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破城而入的匈奴人,汉军士兵拿起骑兵用的丈八尺矛对着敌方一顿传刺,迅速把只穿了棉衣的匈奴人刺倒在地。但匈奴人像疯了一般,后排的人推动前排的人,把自己的同胞当盾牌一样挡在自己身前,继续朝城内冲去。
“刃车上。”城中指挥战斗的班超命令道。一排插满刀刃的木车冲了上去,形成一道密密匝匝的刃墙。匈奴人不顾前排兄弟死活,用力向内挤,汉军站在车后,奋力再把刃车推回去,大家就这样你推我挡,彼此拉锯了很长时间,血水在地上横流,皮靴上全是血泥黑乎乎地黏连在一起。
越来越多的匈奴人涌到城门来,汉军的预备队也火速赶来增援,双方在城头僵持不下,到处都是人头在攒动,脚下尸体在被践踏。
匈奴兵虽然多,但城头巴掌大的地方八千兵马并没有办法一次施展开,匈奴人便展开车轮战 一队队的士兵退下来,又有一队队的士兵冲上去。汉军的预备队一会儿支援城头,一会儿支援城门,也是疲于奔命。
待到太阳落山的时候,疏榆谷城仍然处于一片混战之中。
夜色在逐渐阴沉下去,天黑不利于指挥作战,而且攻城士兵的体力已到极限,呼延王只好下令退兵。
……
一天的恶战,汉军已经伤亡过半,而匈奴一方失去战斗力的兵将已逾千人,双方可谓都没讨到便宜,好在汉军守住了疏榆谷,也就把希望留给了明天。
是夜,匈奴营帐内开始惩罚攻城的主将,一名带队的千夫长被砍掉了脑袋,让那些跟随了呼延啸多年的战将惊讶不已,在他们记忆中大王一直是个宽容的人,但眼下的形势已经让他变得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就在他正要布置次日的攻城方略时。一名惊慌疲惫的匈奴骑兵跑来帐中报告:“赵统已连拔三座匈奴营寨,万夫长铁弗战死,汉军三日内可扑向蒲类海,在白山路上,我军已经不能阻挡他们前了。”
听闻此言,呼延啸觉得就像被雷电劈中了一样。不好的消息是一个又一个地打击着这位匈奴老王。得知白山之路被打通,留守匈奴军队溃败,军中士气一定会再次失落,刚才那名被砍头的千夫长已经不能起到提振士气的作用,反而会让其他人心生畏惧,谁都对继续攻城产生厌恶情绪。
就在紧要关头,呼延历觉得此时唯有放弃进攻疏榆谷的计划,收拢安抚从白山路上溃败下来的士卒,让他们得到短暂休息,然后才能考虑下一步的打算。
看着一筹莫展的老父亲,呼延历道:“父王,此时此刻,疏榆谷即使打下来也对我军没什么帮助,我万人军队,再加上几万蒲类海的我族民众不可能挤进这么小的一个城里去固守。为今之计,只有收拾残兵,让大家都能得到休整,再占据一个有利地形,与远道而来的汉军进行决战。”
儿子的话呼延啸向来是愿意听取的,而且在当下,他的分析不无道理,的确比自己气崩的神经来的清醒,呼延啸看了看呼延历,觉得他已经成熟很多,以后必定是个合格的继承人,这也许就是这么多天来唯一的安慰吧。
“行,就依照我儿的计策,西山下有一高地,白山雪水融汇成的溪水有好几条,我们就把军队和民众、牲畜都集中到那里,以逸待劳,与汉军决战。”
……
第二天一早,班超李显等人就爬上城头观察匈奴人的动静。
昨夜他们睡的算不上宁静。一天的时间班超所部就伤亡过半,明日能否抵挡匈奴人的冲击未可知之。而现在他们瞭望对面的匈奴大军时,眼前的一幕让人又看到了希望,近万人的大军开始移除营帐,人马向西方转移。
“应该是我汉军主力到了。”将士们兴奋地说。
正如班超部所预料的那样,赵统在窦固耿忠坐镇大营的情况下,一路势如破竹,兵锋已接近蒲类海。
疏榆谷围困解除后,班超便派人赶去汉军主力那里向窦固、耿忠汇报蒲类海的情况,在得知呼延王已移师西部高地,汉军便浩浩荡荡,毫无顾忌地开进疏榆谷城休整。
对于班超部顺利完成奇袭,拖延等任务,为大军进入蒲类海创造了条件,窦固是赞不绝口,他令班超为后军,照顾后侧的辎重粮草,也是给他们一个休整的机会。
……
虽然顺利打进蒲类海,为最后的决战创造了条件,但汉军此时只是和盘踞在白山的匈奴军队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 最终的胜败还要看随之而来的决战。
两边的人员都在休整和盘算双方的实力。汉军此时在蒲类海有战兵万余,呼延啸收拾完残兵,再加上临时又从本部牧民里抽调了半大孩子和老弱,兵力又重新聚拢到一万五千人。双方一个兵多,一个兵强,一时也瞧不出实力高下。不过汉军的后援部队正在从伊吾卢源源不断地赶来,这让呼延啸忧心忡忡,他的想法是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到汉军后援部队赶到,自己也只能带着部众逃往燕然山,届时,大单于怪罪下来,自己的命运将难以预料。
