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呆一抬眼,便是被刺眼的阳光闪的眼睛眨巴起来。
抬手挡住,这才看清远处固棠城的繁华之景。
记得自己初来乍到,什么也不知晓,心底更是对于这处显得些许惧怕。
那个时候,还真算得上是乡下人入了城,手慌心更慌。
一旁的曹沮自然是不清楚洛呆的想法,翻身下马,便是牵着马,朝城门处走去。
雪荟纤手轻轻晃了晃,“想什么呢?”
“奥,没事。”
一行人牵着马,走到近旁。
“干什么的?”兵士抬手拦下,懒洋洋的说道。
曹沮手中一摇,靠到近旁,低声道:“御安司。”
那兵士收去脸上的懒散,仔细打量了一番众人,看到头前洛呆手上显露出的戒指。
“请,大人。”
洛呆抬起步子,便是从城门走入,进到瓮城。
和当初所看到的景象并无什么不同,依旧显得格外萧条。
尤其是专门供来往行商歇脚的空地,更是空旷的紧。
不过进到城中之后,一切熟悉吆喝显现,便又是有了人气儿。
“走一走看一看勒。”
“客官里边请。”
“五两银子一位,您请。”
.......
从东城进入,没一会儿功夫,便是乘马抵到御安司的司堂之处。
淡淡的望了一眼,洛呆便带着曹沮和雪荟二人,进到其中。
记得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季南风带着,也正是那一次,季南风倒了。
而自己现在的到来,却是含着一些喏掖在这其中。
“什么人!”一进去没多久,便被拦下。
“卑职洛呆,有皇旨在身,我要见在司留守大人。”洛呆拱拱手。
那人亦是看过鬼戒,便是叫人带着,往司堂正衙走去。
“不知现在留守大人乃是何人?”
“乃是副统大人,符军。”
“哦?”洛呆很是惊讶,不过想了想,也是释然。
季南风被贬斥,温宇柏被斩杀,还有个大统领庞远,听说也是触犯了圣上,估计也是被发在哪个不知名的地方。
说到这个符军,到是有些印象的。
乱安山之战中,那个络腮胡子的壮汉,一流武者实力,尤其是那柄长斧。
也是碰巧,洛呆进入之后,符军正处理着琐事。
虽说留守大人平日里并无什么太大的决策,不过却也是被一些琐事搞得焦头烂额。
“什么事?”符军不耐烦的抬起头。
“回大人,这位大人身上有着圣旨,特来商议。”
“哦?”符军赶忙起身,走到跟前,挥退一旁的那个下人。
打量一眼眼前三人。
“符统领,卑职洛呆,有些事还需大人帮忙。”
符军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伸出手来,“你说你带了圣旨,那能否让我看看。”
洛呆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圣旨,双手举过头顶。
“扑通”一声,符军已是跪在地上,双手接过,满是正色。
仔细看了一会儿,这才将圣旨合上。
“不知这位.....怎么称呼?”
“卑职乃是御安司三等鬼面带刀洛呆,现在恬为五皇子身边侍卫之职。”洛呆收好圣旨。
“那不知,是想.......”
“我要查阅秘阁。”
“什么!”符军眉头一皱,果断拒绝,“不行!除了大统领与墨老之外,任何人都没有权限。”
“大人你有,代理御安司大小事务,至少现在你是有这个权力的。”
符军摇了摇头,“圣旨上只是说一切事物,给你行个方便,但是却没说你可以进入秘阁之中。”
“但也没有说不能,是吧,符大人。”洛呆恳切道。
符军上下打量了洛呆几眼,不再开口,这种事情自己不能随便拿主意,不然很容易被人诟病。
要知道,秘阁之中,可是有着全天下所有现存的秘密。
没有什么是御安司查不出来的。
“铿”的一声,卫刀已是出鞘。
这一手,将曹沮唬了一跳,慌忙按住,“阿呆,不要冲动啊。”
洛呆无奈的笑了笑,将曹沮的手掰开。
符军则是极为淡定,他敢保证,没有人可以在御安司的司堂之中动刀,尤其是眼前这个少年,应当不是丧心病狂之辈。
“符大人可还记得乱安山下的承诺?”洛呆振振的说道,将手上的卫刀递了过去。
这次,倒是将符军搞得有些措手不及,疑惑的看了一眼,仔细的看了下手上的卫刀。
看上去平淡无奇,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隐约之中,却是又有些熟悉的感觉。
突然,符军好像想起来什么,一仰头,“乱安山?”
