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程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是有思想准备的,曾考虑过,如果一旦卢小佳闹上门来该怎么办。因此,此刻他显得很冷静。建议李湘秀赶紧从后门溜走。
他们这个操作室在二楼,除了从楼内的主楼梯上来之外,操作室还有个后门,门外有一副铁制的简易楼梯通到楼下。这是预防火灾发生时的安全逃生通道。
李湘秀犹豫了一下,瞟了一眼后门。因为担心失窃,后门都是常年上锁的。她一眼瞥见了门上的那把大铁锁。此时此刻,上哪儿去找钥匙啊?
这样一想,她的犟脾气又上来了,不屑地嚷道:“让他来吧,来杀我吧。老娘哪儿也不去。爱咋咋地,反正老娘也活够了。”
她的身材高挑。论个头,她甚至比卢小佳还要猛一些呢。但她毕竟是个女人,哪里能是卢小佳的对手?这不是逞能吗?想以卵击石?
纪程冷笑道:“你可真有本事啊,就知道玩命。你也不想想,那卢小佳算什么货色,你跟他一命换一命值得吗?”
“那有什么,跟谁一命换一命都值得。”
这女人,犟得简直不可理喻。但时间紧迫,已经没工夫做思想工作了。
纪程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硬拽到了后门。恨铁不成钢般怒道:“算啦,卢小佳已经疯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还是躲一躲吧。”
然后伸出了另一只手,抬手就把那锁头给摘下来了。推开了门,把她狠狠地推了出去,催促她赶紧逃跑。
其实,那把锁早已被他事先打开了,只是虚挂在了上面而已。
李湘秀也不傻,她知道留下来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于是,她用白眼剜了纪程一眼,好像还不服气似的。旋即,她一转身,就顺着铁梯下去了,朝厂区内的方向飞奔而去。
纪程终于松了口气,总算把这头犟驴给劝走了。但随即,就听到了卢小佳飞奔上楼的咚咚声。他一扭头,卢小佳已经满眼血红地冲到了近前,冲他怒吼道:“李湘秀呢?”
纪程没吱声,漠然地瞟了他一眼。但卢小佳已经看到了那敞开的后门。于是,他也不再理会纪程了,而是直接从操作室鱼贯而出,身影倏忽一闪,追了出去。
纪程见状,因担心李湘秀的安危,随后也紧跟了出去。
站在门外的缓步台上,借着厂区的灯光,他能隐隐看到李湘秀奔跑的身影。心说糟了,以卢小佳的速度,肯定能追上她的。
于是,他也赶紧顺着铁梯咚咚咚地冲下去了。由于速度太快,那单薄的铁梯直颤悠,仿佛要断裂了一般。
纪程穿过厂房,抄近道包抄上去,赶在卢小佳之前追上了李湘秀。为慌不择路的她指点逃跑的路线,免得被卢小佳堵个正着。
虽然如此,但毕竟李湘秀跑不过男的,几经周折,最终还是被卢小佳给逼进了一幢旧楼里。
整个过程中,李湘秀都是默不作声地在奔逃,也不分辩,也不大呼小叫的,始终是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她的这种表现让纪程起了恻隐之心。尽管他对李湘秀的朝三暮四也极为不满。但是从内心深处来讲,还是想帮她摆脱困境的。觉得她的那种水性杨花也许是因为她的病态使然吧。毕竟女人属于弱者,被个大老爷们疯狂地追杀,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
基于这样的想法,他也不再瞻前顾后了,干脆赤膊上阵了,从天而降般横在了卢小佳和李湘秀两个人之间。怒喝道:“够了!卢小佳,你闹够了没有?难道杀人不需要偿命咋的?”
