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洗风尘,仗剑拔不平……”
“醉酒……”
“拔不平……”
“是如此么?”
赵翩龙脸颊低垂,湿漉漉的黑长乱发将他面容遮掩,只能隐约看见他嘴唇微动,似是不断在喃喃自语。
“轰隆”
“沙沙沙”
天空中突的又响起闷雷,不多会儿又洒起密雨,沙沙作响,带来丝丝凉意。
紫光明灭,宛如梦境。
赵翩龙抬起头,一手持剑,一手背负,屹立虚空,望着头顶紫色长龙,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旋即轻声道:
“来吧。”
“轰!”
那紫色雷霆顿时宛如被蝼蚁挑衅了一般,张牙舞爪着向着乱发青年咆哮而来。
青年不慌不忙,缓缓抚去额间乱发,手掌一动,手中长剑似是扬起了几分,随即扭头离去。
“我的天,赵师兄不是打算就此放弃,从容赴死吧?”
“啪!”
“哎哟,你打我干嘛!”
“打的就是你个龟儿子!会不会说话!”
“呃……”
“依我看这陈修能入宗不久,惹事不少,真是个灾星……”
“嗡”
就在广场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就在那狰狞的紫色长龙快要吞噬掉赵翩龙之时,虚空之中,一道巨大的透明剑光凭空出现,剑光平淡无奇,动作缓慢,宛如蚁速,但冥冥之中,在场众人却能清楚的感觉到,他们能感觉到这剑光,这剑意如神似魔。
上,能开天!下,能辟地!远,能分海!霸,能摧山!
“噗~”
沉闷宛如气泡破裂的声音在天际响起,只见那紫霄神雷以青年的身影为中线,被一道巨大剑芒一分为二,静静停留在剑身当中,渐渐消散。
“此乃……拔不平。”
几个呼吸后,长空中,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唯有青年清冷淡然的声音在盘旋回荡,让人心神俱震。
地面,众人张口抬肩,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惊呼和冷嘶声此起彼伏,宛如口含寒冰烙铁,看上去十分有趣。
“这怎么可能?这是道……道……道意?翩龙难不成入道了?”
“这一剑怕是我接下来都得去掉半条老命……”
远方,千尘长老满脸不可置信,一句话结结巴巴半天也没能说清楚,最后,还是只能用这个原因解释了刚刚那惊艳绝伦、不可阻挡的一剑。
赵翩龙此时却是神色自若,不骄不躁,他来到地面上,拿回剑鞘,将手中嗡鸣振动的长剑纳入其中,随后来到陈修能面前,哈哈一笑,然后说道:“为兄谢过贤弟指点之恩!”
“哈哈,师兄可是客气了,这可不像你!”
少年爽朗一笑,浑身酒气冲天,气血涌动。
“好!为纪我二人义结金兰之美事!从今日起我烈酒峰改为仗剑峰!我赵翩龙起号为拔不平!哈哈哈!”
赵翩龙说完拔剑而起,朝着远方一座山头飞去,他速度奇快,转眼间就来到一方崖壁面前,以指代笔,上书“仗剑峰”三字,大力磅礴,刚劲挺拔,宛如持剑游行的侠客。
写完三字后,赵翩龙仍是自顾自的立于虚空,朝着陈修能放声长笑道:“贤弟,我原本打算守在渡魔台口,护你周全,直到沈长老复原苏醒,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他摇摇头,朝着陈修能咧嘴一笑,露出银灿灿的牙齿,随后目光如电、黑发无风自动,死死的盯住远方胆战心惊的朱力,继续说道:“神龙出海,岂会畏鱼虾?虎王啸林,岂会惧虫蝼!你这野狗,待我兄弟出牢之日,你与其生死一战若敢推诿逃避,我定让你神死魂灭,不得轮回!此剑证之!”
“一剑震问道,鬼神避趋之!”
“噌”
只见青年手中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为一道幻影,直接扎进了“仗剑峰”三字旁那青黑的崖壁之中,嗡鸣作响,剑光狰狞,气势与刚刚那剑“拔不平”相比,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翩龙几语说罢,不等已是汗流如注的朱力回答,原地一个闪烁就已失去踪影,唯有一道长啸久久在山谷间回荡:
“兄弟,如此小打小闹何足道哉?天下之大,红尘多娇,我心往之!哈哈,一夜春风花满地,仗剑疾行八万里!哈哈,去也,我去也!”
