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姬寐生说完这话之后转头又看向了齐国的来使。注意到姬寐生的眼神，齐国的使臣立马紧张了起来，有些局促的样子。见状姬寐生哈哈一笑，道：“我方才只是和你开一个玩笑，不必当真。”

齐国使臣见到姬寐生笑了起来，这才稍微放松。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我可就是认真的了。”姬寐生继续说道：“楚国来攻我中原，这是对我中原诸侯国的蔑视。朕已经决定派兵前去支援楚国，不知道贵国有没有兴趣一起呢？”

齐国使臣闻言先是一惊，紧接着便犹豫道：“臣职位低微，恐怕做不了这个主，还需要回国与齐侯一同商议之后才能够决定。”

姬寐生点了点头：“打仗是关乎国家存亡的大事儿，自然应该慎重一些，这么做也是应该的。那你就先回去吧，这几日我收拢兵马便要南下，事情或许有些繁杂，也没有办法好好接待你，便不留你了。若是齐侯有意与朕一同讨伐楚国，直接率兵前往隋国便是。”

齐国的使臣赶忙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等着齐国的使臣一走，姬寐立马对祭足说道：“祭大人，你带着这位隋国的大人一同下去吧，好生接待者，他随我们一同出发。”

……

等着大殿之上的事情处理完，姬寐生又把姬吕和子封也都打发走了，独独留下了张春。

张春不知道姬寐生要跟他说些什么，稍微有些紧张地问道：“王上，您单独留下臣是有什么特殊的吩咐吗？”

姬寐生走下殿来，说道：“唉，你父亲没有等到朕登基拜年去世了，这是一件憾事。郑国发展至今，你父亲功不可没空。先王在世之时意气用事，把诸多大臣都贬谪了，朕很遗憾。”

张春有些惶恐，张晶去世已经许多年了，他没有想到姬寐生会在这个时候重新提起这一桩事情来。

“王上言重了，先王雄才大略，是先父辜负了先王的信任。”张春赶忙说道。

姬寐生背着手走到了大殿门口，追忆道：“当年先王曾经让你父亲寻找智父，这一件事情你可曾了解？”

“先父跟臣说过，他找了许多地方，但都没有找到。”张春回应道。

姬寐生点了点头：“你可知道智父的旧居在哪里？明天陪朕去看一看。”

张春这才知道姬寐生原来是思念他的祖父了，赶忙点头答道：“臣听先父说起过智父的旧居，敢领王令。”

姬寐生点了点头道：“那你去吧，明日朕去你府上找你，这事儿不要跟其他人说。”

张春本想反驳，但是想到姬寐生心思缜密，可能有什么事儿是他不曾想到的要暗中进行，于是乎赶紧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便离开了。

第二天的时候，姬寐生便穿了一身便服到张春府上。张春得了王令，早早就等候着。见到姬寐生之后张春也不敢伸张，为了保密，他也没有交代他的家人。

两个人踏着秋时的晨雾一起离开了张府。经过几个接到之后张春停了下来，对姬寐生说道：“这里便是了。”

见一路上张春没有走岔路，显然是提前做足了功夫，姬寐生道了一句“辛苦”，随后便站在街道旁看起了那智父的旧居。

智父当年是郑城之中最有钱的商人，居住的府宅比一般百姓要奢侈很多，但是与现在的王公卿士的府宅相比，还是不如的。

薄雾慢慢散开，那土墙也显露出原本沧桑的模样。许久没有住人，这院子已经有些个破落了。站在院子外面，能够看到院子当中有两三颗枣树立着。虽然入秋已久，但是这树叶却没有凋落完。苍翠的叶丛之中一颗颗红彤彤的大枣挂在枝头，看上去十分的诱人。

见姬寐生看得入神，张春赶忙说道：“王上，这院子被县尉收着，一直没有人看管。臣昨儿让人稍微打扫了一下，您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姬寐生点了点头，张春于是赶紧前方带路打开了院子的门。

走进院子之后，姬寐生没有直接进入大堂，而是绕到了后院，也就是那枣树生长的地方。

东方的晨曦渐渐露了出来，山头的鱼肚白慢慢消失，转而是大亮的蓝色。阳光蒸腾着云彩，仿佛是梦幻中的仙境。

枣树的叶子之上凝结着晶莹的露珠，在晨曦之中闪烁着五彩的光，而枣树之下的那一扇小窗户则静悄悄开着，在晨风中微微晃荡。

姬寐生听自己的父亲讲过他与智燕的故事，此时看着那一扇窗户，姬寐生仿佛看到了窗户里那个翘首以盼的姑娘。他蹑手蹑脚朝着那窗户慢慢地走了过去。张春看到姬寐生突然跟个小偷一般偷偷摸摸行径，也不敢打扰，只是轻轻跟在了姬寐生的身后。

昨晚虽然已经有人来擦过了这个窗户，但是缝隙之中的灰尘依旧醒目。姬寐生却注意不到这些，他只是想着，若是自己的母亲此时还在屋子里，要是听到自己这脚步声，会不会赶到兴喜呢？

走到窗户口的时候，姬寐生的衣裳牵扯住了枣树的枝桠，使得枣树发出了“唰唰”的响声。

姬寐生也浑然不在意，径直走到窗户上之后便直接推开窗户翻身跳了进去。

落地之后没有拥抱，也没有什么惊喜，一切都静悄悄的。

住在被擦得明亮，床铺也被整得齐齐楚楚，门后用于洗脸的木棚里竟然还有些水。这里是这样的鲜活，仿佛还住着人一般。

姬寐生突然觉得而有些茫然。

他一直是一个很理性的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可是此时此刻，他有些无所适从了。

当年姬掘突在世的时候，曾经在一次夕阳迟暮中跟姬寐生说道：“孩儿，你爹这一辈子，对不起你娘。你娘是为了郑国才去世的，你要记住这一点。以后要是回到郑城，你去你娘住的那里看看，替为父看看。”

“爹这一辈子南征北战，从来没有害怕过，可是一回到郑城，爹就害怕！爹知道在城东的那个院子里，住着你娘，知道你娘一直在窗户后面等着我。我就害怕我翻进窗户之后，你娘就那么不再了。”

“爹在这制城呆着，还总有个念想。觉得有个人在等着我。可是爹回去之后，突然发现那个守着我的人没有了，爹该怎么办啊？”

……

姬寐生还记的他父亲说这话的时候那滚烫的眼泪。能让自己父亲这样一个了不起的人都忍不住孩子一般哭泣，自己的母亲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他此时站在这屋子里，静静看着母亲生前的一切，心里空落落的，似乎能够感受到自己父亲所害怕的那一种感情。

所有人都以为姬掘突是羡慕制城王宫的奢靡才迁都制城的，但实际上，姬掘突只是因为害怕回郑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