么这么晚还不到办公室来?”电话那头传来黄主任相当不悦的声音。
“等下就来,有些事情当面跟你说清楚。”丁浩淡淡地回了一句,挂断电话,知道黄主任肯定会马上又打过来,随手关掉了手机。
仰头望了望天空,丁浩握紧拳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站起来,向江中看了最后一眼,转身向停电动车的地方走去。尽管起先脚踝扭伤的地方还疼得厉害,身体也比较虚脱,这一切却无法跟他心中的绝望,还有恨意相比。他有很多疯狂的想法,有很多冲动的念头,但靠着强行控制自己,靠用力咬着下唇直至出血来强迫自己短暂地压下去了。他丁浩虽然偏执,却也不是一个完全不负责任的人,等把一些事情处理完了,他才好开展自己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