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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索勋的下场

2017-10-28发布 3336字

敦煌距瓜州晋昌县约八百余里,距大斗军驻地六百里,为了照顾马力,李弘益没敢再像昨夜那样狂奔,每日行走百伍十里,两天后在半路遇到了敦煌城内派出的信使,他放下心来。

虽然李、曹两家仓促起事,连同家丁和部分敦煌城守士兵,不过两千余。可是索勋也没料到,他已经竭力调动兵马,看住了可能异动的几支军队,准备先安稳住世家大族,再徐徐图之,可惜李、曹两家不会给他时间。

戌时末,李、曹两家一起发作,冲上了街头。事发突然,索勋只来得及调动了城外的千余人马,又纠合了几个较小世家的私兵,死守节度使衙和索府,同时快马派出信使求救。

敦煌城四个大城门,张家掌握了其中三个,只有西门被索勋渗透,城守官投靠。李弘愿虽然一直担任文职,也是个知兵的,知道擒贼擒王的道理,猛攻索勋所在的节度使府衙。

同时命曹家前往西门看守,他暗中调来的左神武军和羌人骑兵,绕到西门外前后夹击。

以索勋的设想,只要他能坚持到天明,宁寇军就能赶回来,叛乱自然能够被轻易镇压。他没料到的是,李弘愿借了羌兵,曹家则使出了后手,在沙州西面看着仲云部的蒲昌守捉两千人,连同彻夜赶回的建康军,死死地拦住了宁寇军。

李弘益先前送回去的火药罐再一次发威,坚固的节度使府衙围墙和大门,守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被攻破,当左神武军带来的羌骑剿灭了西门外的兵马,进得城来时,索勋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正要横刀自刎的索勋被闯入的李弘愿手下将士拦住,收缴了武器,成了俘虏。第二天晚上,被暂时收押的索勋得知了宁寇军全军覆没的消息。

大势已去,哪怕指望新泉军和墨离军,事情已经成了定局,第二天一早,张承奉便召集了敦煌城大小官员和世家大族的代表,被李、曹两家联手,拥立为新任的归义军节度使。当然,这个封号依旧是自称的。

如今敦煌城依旧全城戒严,等待着豆卢军和李弘益这里的消息。对于豆卢军,李弘益倒也不担心,虽然虎蹲炮全都在自己手上,可是他这近一年的火药罐,大半都运到了曹用利那里。对付新泉军,应该问题不大。

当下李弘益舍了大部队,只带了数骑轻装出发,急忙地朝敦煌城赶去。张承奉如愿以偿,也该到了支持他的李、曹两家分果子吃的时候了。

虽然全城戒严,可是敦煌城的人们似乎已经习惯了,毕竟两年半前,这个城池才发生过一次政变,中原藩镇这种事太常见,多多少少有消息传来,人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见怪不怪了。

李弘益匆匆赶到敦煌,在节度使府衙见到了新任节度使张承奉。这处府邸见证了两次政变的鲜血和厮杀,院墙和地上还残留着暗黑色的血迹没有清理干净。

他恭敬地向张承奉报告了墨离军和大斗军的消息,张承奉大喜,有些削瘦的白色脸颊浮起了喜色,亲自走下座来,亲切地扶起李弘益,大笑着说:“多亏了十一郎,十一郎有功啊!”

过了数日,北边的消息传了回来,新泉军意图回师救援,被豆卢军拦住,以火器相抵,折损了千余人,便要求和谈,然后乖乖地返回了军营驻地。

四下略定,一群参与政变的核心人物聚在一起,张承奉准备要大肆封官了。除了二哥李弘定未到,李家三兄弟、曹家的三人都到齐了。

李弘愿升任节度副使,李弘定转任瓜州刺史,李弘谏成为沙州长史,李弘益获许重建玉门军,给兵额四千足。

至于曹家,豆卢军又给了一千五百的兵额,成为五千五百人的大军;行军司马一职也给了曹家。

紧接着张承奉向长安派出了使节,谢重节这厮再一次成为了领队。当天夜里,他家也被李弘愿派人围攻,这小老儿见机不对,立刻表示投效,并亲自带领家丁参与围攻索勋所在的节度使府衙。

谢家毕竟在敦煌根基深厚,各个世家之间联姻,盘根错节,虽然张承奉恨不得砍了这老东西,耐不住很多人前来求情,甚至一直不大愿意掺和政变的李弘定都来了。

他的妻子,李弘益的二嫂的妹妹嫁到了谢家,他被妻子哭得受不了,也厚了脸皮求见自己的表弟。一坐在节度使的位置上,张承奉立刻变得成熟起来,他只考虑了半天,谢家就一点儿事也没了。