卢小佳见状,简直气急败坏了。他眼看就要抓住李湘秀了,没想到却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他像一头暴怒的雄狮,大骂纪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纪程也不敢直接跟卢小佳交锋,因为卢小佳的身体更加强壮。因此,他只能是一边劝解卢小佳,让他考虑一下做这种事的后果,劝他千万别冲动。一边往后退着。他只是想赢得时间,让李湘秀逃出魔掌。
李湘秀气喘吁吁,咚咚咚沿着楼梯逃到了楼上。纪程断后,一边拉开架势,准备抵挡卢小佳的进攻。一边后退着,也迅速退到了楼上。
卢小佳尾随而来。刚才他不是不想动手,更不是想给纪程留情面,而是他也同样累得气喘吁吁的,上气不接下气了。他需要喘口气。
二楼的楼梯口处,有道半人来高的栅栏门。纪程退到门后,立刻将门关上,并插上了插栓,把卢小佳给挡在了外面。
卢小佳冲了上来,意欲攀越栅栏翻过来。纪程就凭借居高临下的优势,与之格斗起来,尽全力把他挡在栅栏之外,不让他冲上来。双方挥臂揎拳,鏖战异常激烈。拳脚相加之间,两个人都弄的鼻青脸肿的。卢小佳虽强壮,但所处的位置不佳,有劲使不上。
几个回合下来,这家伙更加暴怒了,竟然不顾纪程那雨点般的拳头,奋力攀上了栅栏,眼看就跃过来了。形势岌岌可危。
纪程正拼力阻止呢,忽然感到身后呼地一声,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从自己的头上飞了过去,砸向了卢小佳。就听“嘭”地一声,卢小佳的身子往后一仰,应声从栅栏上掉了下去,直直地坠下楼去,噗地一声摔在水泥地面上,一动不动了。
这儿的落差能有5米吧,看样子是出了人命。纪程有些傻了。喘着粗气,忍着浑身的伤痛,看看楼下血流满地的卢小佳,又回头看看李湘秀,呆若木鸡了。
此时,两个人的目光对视在一起。李湘秀的脸色更加惨白了,眼神也变得更加幽怨了,流露出的含义耐人寻味。说不出是凝重、哀怨、痛恨,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总之五味杂陈。
静默了片刻,她忽然一转身,踅进了身后的那间屋子,回过身来,气鼓鼓地抬起脚,狠狠地踹在了房门上。她身材高挑,腿抬得很高,而且非常用力,这一脚把房门踹得死死的,发出了“嘭”的一声,震得这幢简易楼的楼板都在颤抖,尘埃纷纷落下。
纪程的脊背倚在走廊的栏杆上,喘着粗气,惊讶地望着眼前的一幕。他还是头一次看到李湘秀如此暴怒的样子,不禁心中发凉,不明白她为何要紧闭房门,将自己拒之门外。
愣了片刻,他上前用力推门,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那扇被关得死死的房门推开。却吃惊地看到,李湘秀已经离开了房间,到了阳台上。正脊背靠着阳台的围栏,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呢。
纪程刚想说话,就见李湘秀哀怨地瞥了他最后一眼,然后毅然决然地将身子向后一仰,就像没站稳似的,栽了出去。
纪程傻了,一愣神的工夫,阳台上已经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而阳台的外面,则是黑沉沉的天幕,如涂了浓墨一般。周围万籁俱寂,悄无声息。刚才的吵嚷、追杀、厮打声都销声匿迹了,似乎什么也未曾发生过。
多么静谧的夜晚哪,一切烦恼、纠葛、爱恨情仇都在这夜色中隐去了。
李湘秀死了。卢小佳摔成了植物人。而纪程因为见义勇为,受到了单位的褒奖。
这意外的奖励令他有些不知所措了,简直欲哭无泪。
就在纪程情绪低落,精神恍惚时,家里又出现了小插曲。女儿纪灿灿把陌生人领回了家。接着,还在自家的床垫下发现了一把利刃。
他为此感到了深深的自责。觉得都是因为自己为情色所迷,神魂颠倒,才耽误了对女儿的培养教育,同时忽视了对女儿防范危险的警示教育。以至于女儿做出了如此傻事。差点发生了让自己追悔一辈子的可怕的事情来。
于是,才发生了他抱着女儿痛哭流涕的场面。
他想到,今后一定要教育女儿洁身自爱,千万不能走上李湘秀的那条道路,形成那样的人格。否则,这一辈子就毁了。
狗肉馆里的欢声笑语渐趋平静,客人也变得稀稀落落了。
石磊听完徐明这冗长的叙述,半晌无语。心中感叹,唉,这就是人生啊。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地点,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经历。再加上每个人的性格不同,想法不同,经历不同,志趣取向不同,以及处事方式的不同,就会演绎出不同版本的故事来。因此,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上演着不同版本的悲欢离合的故事。
而旁观者又能怎样?只不过是发些感慨而已。再有就是开阔了一下眼界,丰富了自己的人生阅历。
面对这场悲剧,两个人都不禁错愕叹息。而徐明更是觉得,那几个寻死觅活的男人真是疯了,竟然被一个病态般的女人迷得神魂颠倒,实在是太不值得了。而那几个男人简直是太投入了,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其实,这本来就如同一场游戏嘛,干吗当真呢?不就是找个相好么,又不是找媳妇,那么认真干吗?相好相好,她能跟你好,那么也能跟别人好。彼此间就当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和平共处,该有多好啊?那样的话,少了多少烦恼啊?又何必去斤斤计较呢?男人如此小心眼,还真是少见。也许小心眼的男人都集中在了那家单位吧?哈哈,真是即可笑又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