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在呼啸，郭嘉在半空中睁不开眼睛，他两只手张开着，真的像只鸟儿一样在飞翔。在跳下的一瞬间，郭嘉明显感觉到时间开始延伸，拉长，辽阔的世界在对他招手。几乎同时，郭嘉的身体在半空中被人抱住，然后一同滚到了另一个方向。

手臂碰到了尖锐的石头，大概是划破了，火辣辣地疼。郭嘉躺在地上喘息着，仰起头不禁笑了起来。狐狸半蹲在地面上，单膝跪地，长剑插在不远处的地方。狐狸在注意到郭嘉跳下来的刹那，把剑插在地上，然后冲到郭嘉身边抱住他，借助冲刺的劲头在地上连连翻滚，这几个动作一口气做出，粗暴的卸力方式显然很奏效。

至少狐狸的手臂没有断，而郭嘉还活着。

“哈哈，我还以为我会死了呢。”郭嘉用手撑着地，他一边喘息着一边兴奋地说道。狐狸啧了一声，站起身走到剑的旁边，然后把剑拔起收在腰间。

“我也以为你会死呢。我是让你跳下来，不过跳的时候不能跟我打声招呼吗？”

“咦？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狐狸听到这句话后，特地凑过脸去，在郭嘉的脸上打量。郭嘉笑眯眯的，微笑的表情渐渐僵硬。狐狸这才收回头，不屑地冷哼一声。郭嘉的笑容彻底变尴尬了。

“走吧。”狐狸转身向围墙走去。去哪里？郭嘉没有问，既然是同盟，郭嘉相信狐狸不会害他。因为只有郭嘉活着，才对狐狸有益。他们并肩走着，街上没有人，连卫兵都没有。偶尔有巡逻的据点防卫层，狐狸也会敏锐地绕开他们，郭嘉只需要跟着就好。

让郭嘉稍稍疑惑的是，他们的方向是据点的出口。

狐狸突然说道，像是随口一问。

“从马丁的嘴里，我了解到非常有趣的情报。郭嘉，你在这个封锁区已经一年多了。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看这类似世界末日的时空？”

“嗯。这个非常有趣的问题呢。”郭嘉的精神一震，他没有想过狐狸会问这个问题，但他问了，也就是说过：“和首领有关系？”

“嗯。”狐狸点点头，他简单地把马丁遇到的事情告诉给郭嘉。郭嘉听了之后，咬住手指的关节沉默，良久才说：“这就很有意思了。虽然就算有了枪，也不可能让无能力者打得赢怪物……”

郭嘉说的狐狸明白，比如蜘蛛兽，试想一下，如果拿来记忆中最普遍的AK47，需要几把才能打得过一只？毕竟子弹对于蜘蛛兽来讲，只是硬币大小。很难设想枪能贯穿蜘蛛兽的身体。再者说，还没等子弹打出去几发，蜘蛛兽就已经连人带枪撞成浆糊了吧。

“……不过这不意味着首领有必要隐藏线索。目前来讲，热兵器的出现一直是谜，虽然市场尤其是黑市有少量枪械流动，可是那些一般都是从废墟里找到的，而且，在F区还没有发现藏有热武器的建筑才对。甘罗队长……”

“你知道甘罗手里有手榴弹？”狐狸突然问道。

“嗯。这是我听莉莉说的，和首领一样，甘罗队长也是从C区回到F区的强者，他从C区找到过不少类似的东西，不过用处都不大。”

那倒是，毕竟如果不在蜘蛛兽的腹部开个口子，扔多少手榴弹也不会置于死地。

“那么，有三种可能。”郭嘉已经想清楚了，眼神在夜幕中闪闪发亮，他两只手搭在胸前，用极其流畅的语速说道：“第一种，马丁找到的那把枪只是偶然，毕竟也有这种运气在。第二种，那里遗留了大量类似的热武器，首领为了维持自己据点的运作，所以隐瞒了这一线索。不过这种可能性现在来讲很难成立。”

“为什么？”

“这是我们据点才知道的事情，原本的上层有什么事情都是彼此讨论得出结论的，可是现在首领似乎越发地独断。连据点的命名、与外界展开贸易、加大协作力度这些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决定的，这样的性格，加上强悍的实力，会害怕据点内的平民拿上枪？”

“也是，猛虎不会惧怕披着狼皮的羔羊。”狐狸应和地说道，郭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从哪里听到这句话的。”

“哪句？”狐狸一愣。

“猛虎不会惧怕披着狼皮的羔羊。”郭嘉皱着眉头说。狐狸没有告诉他这句话是夏雨雪告诉他的，只是反问郭嘉：“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只是莉莉提到，在一次任务中她们去过已经崩塌了的遗迹，在捡到的石块碎片中有这样的话。想必是偶然吧，我继续说。”郭嘉回到原本的话题上，夜静悄悄的，惹得他的言语带上了几分幽深，“第三种——就是对于首领来说，隐藏这个地方的情报要比暴露更有利益！”