人不用受罪,钱财那是要损失一些的,于是谢家交出了二十万贯,支持归义军的发展大业。

李弘益懒得去打听这些闲事,他从玉门关带来的千余士卒都驻扎在城外,与左神武军挨在一起。至于请来的羌骑,李弘愿散了钱财,教他们返回了,当然这笔钱算在了张承奉的头上。

他现在很发愁,原本以为政变成功之后,索家下台,他与索家那位姑娘的婚事就了了,哪曾想母亲张氏特意提起此事,说婚事不变,要李弘益年底就完婚。

李弘益头都大了,这就是盘踞一地的世家大族们,彼此婚姻相通,牵扯不断,哪怕索勋倒了,他的家族也不可能完全受到牵连,毕竟从汉朝索家就在敦煌住下了,是比南阳张家更恐怖更老资格的地头蛇。

他好说歹说,总算是把婚期又拖后了一年。没办法,他如果再不答应,三个哥哥,一个姐姐就要站出来轮番劝说了。

为了耳根清净,李弘益突发奇想,前去见了索勋一面。索勋当夜自刎未死,被张承奉派人软禁在一处宅子,时时有人跟随在一旁监视。

对于李弘益的请求,张承奉很大度地同意了,他觉得身为一名上位者,就该有这样的胸襟。他倒不怀疑李弘益有什么阴谋,毕竟他自己还专门全去与索勋谈了小半个时辰,只是为了展示胜利者对失败者的羞辱。

李弘益见到了索勋,他的气色还不错,大概知道自己没办法翻盘,也就无欲无求了。

李弘益挥了挥手,叫两个监视的士兵退下,那两个士兵颇不情愿,李弘益掏出块银饼丢了过去,说:“我乃张节度表弟,还怕犯人有事不成?”说着亮了亮腰间的长剑。

那两个士兵不情愿地退下了,也不敢离开太远,站在屋外的廊下,说:“若有事时,郎君呼喊便是!”

索勋大笑:“我手无寸铁,难道还要对自己的外甥不利不成?”李弘益不答话,这位是自己的姨丈,如果抛开其他,他心里真有些愧疚的。

索勋身材高大,胡须略白,气势很足,只是李弘益看他眼神,知道这个人心已经死了。

索勋叹了口气:“前日七郎来看我,大前日五郎来看我,今日十一郎又来,想必你大兄弘愿是不肯来见我了!”

李弘益有些诧异,没想到二哥、三哥比自己还先到了,苦笑着说:“毕竟是姨丈大人,怎能不来一见呢?”

索勋笑了起来:“十一郎这句话,我心中便畅快了!”他稍微放松了身体,选了个舒适的方式跪坐好,说:“太保当年沙州起兵时,我不过五六岁。咸通二年,那时我与十一郎一般大小,随太保攻凉州。我不过是个军头,所在的一都最先攻上城头,我也援云梯而上,亲手杀了四个吐蕃士兵。”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太保见我年少英勇,心中欢喜,带在身边悉心栽培,后来又招我为婿,将你姨母许配给我,可惜我那发妻难产,早早过世了!”

他有些伤感,笑着说:“咸通八年,太保入长安为质,我便将这个朝廷看透了。太保一生忠勇为国,赤胆热心,依旧难逃圣天子的猜忌!”

李弘益默然,他知道索勋有些话不吐不快,只是耐心地做个听众。索勋又说道:“张淮深在位,倒也不曾丢了太保的脸面。只可惜他要打压世家,这世家大族是能打压得么?我归义军孤悬西北,不用世家,如何立足,保全我汉家子民和土地?”

李弘益不置可否,他倒是觉得如果索勋能够继续当政,恐怕最后也得选择和张淮深一样的道路,毕竟,归义军治内世家的势力实在太大了。

索勋有些激动,拉了拉衣领,稍敞开了怀:“你舅舅张淮鼎体弱多病,又重亲情,难免有妇人之仁。”看到李弘益暗自撇了一下嘴,他乜斜着说:“十一郎不相信?若不是你舅舅,你以为玉门守捉会交给一个年不足弱冠的少年?”

他呵呵笑到:“老夫受朝廷封,也不过是个正五品上的定远将军,你如今是从五品下的游击将军,难道不是张淮鼎照顾?”

李弘益默默地叹了口气,索勋说:“我知你与我侄女有婚约,如今我被软禁,只怕死有时日,这婚事是要推了吧?”

李弘益摇了摇头,索勋哈哈大笑:“你看,我说过世家是轻易动不得的,是不是如此?”

他看着李弘益,很认真地说:“以前不知十一郎有大才,你到了玉门关,发明火药、水泥,我便一直寻思着早日叫你和我那侄女完婚,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啊!十一郎,张承奉好大喜功,偏偏志大才疏,不是可以辅佐的人。今日你们李、曹两家与他联手,他日他张家未必不会再联合其他世家,打倒你们!”

他说完,疲倦地闭上了眼睛,挥了挥手:“去吧,十一郎,你来看我,我记得你的好!”

几日后,李弘益领着手下,护卫着李弘定前往瓜州而去。

三个月后,朝廷的任命下达,张承奉为归义军节度使、权知兵马留后、检校左散骑常侍、兼沙州刺史、御史大夫、瓜沙伊西等州观察处置押蕃落等使。

索勋得到消息,大笑三声,然后开始绝食,七日后死去,时年五十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