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兰宁重新躺好,宿嫣端着药碗朝着门外走,关好兰宁的房门,转身的一刻,她看到冉奚正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冉奚?”宿嫣有些诧异,更有点不是所措。冉奚几步来到宿嫣身边,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宿嫣的手被攥的生疼,可她却不敢出声,就那么任他拽着,踉跄的跟在他的后面。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手心的冰冷,她是第一次看到,他那冰冷、充满怒意又同时夹杂着许多悲伤的眼神,第一次,自己被他这样粗鲁的对待,第一次,在他面前,自己如此忐忑不安。
另一只手的药碗还在被她牢牢握着,那只碗,似乎是自己此时唯一可以依靠、可以排解心中不安的东西,这段路,原本没有多长,可她为何却觉得是这样漫长。
十几步的路程中,宿嫣想了很多:他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凶?他为什么这么用力的抓着我的手?他的手怎么这么冰?他是生气了么?是在生我的气么?为什么要生我的气?是因为他刚刚听到了我和兰宁说的话么?他是在气我,要将兰宁送到他身边么?
自己的手忽然被冉奚放开,宿嫣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回到了冉奚的房间里,冉奚转身关上门,回头看着宿嫣的眼神,忽然从之前的冰冷全部变成了难过、悲痛。
“为什么?”冉奚突然问道。
“什么?”宿嫣有些发懵,她不知道他在问什么,向来沉稳、聪慧的她,此时竟然不仅有些心慌,大脑还一片空白,她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为什么要对兰宁说那些话?”冉奚声音有些沙哑、颤抖,听的宿嫣,心中一紧,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我……我只是……”宿嫣攥了攥手中的药碗,最后抬起头,鼓起勇气说,“我只是觉得,多一个人爱你,你会更幸福。”
“你真的这样认为么?”即便努力压抑心中的情绪,可还是被宿嫣看到了他心底的悲痛。
“冉奚,兰宁比我更先爱上你,而且她比我爱你爱的更深,不但如此,她曾经还拼命的保护过我,于情于理,我都不该阻挡她的幸福,埋没了她的爱情啊,而且,多一个人爱你,不好么?”说着这些话的同时,宿嫣的心是难过的,即便她现在对冉奚的感情还没到山盟海誓、地老天荒的地步,可要亲手把别的女人送到自己喜欢的男人身边,还是一种很痛苦的折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一直低着头,她竟不敢去看冉奚。
冉奚慢慢走到宿嫣面前,将她手上的药碗拿过来放在桌子上,双手裹住她的手,柔声道:“清儿,如果我能接受别人,当初看着你和皇上情投意合的时候,我为什么选择去默默守护你,如果我能接受别人,当你嫁给冉玄金的时候,我又为什么没有选择放弃,事到如今,你难道还不明白么?我的心里只有你,已经容不下第二个人了,难道你的心里就不在乎我么,把别的女人推向我,你就不会难过么?”
听着冉奚这样的肺腑之言,宿嫣瞬间模糊了双眼,她忍不住上前扑到他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说:“我心里当然在乎你,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若心里还没有你,那我的心可真就是让狗吃了,”宿嫣抽噎了一下,接着说,“把兰宁推到你身边,我当然难过,心里又酸又痛,哪个女人会愿意这样呢。”
紧了紧怀中的人,冉奚又气又喜,原来自己刚刚误会她了,当听到宿嫣和兰宁说的那些话时,冉奚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以为她不在乎他,心里没有他,所以才可以随便将别的女人推到自己怀里,他以为,她之所以接受自己,完全是因为感动,而非情动。她说她会因此吃醋、心痛,原来自己已经在她的心里了。
“清儿,你记住,我的幸福,就只有你,所以以后再也不要说这样的话了,好么?”冉奚低伏在宿嫣的耳边,轻轻的说着,那语气似乎更像是在恳求。
原本就已经泪如雨下了,这一刻,更如洪水决堤一般,宿嫣坚定的回复说:“我以后再也不会说这样的话了,冉奚,对不起,我保证,再也不会让你因此伤心、难过了。”
雨过天晴,有了这次的经历,宿嫣更加清楚自己在冉奚心中的地位,也更明白了自己的心,虽不知从何时开始的,但他确实已经走进了自己的心,而且自己对他的感情,要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刻,与此同时,自己过去和冉锦寒的一切,正慢慢的一点点淡去。
竹月随着周演勉强赶了一天的路,最后选择了一家干净的客栈准备休息。马停了,竹月才慢慢的松开握着马鞍的手,之前只知道手掌火辣辣的疼,此时一看,竟不知手上已经磨破了好几处。
周演走过来,看着满脸委屈,盯着双手发呆的竹月,他的目光也忍住看向竹月的双手,“怎么,磨破了?”他没想到,一个小丫鬟的手竟然会这么娇气,看来宿嫣不是一般的宠着这两个丫鬟啊。
闻声,竹月收起手,低头进了客栈。周演没有跟进来,而是先去栓马。等在客栈的竹月有些不耐烦了,向门口张望的同时,心里想着:这个人可真是,栓个马要这么久。忽然肚子‘咕噜’的叫了声,她的心情更加不好了,叫来店小二,直接开始点菜。
等周演回来的时候,菜刚好上桌了。他一边坐下一边笑着说:“没看出来,你还挺贴心啊,菜都点好了不说,还都是我爱吃的。”
竹月白了他一眼,没再搭理,自顾自的夹菜吃饭。只是双手都受了伤,夹起菜来很是不便,周演实在看不过去了,叫来小二,要了只汤匙。
换了汤匙的竹月,吃起饭来要比刚刚好了很多,可有的菜,用汤匙还是舀不上来,周演一看,顺手帮她夹了口菜到碗里。
竹月放下汤匙,叹了口气,“我的手是因为你才弄成这样的,而现在,你不但帮我换汤匙,还帮我夹菜,你说我到底是该讨厌你,还是该感激你?”