“还请大人,行个方便。”洛呆拱手抱拳。
符军脸上有些复杂,沉思一会儿,这才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那我便还你这个人情,一条命,换三件事,我记住你了,还有两件事。”
“大人,洛呆并非要挟,只是此事若是没有情报来源,实在是寸步难行,还望大人体谅。”
符军摆了摆手,笑着将卫刀归还,“我也并非那小家子之人,这种事情怎么会想不通,你多虑了。”
“多谢大人。”
“明日,我会通知下去,不过只有半个时辰,而且有些地方,你不能进。”符军收去脸上的淡笑,腮胡一颤。
“卑职知道。”
得到自己想要的,洛呆便是起身告辞离去。
出了御安司,便是一切都变得很是顺利。
没想到留守副统,自己竟是也算有些交情,一番交谈,收获颇大。
曹沮看了眼洛呆,忍不住调笑道:“你吓死我了你,我还以为你突然变得这么冲动,三言两句不和,竟然就要拔刀,天哪,真是恐怖。”
“哈哈哈哈”洛呆大笑起来,“想什么呢,在御安司拔刀出手,咱们有几条小命够搭的?”
曹沮也是挠了挠头,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还真是可笑,纵然再怎么样,自己也是和洛呆这么多年的兄弟。
刚刚的担心现在想起来,还真是一时情急,失了心思。
雪荟娇哼一声,“真愚蠢。”
“你......”曹沮勃然,不过又是怪笑一声,“我突然想起来,现在还真惹不起你了,嘿嘿。”
目光在雪荟和洛呆之间滴溜溜转个不停。
雪荟红着脸,扬起手作势便要打。
洛呆摇头看着这两人,无语的笑了笑。
事情的进展还算顺利,吩咐了几句,便是将一众学徒全部安置在驿馆之中。
曹沮疑惑的跟着洛呆出到驿馆门口。
“怎么?咱们还去哪儿?”
洛呆微微一笑,“跟我走,去我的宅院。”
雪荟狐疑的望着,“你哪来的钱?还买宅子?”
“走就是了。”
三人翻身上马,便是绕过闹市街头,加快速度而去。
没一会儿功夫,便是来到洛呆的宅院门口。
相较于往日,这里显得冷清不少。
“嗒嗒嗒”
洛呆上前敲了几下,便是站定候着。
脚步声响起,门却并未打开。
“谁啊?”一听声,正是胭脂的脆音。
“我。”
“老爷!”门中小丫头惊喜道,屋门便开了大半。
曹沮忍俊不禁起来,“你什么时候变老爷了,哈哈。”
洛呆轻笑一声,便是领着二人进了院子。
许久不见,院子的景色看上去显得格外陌生,不过打心底里,却是又有着一种归属感念。
端坐在大堂之中,洛呆轻抿一口手中的热茶,淡淡的问道:“我走之后,那些人可还找过你的麻烦?”
胭脂正倒着水,喜道:“没有啦老爷,他们将我的借据还给我之后,就什么也没说,走了。”
将热茶放在曹沮侧桌上后,胭脂便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
葫芦依旧没变,不过这段日子,却是养的白净不少。
做事也不再那么木讷,为雪荟倒过茶之后,便乖乖的站在另一边儿。
曹沮仰起头,打眼四处看了看,“阿呆,可以啊,这处宅子,我告诉你,最少过千两白银,哪来的?”
