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娜快步冲到了自己母亲的身旁。她将骨灰盒放在一边。她抱着自己母亲那冰冷的身体。她对着四周的人大声嚷嚷道：“不……你们不能推走她！不能！你们走开！走开！我不让你们过来！走开！走！”

一旁的慕莘和林珊珊顿时一愣。她们瞧着厉娜的突然发狂，却是没有意识到要先去制止。

在工作人员的无奈下，厉娜还是在不断地吆喝着。不断地嘶吼着。仿佛，那份拥护能够永恒。

慕莘和林珊珊后知后觉地这才急忙来到厉娜的身边。二人红着眼睛，对厉娜劝说道：“厉娜，放手吧。阿姨……阿姨她该安息了。厉娜……”

厉娜却猛地抬眸对慕莘和林珊珊怒吼道：“不！你们不懂！她是我妈！是我的母亲！她现在走了，我就再也没有母亲了。再也没有了……”

厉娜再次紧紧抱住自己的母亲。她的呢喃在空中不断飘荡。

“不行，不能走。不能，妈，你说了要陪我……说了……我不让……你走……”

一旁的工作人员见此不由对慕莘和林珊珊无奈说道：“麻烦你们劝一劝吧。我们还有别的活呢。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看开了，就好了。行了，最后五分钟！”

慕莘急忙点头对工作人员感激说道：“谢谢了。我们……这就劝他……这就劝……”

慕莘和林珊珊对视一眼。虽然，她们两个人也很是心痛。但，慕莘还是忍着泪蹲到林珊珊的身旁，并试图拉着厉娜的胳膊。

“厉娜，该走了。我们，该走了。厉娜，放手吧。放手！”

林珊珊抓住厉娜的另一只手。她伏在厉娜的肩头对她悉声呢喃道：“厉娜姐，你说了，阿姨不想看到你这样。厉娜姐，厉娜姐！”

厉娜不理会慕莘和林珊珊的呢喃。她自顾地看着母亲的尸体哀嚎说道：“不！我只有一个妈妈啊，她走了我就没有妈妈了。”

在慕莘和林珊珊的搀扶之下，厉娜挣扎地更是剧烈。她疯狂地想要扭动身体摆脱慕莘和林珊珊的束缚。

“放开我！我……我要找妈妈。妈！”

慕莘和林珊珊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这才将厉娜从厉娜妈妈的身边拉开。

厉娜挥舞地双手在空中划过无措的弧度。她咧嘴大吼，她的口水不由自主流淌下来。

随着工作人员将厉娜妈妈的身体搬走了。厉娜的身体也是越来越沉。

厉娜伸着手，厉娜吼叫着。厉娜的心，被掏空了。

跪在地上的厉娜随着自己母亲的消失，也默默消沉了。身边，是那黑色的骨灰盒，厉娜缓缓抽泣着。

同样哭得没了力气的慕莘和林珊珊。此时心中也是哀痛着。

只是，慕莘不能让厉娜继续在这地上跪坐着。

慕莘扯着厉娜的胳膊对她抽泣说道：“厉娜，起来吧。地上凉。阿姨，不想看到你这样的。”

林珊珊也是附和说道：“厉娜姐，我们好好送走阿姨。”

厉娜哭得已经没了知觉。她是被慕莘和林珊珊合力抬起来的。也是被慕莘和林珊珊拖到了等候室。

是啊，骨灰还没有拿呢。

慕莘抱着厉娜的肩膀，心中预感着，待会儿又是一场硬仗。

慕莘也是后来才知道。其实厉娜并非是那样一个强悍而又不惜一切代价的女人。她也是一个小女人，也是一个有感情的小女人。自己的母亲突然离去。厉娜不想让自己的母亲担心。可到了最后，厉娜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叫嚣。

说到底，人都是有感情的。

而在等候室的厉娜，此时倒也平静了许多。只是她双目无神，默默地看着门口的位置。

下一个，就是她们了。下一个，去接骨灰的人，就是她们了。

慕莘捏着厉娜的胳膊对她嘱咐说道：“听有些老人说，不能将泪流在骨灰盒上，否则，亡故的人不会安息的。”

厉娜点头叹气：“我知道了。”