平云客栈是顾九门开的,冉奚和宿嫣主仆在此安心的住了十天左右,才准备启程回京。此时的兰宁,也可以行动自如了。冉奚派人找好了马车,主仆二人都蒙上了面纱,三人一同上了车,准备出城。
马车驶到城门口,被迫停下,冉奚问:“午格?怎么回事?”赶车的午格回复说:“回主子,好像是有什么重要人物要进城,侍卫在给他们开道。”
冉奚又吩咐道:“去打听一下,入城的是谁,来此有何目的。”这么大的排场,想必应该不是一般的官员吧。
午格领命,去人多的地方打听,片刻后回来复命道:“回主子,属下刚刚打听到,此人乃京城的刑部尚书肖万楼,貌似是为了调查安国公之女自杀和世子妃被烧死两件事来的。”
“恩,等他们过去了,我们尽快出城。”冉奚说完,转头看向宿嫣,“清儿,这件事,你怎么看?”
“皇上自然会利用这两件事,狠狠打压一下荣亲王,为了不出意外,竟派出了刑部尚书,这是他做事的风格。”宿嫣微微一笑,计上心头,继续说,“这刑部,很快就是我们的了。”
听宿嫣这么说,冉奚心中也瞬间明了,只有兰宁,呆呆的看着宿嫣,问:“小姐,您不会是想杀了那个刑部尚书吧。”对于冉奚和宿嫣要做的事,兰宁倒是能猜到一点,可对他们之间的这种暗语,就显得稀里糊涂了。
“杀他,是皇上要做的事。”冉奚看了一眼宿嫣,两人相视一笑,他又接着说,“而我们要做的,是让皇上怀疑他,对他动怒。”
兰宁虽然还算聪明,但比起面前的这两个人,自己完全成了傻瓜,直到冉奚这么解释,她才算懂了一点。
话说荣亲王,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到了京城,可皇上却不召见他,住在驿馆的他,只知道荣亲王府起了场大火,宿嫣命丧其中,其余的,他还不知晓。
荣亲王如此老奸巨猾,怎会就这样呆在驿馆里坐以待毙,明知道皇上这次宣他入京没安好心,他自然要先四处走走,打探下内情,同时走动走动人情。
入京的第二天,他便来到了镇国公府,镇国公蓝天正是荣亲王妃的哥哥,也是荣亲王最大的盟友。
镇国公府,蓝天正的书房中,荣亲王一脸阴霾。蓝天正沉沉的叹了口气,“皇上宣你入京是假,趁你不在怀州,调查你的实力是真啊,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这一时了,玄金那孩子你不是不知道,怎可轻易将后方都交给他。”
“我……可皇上下了旨,我若不入京,便是抗旨啊。”荣亲王一脸无奈,他以为冉锦寒是想宣他进京,借安国公之女自杀之事刁难他,就算多了一个宿嫣,他也有把握和冉锦寒周旋,敢只身前来,他是料定了冉锦寒不会轻易动他,可自己终究还是忽略了怀州。
“糊涂啊你,”镇国公叹了口气,“为今之计,只有飞鸽传书给玄金,让他小心行事了。”
飞鸽传书自然是快,可前提是能传的到,自荣亲王入京开始,冉锦寒便派了人在暗中监视,他到访的各个朝中大臣府内,均被他安插了眼线,镇国公放出去的信鸽,还没出京城,便被人射了下来。
宫中,冉锦寒正在泰和殿批阅奏折,萧贵妃守在殿外,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可始终未等到冉锦寒的传召。
“贵妃娘娘,皇上事务繁忙,今日怕不能见您了,奴才劝您还是先回去吧。”李修平也是好心,没想到却换来了萧贵妃的一句怒骂:“狗奴才,皇上见不见本宫岂是你说了算的,滚!”
因为等了太久,萧贵妃的心里早就满是怨气了,这一开口,便是抑制不住的喊了出来。殿内的冉锦寒,闻声怒斥道:“殿外何人喧哗?”
萧贵妃一听,不但没害怕,反倒高兴的开门进了去。俯身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冉锦寒不但没有放下手中的奏折,甚至都没抬头看萧贵妃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