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猪摩挲着刀背,冷声说道:“老不死的,你老得都快成精了,怎么也想不明白,只要你走不出卑塔,即使这里面藏着金山银海,白白送了给你,你都没有地方去使。”
老不死的闻言一笑,他弯腰捡起几颗石子,逐一向清理出来的楼宇正门内扔去,边扔边说道:“我是想不明白,为何这怪坑中能吞人命,为何如此危险你们还要继续发掘,又为何连破伤峰的人都忍不住来横插一脚。”
坍塌的楼宇中很宁静,老不死的用来探路的几个石子,在楼宇内传出了啪嗒啪嗒的回响声。
“诚如您所言,若这矿坑中当真只是藏有金银玉宝,我们这些囚徒即便得了再多也是无法带走。”老不死的继续扔着石子说道,“那又为何提防着我们呢?最开始在此地挖掘的那批囚犯,当真是被这怪坑吞了性命么?还是说,他们见了不该见的,听了不该听的,所以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肥猪缓缓的搓了下手,淡淡道:“果然老得成精了!若不是我家鼎儿现在吉凶难料,我倒真有心与你仔细聊聊!”
他在说话间猛的一记抖手,头顶上方红光乍现,一杆闪耀着幽芒的寒铁长枪刺破了虚空,锐利的枪头直接刺向老不死的面门。惊变之下,老不死的根本反应不及,还好壮哥始终在提防着肥猪,一把将老不死的从原地推开。寒铁长枪威势不减,老不死的虽逃过了一劫,但站在他身后的刀疤脸却被直接刺穿了头颅,刀疤脸浑身僵固,唯一的眼睛向上翻着,那杆长枪凭空兀自一抖,噗的一声闷响,刀疤脸卢面炸开,血肉飞溅四方,脖子里的血管向外泵着血柱,无头的尸体像截木头似的直挺着倒地。
很少有人知道,肥猪修习武体斗气多年,武体外放早已炉火纯青,但他从不曾轻易在人前卖弄手段,平素惩戒囚犯也不需亲自动手。其实细细想来,像他这样的监牢酷吏,总会有囚犯寻找机会冒死报复,但他能安然活到至今,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秘不示人的这张底牌。
肥猪右手捏着枪诀,悬浮着的寒铁长枪随着他心念凌空舞动,枪头朝下,挑起刀疤脸的尸首猛的掷向了楼宇中那面巨大铜镜,青铜镜面居然像是液态的水银一样,直接将无头尸身吞没了进去,青铜镜面复归平滑,却从中心位置化开一捧血雾,朝着镜子边缘扩散开来。
一息之间形势斗转,肥猪这一系列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让在场的几个囚犯惊异无比。肥猪冷冷盯着楼宇中那面巨大铜镜,自语说道:“果然还是被砸坏了,竟然祭了一整个人都打不开门?”
紧接着他抖手一挥,闪烁幽芒的寒铁长枪于虚空中乱舞,唰的一下朝壮哥刺去,壮哥连忙俯下身就地翻滚,险之又险的避过枪头,却没想到长枪例无虚发,将壮哥身后的那名囚犯被直接洞穿了胸腔。
“啊!管教大人饶我性命!”那名囚犯被贯穿了胸椎,却一时半刻不能断气,大口咳血凄声惨叫着,他的身体就那样被长枪从地上挑了起来,仿似一条让鱼叉刺透的江鲤被一点点提离水面。肥猪手上的枪诀轻挥,那杆半空中的长枪就将枪头上的人送进了青铜古镜。那囚犯绝望的挣扎,哀嚎,痛哭,怒骂,眼睁睁看着自身被那诡异的青铜古镜吞没殆尽。
南过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现在也来不及多做打算,他只希望能将那个人救出来。凌空飞舞的长枪陡然间体积膨大,一记威力绝伦的横扫,便将南过斜斜扫飞出了三五丈远。
老不死的走去扶起南过,他看着肥猪问道:“你领我们进来,难道就是为了血祭那面铜镜吗?”