面对危机的形势,呼延历知道此时是要放下面子请别的部落相助了。汉军在增员,己方也必须有救兵赶来,才能和他们对抗。
看着忧心忡忡的父亲,呼延历道:“父王,可曾想过,到别部去搬救兵。”
呼延啸听到后没有回答,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他明白儿子的意思,现在距离湖盐步最近的就是盘踞在车师后国的左鹿蠡王部,他们在那里有万余兵马,现在派几千精兵赶来助战,就能解当下的困境。但呼延王与左鹿蠡王相交数十年。靠着蒲类海丰美的水草,无论部众人数,还是军队数量,都强于左鹿蠡王,在单于面前也要压对方一头,现在让他去求左鹿蠡王来帮忙,面子上当真过不去。
呼延历知道父亲的想法,便道:“父王,现在不是讲面子的时候,我们不能力敌汉军,现在唯一能帮助咱的就只有左鹿蠡王了。只要他肯出兵,我们就会在实力上超过汉军,才能保住我们呼延部这块赖以生存的草原。”
呼延啸想了想,道:“也罢,现在不是讲面子的时候,我现在就派人去左鹿蠡王那个老家伙那里,给他说明我们现在的状况,希望他顾念大家都是一个祖先的份上,能帮咱们一把。”
……
呼延历从父亲营帐中走出来的时天色已晚,父亲能肯听自己的劝谏,他觉得很欣然,战事如此,作为世子他也觉得心力交瘁,如此时候他并不想早早回营休息。因为一躺下来,脑海中就是考虑如何处理当前的状况。
他一直往前踱着步,不自觉地又走到莼娘的营帐边,见里面还有灯火,呼延历便走了进去,见他心爱的姑娘箭伤已经无碍,为了打发时间,她就做些女红,给自己解解闷儿。
“你来了。”莼娘这次主动和呼延历说话,虽然那语气还是不冷不热,但已经能感到对自己的明显变化。
“最近军务繁忙,好久不来看你,今儿个有空就来瞧瞧,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军务繁忙,忙着和我们汉人打仗吧。”莼娘不抬头,轻轻地问道。
“汉匈不两立,我们已经被打到了家门口,百年来,我们被你们汉人逼得失去了多少草场牧地,现在连偏居西域的蒲类海也不放过……”莼娘并未说什么,呼延历却有些激动。
“小王爷看来是忘了我是怎么来的你们呼延部了。”莼娘打断呼延历,淡淡地说到。
“我们不聊这个好吗?”呼延历知道一谈两个民族间的事,自己和莼娘刚刚建立起的那点和谐立刻就会烟消云散。
“有雅伦的消息了吗?”莼娘问。
“还没有。”
“你那时该把她一起救下。”莼娘道。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把你赶快救走。”
莼娘不再说话,她知道呼延历算不上一个心肠好的人,他救自己只不过是对自己更为看重。
“我一定把雅伦的消息给你打探到。”呼延历说。
“雅伦姐姐是专门从燕然山来陪我的,如果她遭遇不测,我这辈子是安生不来,你看我就是这样苦命,好不容易有个朋友,能陪着自己,没想到飞来厄运,把她都给连累了。”
“你就别多想了,好好养伤,说不定雅伦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
呼延部撤退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疏榆谷城内,听到这个消息后,照顾雅伦的匈奴女仆感到十分失落,其他的匈奴部众都转移了,她还像一个俘虏一样生活在到处都是汉人士兵的城内。
她的失落很快就感染了雅伦,在李显前来看她时,女孩提出了出城的要求。
“什么,你这就要走。”李显问道。
“也麻烦你这么久了,我该返回燕然山去了。”
“可是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啊,你这样就走,我怎么能放心呢。”
雅伦淡淡地笑道“已经不碍事了,现在的我就可以骑马,放心,我们匈奴女人身体没那么娇贵。”
“这样吧,你在住几天,要是伤口真的没什么大碍吧,我就送你走。”
“不了,你不了解我现在的心情,谢谢你的好意,李公子,咱们有缘再见。”
雅伦的心情李显当然明白,如果自己是她,也会选择尽早离开。
……
李显没有办法,只能准备食物饮水,送雅伦出城,那名女仆人,原来是给匈奴贵族做下人的,李显给了她一块金饼,让她陪雅伦回燕然山去。那女人觉得反正现在蒲类海战事还未明朗,还不如先去燕然山躲一躲,便欣然答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