陈修能听着天地中不断回荡的长笑,心中既有欣悦,又怅然若失,他环顾一周,看了看这闹剧旁围观的众人和天地间迷蒙的山水,心中无悲无喜。
他转过头来,朝着浮云殿外神情恍惚的千尘长老平静说道:“长老,此间事了,弟子还有一事相求。”
“呃,何……何事,你说吧。”
少年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的抱出了怀中一直乖巧无比、默不出声的小白狐,朝着它宠溺一笑,然后说道:“渡魔台既可渡魔,那必然非同小可,弟子一人当然无甚担忧,但此狐自入宗以来便与我朝夕相处,聪慧异常,请长老代弟子暂时照顾一段时间,若能应允,不甚感激。”
“可。”
“吱吱吱!”
怀中,小白狐听到少年要将它送人,顿时着急起来,它“吱吱”直叫,两只软萌萌的小爪子凌空不断飞舞,琥珀色的眼珠里也渐渐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
看到小九如此模样,陈修能不禁也是摇头苦笑,摸了摸小家伙柔软温热的下巴,他将小白狐重新抱入怀中,随后对它隐秘的眨了眨眼睛,低声说道:“机灵点小家伙。”
“吱吱吱”
小白狐顿时停止了挣扎,它愣愣的看了几眼眼前的少年,似是明白了什么,随后从他怀中一跃而起,“扑棱棱”的跳入了地面之上,朝着远方的老人跑去。
“呼……”
看到小家伙离去,少年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他猛的运转全身气血,将身上残留的汗液酒气蒸去,身体又恢复了干燥清洁。
侧了侧头,看了眼远方咬牙切齿,瑟瑟发抖的朱力,少年不屑冷笑,随即朗声道:“弟子已修整完毕,愿随千尘长老进渡魔台接受宗门检验,直到一切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为止。“
“好,既是如此,便随我来吧。
“喏。”
就在少年随着老者往远方一处黑云翻滚的大殿走去的同时,天空一朵金云之中,一道娇倩的身影正紧咬粉唇,双拳揉搓着薄薄的衣莎,声音濡糯无奈道:“这家伙,实力不怎么样,怎么老是这么让人不省心……”
……
“好了,这就是渡魔台,共分九层,最深的几层你一进去就会被滚滚魔气磨为粉末,我便将你安置在第一层之中,你在那里除了稍微感觉有些痛苦,其他应该没什么问题,放平心态,相信不多久你就会重获自由。”
“谢长老!”
少年话音刚落,就感觉一道柔和的掌风将自己包裹起来,朝着底下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投去!
“轰!”
“噗通”
陈修能一阵天旋地转后,终于还是踉跄着站稳了身子,他摇了摇有些发涨的脑袋,“咔咔”的咳了几声,嗅着鼻中略微有些湿润腥浊的空气,开始向四周打量了起来。
抬起头,少年发现这渡魔台的云天竟并不像外界一般乃是白蓝相间,而是一种妖娆无比的血黑之色,放眼望去,目之所及,魔气翻滚,黑云蔽空。
一种苍凉哀婉的情绪悄然间爬上了少年的心头,他昂首张开双臂,眼睑低垂,无声的拥抱着这个让他莫名亲近的血色世界。
脚下,黑色泥土坚硬如铁,行走间,铿锵作响。
随着时间推移,少年吸进鼻腔的黑色魔气也越来越多,不知不觉间,他只觉得自己眉心一阵燥热,而周身气血也加速流动起来。
仔细观察,少年此时全身上下的毛孔宛如泡进了仙露琼浆之中,居然一根根的都舒张起来,正舒畅的发出呻吟。
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缓慢而又贪婪的吮吸着渡魔台里的无尽魔气。
随着滚滚魔气入体,少年的意识也渐渐迷糊了起来,他眯着眼看着这陌生的世界,不禁发出了疑问—
“到底是渡魔台,还是化魔台呢?”
语音刚落,他身体里无数筋脉“噗”的一声猛的涨大,少年顿时两眼暴凸,“啊”的发出惨叫,痛的宛如万箭穿心,在地上左右来回的打起了滚来。
他表情狰狞,突兀之间,福至心灵,终于放声大喊起来:
“生为众生之始,死为众生之果,生为吾所愿也,死为吾所恶也……邪戾凶魔者,嗜血成性,滥杀生灵,贪图捷径,小道耳。我之种魔,乃种心内天地之无上大魔,种他人心神不坚之魍魉小魔,逍遥随性,恣情快意,纵横宇内,驰骋八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