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来到忠义春秋堂,燃点香炉,每人手拿清香,梅七姑站在最前,恭敬捏着香,望着忠义图敬拜,插了线香在忠义炉内。
众人亦拜了忠义图,武书生请梅七姑与程素颜并肩而坐,梅七姑连称不敢,愿居末位,但蓝素心、柳如意欣然扶她坐了,便叫安排置办酒席,恭贺梅七姑心情舒畅、精神振奋,加座于迷山忠义春秋堂。
梅七姑恍如回到当年的陶寨,恢复了年轻时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的那份心性儿,更觉得迷山众人实在情深义重,都在关怀着她,因而感怀不已。
柳中元回到自己房中,躺在床上养伤,心怀往事,难舒胸臆。
文谦每每去照看他,但粗重男儿笨手笨脚的,既不能做吃也不能熬药,只能于旁宽慰一些话,便由几个手下服侍着他。
夜深了,柳中元叹气不止,辗转难测。
酒席已毕,梅七姑欣喜无甚,武书生送她娘儿俩回房,掌了灯,三人坐下。梅七姑多饮了几杯,不觉脸儿有些泛红。
梅樱并未与娘亲住在一起,而是与蓝素心、秦湘女等一同住在采薇园中。梅樱见武书生愿来屋中一同共坐,很是欣喜,沏来热茶。
武书生忙请梅七姑用茶,说道:“七姑,想不到你竟有这样一段往事,先前小侄虽然以为七姑你存有往事,却不敢猜想,只是一心敬重,佩服七姑的好本事!今日见七姑拨云见日,心性豁朗了,果真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小侄也感到莫大欣悦!别说小侄了,就说樱妹妹此时这副高兴样子,令大哥我真是深具开心!”
梅樱见武书生微笑,自己也是内心暖暖的。
梅七姑双目星寒,面色轻红,向武书生睃视了两眼,又看了女儿梅樱两眼,叹气道:“小侄你外貌武艺,才艺性情诸般都好,只是你太过多情,风流成债,我女儿跟你岂不受苦?”
梅樱急忙握起娘亲的手,含嗔道:“娘,你休说这等言语,叫大哥他怪不好受的,大哥待女儿一向恩重情深,我又岂有受苦之理?”
梅七姑摇头道:“娘也看在眼里了,正因为如此,娘才担心。一个男人,有谁能同时做到对这么多的女子情深意重的?再说了,我看你们几个一同与书生他深具情意,又岂能不争风吃醋的?万一闹僵起来,这其中最数女儿你丝毫不懂武功,如何斗得过其他几个?白仙子刀法了得,湘儿姑娘武功更强,芙蓉教主毒性厉害。娘看这其中暗藏曲折,很是担忧。娘每常劝你不要深陷其中,但情之为物,岂可朝夕断绝,看来你是逃不过此劫的了。”
梅樱一听此言,果真觉得自个儿人微言轻,当初她第一眼见着武大哥时,就欣赞其宛若天人,言行举止无一般不深动人心,武大哥对她更是关爱有加,互具情意,到了如今,已经两年有余,深情一日重似一日,只盼能够天长地久,也不负了红颜美好。可是不知武大哥今日听了娘亲凄惨悲催的往事,会不会心感嫌恶,嫌弃于她,梅樱心里拿捏不定,很是起伏。
虽然她未见武大哥有一丝半点的嫌恶之心,但自己内心存想,只盼立即听他表述胸臆,方能放心,因此侧目瞧向武大哥,双目柔意尽现,面色有苦。
武书生猜知了几分,梅樱因为听她娘亲酒后之言而内心不安,便即握住她的手,说道:“七姑但请放心,我知七姑极具关怀女儿之心,但小侄愿在七姑面前立誓,此生此世,定会一如既往关切樱妹妹,丝毫不减半分。然而我见樱妹妹与素心姐姐亲如姐妹,互爱互助的,没有半分互嫌之意,七姑也是亲自瞧在眼里的,无须担忧。”
梅樱只感武书生手心温暖,一股暖意不觉自她深心升起,激颤万分,险些泪花儿闪在目眶,言语不得,只能“嗯”的点头,略垂着头,心想武大哥的言语果然深得人心,令人解怀。
梅七姑轻叹一声道:“就算如此吧,也让七姑我一步步走着瞧。七姑本于你们这些少年男女的事上一分心也不想使,只是关心我的女儿方才过问于你,既然你有此心,也叫七姑略宽了怀。”
梅樱点头道:“娘,你就需如此!”