慕莘心中无奈。这种时候，还是不能说什么的。这种时候，也不能要求厉娜继续做什么的。

就在慕莘感慨万千的时候，工作人员喊了号，这个号码正是厉娜手中的号码。

厉娜立马抱着黑色骨灰盒来到等候区。她含泪抿唇却是不语。她其实记住了慕莘的话。

她不能让自己的母亲继续担忧。

厉娜的再次淡然倒是让慕莘和林珊珊省了心。只是，她们的心中那挥不去的阴影是暂时消散不了了。

当慕莘等人坐着车离开殡仪馆的时候，此时，谁都没有了言语。也是没有了任何的表情。

厉娜给自己的母亲办得送葬礼很简单。毕竟，厉娜家也没有多少亲戚了。更何况，现在厉娜还是负债累累。

这一点，是慕莘在看到厉娜在殡仪馆付费的时候，看到和了解到的。

厉娜扁平的钱包让慕莘有些心痛。慕莘也知道，厉娜妈妈这一次真是折腾了不少的钱。

癌症就是个费钱的病症。这个殡葬更是不能还价的生意。

所以，厉娜一个人默默承受着一切。包括，现在厉娜在墨林一家不大的酒店里宴请亲戚。

送葬的时候，礼节倒是简单。不像是结婚必须要拿着份子钱。这殡葬的礼，好多人，都是带着纸钱来混吃混喝的。

跪坐在门口的厉娜穿着白衣对着断断续续来得宾客鞠躬道谢。而慕莘和林珊珊则是在一旁记账。并安排坐席。

这一切，在无声中默默进行着。

跪坐在地上的厉娜倒也没有什么感觉了。这帮来混吃的宾客，曾经都是冷眼相待。

厉娜没有告诉慕莘和林珊珊，她们之前，想向家里的亲戚借钱。但，她们得到的回复却是。

“小娜啊，这个病啊，烧钱的病。你啊，还是省省吧。留着给你妈买点好吃的就行了。省的让你妈留下遗憾。行了，这是一百块钱。不用着急还。”

厉娜跑了很多亲戚，但她当时得到的钱却是寥寥无几。几百块钱，就是她第一次借钱的结果。

厉娜如何能够不心寒？

厉娜如何能够不绝望？

所以，之后的厉娜才会去借高利贷。也会去酒吧做酒保。为的就是为自己的母亲，治病，还钱。

这几乎占据了厉娜的全部生活，也让厉娜体味了世间的酸甜苦辣。

“小娜，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以后好好生活。借我们的钱，不用着急还。”

跪坐在地上的厉娜默默点头。她不去看眼前人的表情。她也不去想，那人到底说了什么。

她更是不知道，这些来看望母亲的人，到底是不是真心。

慕莘和林珊珊看着厉娜的忧伤表情，随后也是不住叹气。刚才的话，她也是听到了。现在，这个心情，是该怎么理解？

当宾客都到达之后，慕莘和林珊珊前去搀扶地上的厉娜。

“起来吧，坐会儿。累了吧。”

在慕莘的话中，厉娜淡淡摇头。她的叹息穿过冷寂的空气。

慕莘倒是有个疑问。她拍着厉娜的后背对她询问说道：“厉娜，你外面，还有多少债？不如，我和珊珊先支援你一下。等这事儿过了，你再做打算。”

慕莘的话让厉娜心中一凛。厉娜垂首对慕莘感激道：“不用了。也不多。我……我自己来就好了。你们，已经帮了我太多了。谢谢……”

厉娜疲累地闭上了双眼。其实是不想让慕莘和林珊珊看到她眼中的寒心。

慕莘倒也不再多问。她还是想和林珊珊接济一下厉娜的。但是，厉娜现在这个状态，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在徘徊和无助间，宴席结束。宾客再也不会逗留。他们说说笑笑地离开。他们好似根本就没有来过。也是从来没有悲伤过。

而慕莘和林珊珊搀扶着腿麻了的厉娜来到了前台结算这一次的费用。

林珊珊见慕莘在陪着厉娜。她便是上楼收拾着东西。这帮人带来那么多的纸钱，也是要带走的吧。

不过，前台倒是来了争吵。

“什么？两千五？我们一共不到三十个人。一共才三桌，怎么就两千？当初不是说好了，一桌五百八，一共一千八。怎么现在就是两千五了？”

厉娜的怒吼在大厅中声音并不小。而，厉娜的怒气也是真真的。当初，店方说好了就是一桌五百八。怎么现在就是突然变了呢？

而前台的服务员见此便是白了厉娜医院并对她哼笑道：“你们啊，那个五百八的套餐早就下架了。现在谁还吃五百八的饭？你们刚才吃的才是七百八的套餐。加上服务费，一共是两千五。快给钱。我们等着下班呢！”

听到服务员的话，厉娜顿时便是怒了。

“你们这叫什么话。你们临时改价格，通知我了吗？你们自私就是给我换了菜单。你们……你们！”

厉娜被气得有些眩晕。她眼前一花，便是倒向了慕莘。

而慕莘便是搀扶着厉娜对服务员怒吼道：“你们真是黑心肠啊！这不是坑钱吗？就刚才那饭菜还七百八一桌！叫你们经理来，我要跟你们经理理论！”

“经理什么经理！赶紧给钱，不给钱，我就报警了！”

“你！”

不仅是厉娜被这服务员给气得够呛。就连慕莘也是双眼通红。

就在慕莘和厉娜想要继续辩驳的时候，她们的身后响起了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

“谁找警察啊！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