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颜英跟牛皋结婚后,杨邦乂就直接把杨府一分为二,在东边另开一门,挂起了“牛府”的牌匾。又把家里的田产送一部分给自己的大女儿,街上的铺面也拿出一半送给了牛家,算是嫁妆。
过了年,又都在麟州住了一个来月,朝廷的正式文书到了。杨邦乂带着牛皋等人留下开始组建保国军,其他杨家人也准备全家搬到东京城。
杨家大娘子杨颜英现在已经是牛家的人,当然不会跟杨麟等人去东京居住。临行时,一群人在那里左惜别,右寒暄,那亲人出远门一般,就连杨邦乂也拉着他三个娘子的手说了好一会子话,那场面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随后,杨家出远门的一男五女(婉容在杨麟这里不算丫头,算家人)带着几十个随从家仆,十几辆大车一路奔东南而去。
出了麟州府,过岚州,穿娄烦,走太原,下霍邑,途径富庶的河东之地,渡过磅礴澎湃的黄河,再一路向东,路过气势雄伟的西京河南府(洛阳),穿过巍峨险峻的虎牢关,接着是郑州府(荥阳),再往东过了许州(许县),总算达到东京汴梁的地界了。
杨麟这一路看来,觉得史学家们说得确实不错,这大宋朝果然是中国古代最富裕的朝代。各府各州人丁兴旺,有繁华的大城,又有热闹的集市。南来北往的商贩在探讨着些生意经,其中还有不少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沿途的酒肆里有武人粗狂的喝骂,不少脚夫直接坐在酒肆店门口,要了一壶烈酒自斟自饮;两边的香楼上,美女们莺莺燕燕、欢声笑语,不少公子哥诗兴大发,高谈阔论,不亦乐乎。
汴梁,也是开封,又叫东京,北宋都城。杨麟有生第一次看到这样庞大的城池,杨麟目测,那外城墙至少高达三四十米,周阔六七十里;城外护城河宽达二十余米,深数丈;墙上箭塔林立,垛口均匀,城楼高耸,墙体宽厚;城墙上兵士雄壮,守卫森严,更兼城内有人口百数十万,真天下第一城也!
慢慢的,杨麟的心情从兴高采烈变化成愁绪满腔。看着人们就在这一片片繁荣中忙碌生活着,他们又哪里会知道不久的将来,异族的铁蹄会踏碎这美好的一切,让他们从“天堂”指接坠入“地狱”。 杨麟在感慨之余,就没想通,这样雄壮坚固的城池,金人是如何轻而易举就攻破的呢?
“少爷,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唉声叹气起来了?”婉容见杨麟神色变得有些暗淡,关心的问道。
“容儿,你说,天下有没有一个地方是真正安全的?”
“天下真正安全的去处?难道京城不安全吗?”
杨麟缓缓的摇了摇头。
“既然少爷您都不知道,婢子又哪里知道呢?”婉容一脸的茫然,是啊,她也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问这么深沉的问题,实在是难为她了。
“哎呀,容儿,能不能不老称呼自己是‘婢子’啊?”自打进府后不久,那些丫鬟、嬷嬷们就给婉容天天灌输尊卑思想,让她学习规矩礼节,弄得最后在杨麟面前再也不像刚开始那么放得开了。
“我都说了好多次,让你自称容容也行,容儿也可以,就是不许整日里婢子长婢子短的。”杨麟故作气恼的说道。
“婢子……”
“嗯?”