“一个外放的官儿折价给我的,运气不错,也就几百两罢了。”
“也就几百两?你知道我现在一个月的月俸才几两银子。”
“估计刚好够在我这住一晚上。”洛呆笑着说道。
“哈哈,我住你这,你还要收银子?想得倒是美。”
洛呆笑着喝口热茶,目光转向雪荟,“明天我会去秘阁之中,你带着人在西城等我,我会和你们一切汇合。”
雪荟点点头,“我知道。”
“胭脂,你去置办一席饭菜去。”
“诺。”胭脂低着头,欠身道。
待到出去,曹沮笑着上前一步,拍了拍洛呆,“走,去你这院子去看看。”
洛呆轻笑一声,随即跟在曹沮身后。
二人离开大厅之中,看着院中的初冬之景,脸上冰凉。
“有些事,我想你心中应该有数,所以我也就不问什么了。”曹沮倚在栏杆处,淡淡的望着池水中早已干涸的池床。
脸上少有的正经之色。
洛呆也站在栏杆处,靠在其上,笑着望着,他其实也知道曹沮所说的究竟是什么,不过对于这些自己先前已是和五皇子说过,所以并没有多想。
“我知道,但是有些事情本就不是那么轻易可得,若是不付出风险,又怎么完成咱们曾经发出的诺言?”
“但是我不希望你涉足险境,你知道对于此次嫡位之争,坊间是怎么说的吗?”曹沮有些急了,这才是他真正的性子。
洛呆抬手,示意曹沮继续说下去。
“坊间已经传闻出来,虽说大皇子已是稳坐嫡位,但是其他皇子却看样子并非心中服气,我觉得此次兖州军队之中低级将官的问题,极有可能就是某位皇子在其中有着谋划,若不是二皇子,便定然是三皇子,总之定然不会那么简单。”曹沮一句一顿的说道。
洛呆点了点头,“我也有预感,这其中的事情定然不会简单,但是又有什么办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为王臣,做臣子的,享受着帝王赐予的富贵,自然也是要把命豁给陛下,我没得选择。”
曹沮沉默了,也是突然之间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是幼稚。
洛呆走上前来,拍了拍肩膀,“自从咱们当初被线头挑中之后,生命的路早已不是咱们自己来选了,你知道吗?就好像一座山,都到了半山腰了,不往上走,难道摔下去?”
曹沮低着头,不再开口。
“好了,不想这些事儿了,既然这么巧合,今日咱们就来个不醉不归,哈哈。”说着,洛呆便搭在曹沮的肩,向着饭厅而去。
夜渐渐深了,灯火阑珊之处,满是烛火酒绿。
桌上摆满了菜肴,几乎占据了大半个桌子。
一杯又是一杯的美酒下肚,一眼看去,二人早已脸上满是燥红之色。
“来,再来一杯。”
“干了,哈哈。”
雪荟撇着嘴,闷不做声的吃着菜,对于这两个放浪形骸的家伙,真的是打心眼里无奈。
举杯对着窗外的明月,曹沮顶着脸上的红晕之色,大喊起来:“都给我听着,本大爷我今天要借着酒兴,吟诗一首。”
雪荟轻哼一声,“你也会吟诗,嘁。”
“怎么?不信我?当年若不是我家道中落,我现在也还在私塾之中,背着蒙学呢。”
洛呆也是有些微醉,撑着脸笑道:“好好好,让我们这些粗人刀客,来听一听咱们曹沮曹大才子的诗文。”
曹沮站起身来,脚步踉跄,摇摇晃晃的举着酒杯,翻手一倒,便是淋了一身。
看得一旁站着的两个小丫鬟,都忍不住捂着嘴,小声的偷笑着。
“时光寸寸尽乾坤。”曹沮第一句一出,便是仰起头来。
“好诗,好诗。”
“虚度光阴.......误青春。”
此言一出,洛呆顿时笑不出来了。
“若我可活五百载,不成大事......枉做人!”曹沮睁大着眼,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全场鸦雀无声。
对于曹沮,洛呆和雪荟算是真正了解的人。
但是在这一刻,他们却是突然发现,曹沮真的很不一般。
当初说要荣华富贵的是他,说要顶天立地的也是他。
甚至于一些有悖伦常的言谈,也是他。
可是现在,他却一无是处,本是好好地一个历练机会。
却也是因为一次被俘,而被抹杀掉。
曹沮长吐一口气,脸上重新拾起笑容,调笑着望着目瞪口呆的雪荟。
“见笑了。”
扑通一声,便是翻倒在桌在下边。
一阵乒铃乓啷的声响。
这次酒宴,便是提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