“哦？”狐狸侧目看了一眼郭嘉，他饶有兴趣地挑起嘴角，“此话何解？”

“很简单。”郭嘉冷静地分析道，甚至给狐狸一种错觉，那一时间郭嘉身上爆发出无比强大的气息，不过这终究是错觉。狐狸的脚步踏在一块碎石上，轻轻用力碾压过去，碎石彻底地七零八落。对于郭嘉而言，他现在自己就是这样的石头吧，所以才要调查到底是谁在肆无忌惮地践踏弱者。对于狐狸而言呢？

“你之前说过，那里有血红色刀枪不入的怪物。这个怪物到底是谁的呢？呵呵。对于那个怪物而言，它是要吃掉入侵者……还是要保护那个地方呢？”

“啧。你是说，怪物是首领控制的？”

“谁知道呢。”

狐狸停住了脚步，据点的入口就在远处。能看得到，有几个人揣着裤兜在热火朝天地聊着什么，从高傲的声调上想，大体不是什么好东西。即便如此，想要无声无息地突破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周围的环境太过于空旷，连可供潜行的障碍物都没有。

反正一开始也没有打算偷偷摸摸出去。狐狸看了一眼现在已经沦为负担的郭嘉，这个普通人要是缺胳膊断脚，肯定有人上门找狐狸的麻烦。他可不喜欢突然被人骂做杀人犯。

“怎么过去？”郭嘉看向狐狸，狐狸把斗笠扣在头上，压低了帽檐，遮挡住脸。他想了想，盯上了郭嘉的衣服。郭嘉穿着素色的短袖，外面还罩着一个白衫。毕竟夜里的天气较重，吹起来的风还是带着几分寒意的。

“你想做什么？”

郭嘉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他非常明显地注意到，从斗笠的檐下，狐狸的嘴角正在邪恶地上挑。

有种不祥的感觉。郭嘉抖动地手，突兀地想道。

看来这家伙绝对是有仇必报的类型。

……

在据点的层之间，实际上也有上下层的区别。比如战斗层，就分为战斗层、防卫层两种，前者包括探索队员和纯战斗队员，像是斥候与骑兵的差异，后者大体负责防卫据点，分有巡逻、警戒、守城，他们之间也会有纷争，裁决权在于队长。队长一旦倾向于哪一方，那么不受重视的一方就会被懈怠，所需要的资源也会优先给予其他层。

“你知道吗？听说今天昨天出去调查怪物部落群的一行战斗精英，只回来莉莉一个人。”负责今天看门的防守层头目倚着入口的旗杆，对周围的部下笑谈着。在他的身后，崭新的蓝色旗帜，平原两个字异常鲜明，头目继续说着，发出下流的笑声，“有传言说莉莉她被她的同行威胁，被迫做了不少呢。”

“做什么了？”一个年级较幼的部下不解地问，惹得同僚一阵大笑。

“看来你这个小子还没有开苞。”粗壮的俄罗斯大汉穿着咔咔响的铁甲，他豪迈地搭在那个不解的小伙肩上，小伙不满地用手把大汉搭开。两个人还在打闹的时候，头目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他眯住了眼。

“小子们，别闹了。有客人来了。”

除了头目之外，所有人都把自己的武器抽了出来。在据点的另一侧，两个人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让他们惊异的是来者的衣着，两边身高都是中等，左边的看骨架应该是男性，穿着黑色的风衣，微微下倾的斗笠把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而右边的人分不清性别，身材很是纤细，看上去弱不禁风，他静静地走，步伐不快不慢，让人感觉毛骨悚然的是，他整个脸都被白色的绷带缠上，隐隐地透着血迹。他们两个人在吻月的血色光影中，透着一股压抑的鬼魅。

头目注意到部下轻微在骚动，他上前一步，大声地对这两个人喊道。

“据点夜间禁止出行，你们是什么人？！”

两个人没有一个搭话，依旧保持着固有的频率在走。其中一个部下下意识把手中的弩对准了右边，“站住！不然我就视为入侵者！”

左边的黑色风衣猛然动了，他Z字型向举弩的男性跑去，部下咬了咬牙，对准了晃动的身影，然后飞快地连摁扳机。弩特有的弦声连续不断，数根箭呈扇状向黑色风衣飞去，黑色风衣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一样，依旧继续向前冲去。

只一瞬间，空气中遍布寒芒，黑色风衣的下面，一只手拔出了剑，径直地把靠近自己的剑全部斩断。

“好剑术！”

识货的头目大声喊出口，俄罗斯大汉从旁边抬起了重锤，那锤头与其说是兵器，倒不如说是古代的展览品，看锤头的体积和孩子大小的鼎没什么分别。大汉豪迈地喊了一声，然后像失控的卡车一样卷着风冲向黑色风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