武书生探问道:“七姑,不知今后你与柳大哥的事有何打算?”
梅七姑眼眉一抖,面色疾色下来,哼的一声不喜道:“那个混蛋------我今日已经当着众英雄的面说得清楚了,也就如此,绝不会改变半分半厘的,除非我死!”她说着咬牙切齿,神色决绝。
梅樱见娘亲如此决断此事,也了知了她的心意,毕竟当年的血海深仇加上这十八九年的孤独生计,还有什么感情可言?便出言安慰道:“娘,女儿尊重你的想法就是!”
梅七姑瞧着女儿,吩咐道:“樱儿,你也休得常去与那个柳中元牵牵扯扯,甚至叫他‘爹’什么的。我今日说出往事来,也是不想于你处造成太大遗憾,叫你知道个根底由来,以及吃一堑长一智,分清眼前是非恩怨。娘丑话说在前头,你绝对不可于中干这周旋撮合的事,娘恼怒得很!”
梅樱点头道:“嗯,女儿知道了,绝对不会的。”梅七姑方点头放心。
武书生了知梅七姑心中决绝果断的意思,便道:“小侄和樱妹妹都会尊重七姑你的意思的。不过私事归私事,如若在春秋堂上共坐时,柳大哥毕竟也是堂上兄弟,又是山中副领主,七姑请看在众兄弟姐妹的面上,无须与他挂怀往事,增生嫌隙。”
梅七姑颔首道:“此事七姑自然明白。我自此不想与柳中元一言半语的,堂上的命令自然由领主你来下,我遵令就是!”
武书生微笑道:“七姑你不必称呼小侄为‘领主’什么的,小侄一直敬你为长辈,在你面前不敢托大,只愿受诲。”
梅七姑看向武书生道:“我少年时是陶寨中人,领受命令时自然也是严肃恭谨的,尊卑次序、上下号令须当遵从。小侄你心性博爱,看人平等,但七姑也不会因此倚老卖老,托大僭越的。”
武书生赞道:“如此七姑真是更令小侄佩服了!对了七姑,——”他的声音变小了些,耳察四处无人,方放心道,“小侄探听得,此次攻我迷山的人,便有柳寅在内!我恐七姑记起当年仇恨,私自冲杀柳寅军营,存有凶险,因此先斗胆说之。柳寅乃柳珂之子,高手众多,介时不可独自对付他,如若有个状况,樱妹妹定会悲痛欲绝。”
梅樱立即担忧道:“是啊,娘,大哥此言甚是,女儿可不希望你出什么事。”
梅七姑眼眉一抖,想了想道:“你们放心吧,仇恨已经过去了一二十年,娘毕竟也杀了柳珂那个狗贼和霍巡捕那个奸人,这两个主谋已除,娘也宽心太多。虽然柳珂那个狗贼之子柳寅未杀得,也无须焦急,非在一时三刻。娘还想杀了柳家堡所有的人来解气呢,但也不甚容易。七姑我加座堂中,也不是想借助大伙儿的力量帮我报仇,七姑我只是想为迷山尽一份力罢了。毕竟七姑我母女二人深受迷山恩德,须要报答。此时听了侄儿所言,的确女儿为重,七姑我决计不会私自寻战,报我私仇。但我既然入了堂中,想必日后战斗无数,刀剑无眼,七姑也没有将性命记挂在心上,哪日不幸身死,女儿你也不必伤怀,反要替娘欣慰,习武之人死得其所,娘少女为汪洋大盗时就已经这样想了。女儿你不懂武艺,方有些畏惧生死。你可懂了?”
梅樱轻叹一声,点了点头道:“娘,女儿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