“容儿知道了。”那声“容儿”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生怕说大了,被马车外面的人听见。
“诶,这才是我的好容儿嘛。”杨麟轻轻拉住婉容的手,揩了把油。容儿立马红着脸把手抽了回去,惹得杨麟肆意的大笑起来,要不因为杨麟和容儿两个人就“霸占”了这辆篷车,他才不敢这么放肆呢。
“少爷,前面好像有人把路堵住了。”容儿拉开篷车一处窗角布,看着外面跟杨麟说道。
“要不我们去看看?”杨麟也看到好像有一群人围着几个人好像在争执什么。
其实原本杨麟,就是原来的杨震不怎么喜欢看热闹,自打到了这里,没电视,没音乐,没手机,没电脑,哦,连电都没有,哪里来的那些,那他要怎么消遣除了固定读书练功以外的时间呢?晚上大家都基本上戌时(晚上七点到九点)过后就要收拾洗漱睡觉了,有事的忙到亥时(晚上九点到晚上十一点)也就差不多了。可是对于原先杨震那个时代的年轻人,亥时激情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所以啊,慢慢的,逗猫打鸟、撩妹子看热闹就成了无聊消遣里的重要组成部分。
“顺子。”杨麟对外面喊了一句。
“公子,有何吩咐。”
“我们去那边看个热闹。”
“是。”于是顺子带着两个家仆护卫着两个小孩儿就向人堆走去,前面赵月奴的车帘子也掀开了,她看见杨麟去人堆看热闹,连忙跟了上来。
“徐妈妈,这丫头可是我紫烟阁先看上的,你可不能不讲理。”一个年约三十许,涂脂抹粉的妇人摇着一把绣花团扇尖声说道。
“哟,秦妈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光说你看上了,谁做证,我漫香苑可是货真价实掏了钱的。”这一边同样三十多岁的浓妆妇人针锋相对的回复着。
“徐庆红,你趁我们回去取钱的机会,强行买人,是要耍无赖么。”拿团扇的妇人指着秦姓妇人大声呵斥道。
“秦翠凤,大家是什么人难道还要明说吗?你在那装什么高雅君子。”双方各不想让,都争得脸红脖子粗。
“两位奶奶,你们到底谁买?要不小人出个主意,价高者得,怎么样。”旁边一个身高不足六尺,瘦骨伶仃的汉子谄媚的说道。但见这人,一对三角眼里充满了邪祟,张嘴一口焦牙黄中泛黑,随意挽着的发髻上插了根木杆的簪子,灰黑的面皮好像从来没洗干净过,配上他那身破烂的粗衣,这邋遢形象,让人怎么看怎么恶心。
“我说麻三,你小子还真是会做生意啊,前脚说卖给我,后脚就敢收徐老板的钱,现在还想趁势抬价,就不怕骨头没咬开,崩了你一口黄牙么?”
杨麟听他们掰扯了半天,又让顺子问了问情况,再看了看缩在一旁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他这算是弄明白了。这紫烟阁姓秦的,漫香苑姓徐的,合着都是妓院老鸨子,都不是什么好鸟。这个麻三不知道从哪里拐带了这么个小姑娘来东京,本想卖个好价钱,却被东京两家当红的青楼同时看中,他又贪得无厌,趁一家去取钱的时机又转手高价卖给别家,头家回来不干了,这才惹出了后面两家“掌门”争执的一幕。
要说这大宋的法律,明面上是不允许买卖人口的,而且一经发现,轻者流放,最重处罚可判死刑。那为什么还有青天白日明目张胆买卖儿童的人呢?要怪也只能怪当今朝廷,徽宗整天不理正事,只知道泡妞修道,朝堂上的事都不管,更何况民间。
如果你说你良心过不去,要告官,可以,先从衙门口开始打点,最后见着刑案、师爷什么的也就到头了。你就算告到那里,人家受不受理且两说着。再想见县尊、知府或者更大的官,要么你家地位高,要么你家太有钱,否则都是白扯。还有人说什么可以见义勇为,拉着被害人对峙什么的,这行侠义之事的“江湖侠客”可不是天天说见就能见着的。
而今天这事,你就算告官你也告不了,为什么呢?人家麻三常年干这个行当,哪里没有点手段。首先人家可没说是拐骗的孩子,这是自己家亲戚的孩子,由于“父母双亡”,这才代为照顾,现在照顾不下去了,当然要为孩子找个其他出路;再者说来,这衙门口他可是早就上了“贡”的,一般只要没有首告,那些衙差可没那闲工夫来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这一没首告,二合“情理”,这第三嘛,赵佶可不是当初仁宗,还想着用公帑币赎买那些被拐卖者。所有,就算大家都知道这麻三实际上是在行买卖人口之实,也无人阻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