肥猪不答话,楼宇中的那面古镜吞噬了第二个人之后,平滑的镜面上绽起了涟漪,上面所映照出来的景象,逐步变得扭曲而怪异,顷刻间,在镜中传来一声洪钟大吕的轩然鸣动,镜面被震颤的泛起了波涛,旋即缓缓又归于静默。
这一刻,三座楼宇上方的石壁穹顶,像是受到悠悠钟鸣的震荡,大大小小的石块如同下雨一般坠落。
“你等就期待我家鼎儿安然无恙吧,若是他有个一差二错,谁也别再指望能活着走出去。”肥猪对众人淡淡说道,然后便一步步的走进了楼宇,穿过那面古镜,居然步入了青铜古镜之后的空间里。
余下的几人惊慌起来,这里与外部坑洞所连接的那架石桥被几块巨大落石砸毁,也容不得他们多想,在极力躲避着一颗颗落石之余,也都纷纷冲进了那面古镜。对这里有所了解的人只有肥猪,所以也只有跟着他去搏取一线生机。
走入镜中世界之后,空间似乎与外界上下颠倒了过来,几人全都头下脚上的摔了个结实。大家相互扶持站起身来,这才发觉,镜中世界的景象与外界几乎一样,同样是石台深涧,同样是灯火通明的三座金色楼阁,但这里的楼宇却没有任何毁损,洞崖穹顶也是完好如初,没出现任何坍塌的迹象,只不过几座楼阁周围的地面却是崩裂严重,如果想在上面行走就需要格外谨慎,一个不留神,便会跌入地面上或深或浅的缝隙中。
“怪事!”壮哥探手摸索着身后的石壁说道,“咱们明明是从这里穿过来的,来路居然不见了!”
几人经他这样一说才注意到,他们穿过古镜来到这里,可身后却消失了来时的道路。
肥猪站在一座楼宇前,踟躇着没有入内,只是向里面高声的呼喊着。
老不死的东张西望,翘起鼻子不断的嗅着空气中的味道,而后笑着对壮哥说道:“觉出什么了没有?”
经他这样一问,壮哥也在面前捉了把空气,凑在鼻子底下闻了又闻,“一股微不可寻的清香,像是花果,又像是蜜糖。”他说着摇了摇头,又说道,“不对,是这里的气息,太过于纯净,使人口鼻发肤畅快不已!”
老不死的顿时双眼有些狂热了起来,“这里是块得天独厚的钟灵之地,聚敛着无尽生气,纵使孕生出奇花异草,妙树仙藤来也没什么奇怪。难怪不让咱们这些监犯入内,别说是在此地得了灵丹妙药,就是单单站在这里,也会被生气滋养,益寿延年。”
听到他如此一番解释,几个囚犯也都觉得身体发肤无比舒畅,不但耳聪目明体力充沛,更是感到体内浊气尽散生机重筑。只不过,南过却有些不同,他非但没有如别人那般感到体肤上的舒泰,反倒觉得手脚与咽喉上的禁制变得更加滞涩沉重了许多。
“鼎儿,你在哪里?”肥猪的呼喊声变得紧迫起来,因为他在面前楼宇的正门上,看到了一只血淋淋的手掌印。
今日在这里当值的狱卒应该有十几人,但现在却一个也看不见,这让肥猪心中越发觉得不妙。
老不死的几人出于对肥猪的防备,全都远远避着他,但又怕他会在突然之间开启什么密道独自逃离,所以也不敢离他太远。这里毕竟是玄秘诡异的镜内空间,若是没有知情人的引领,他们几个囚犯或许再也走不出去。
这时候,居中的那座金色楼宇正门被打开了一扇,四下里一片静谧,门前的肥猪眉关紧锁,看着那扇只开了一道缝隙的大门,他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
楼门的后面走出了一个素衣少女,她脚步轻灵行进无声,神色从容的站在门前。
肥猪的目光绕开了少女,向着楼门内侧张望了一下,然后才对着面前少女略一颔首说道:“三小姐,方才这里是否生了什么变化?我看这里一片狼藉,您不曾受伤吧?”
少女圆润粉嫩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她双眼中抑制不住的那份欣喜,那眼神就像是求了爹娘很久之后终于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
她对肥猪冷冷说了一声,“无碍!”
“三小姐,恐防此地再生不测,您还是先随我出洞去吧。”肥猪恭顺的说道。
少女故作凉薄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把目光投向了不远之外的几个囚犯,她的嘴角上出现了个令人难以察觉的微小弧度。
“我的花刚刚盛开,现在不能走!”少女说道。
就是少女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肥猪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您是说,您是说……”
“管教大人且放宽心,”少女悠悠一声轻叹,冷然说道:“令郎体质实在孱弱,根本做不成血肥,他正在楼中代我看守花朵。”
少女言罢,款动莲步再次进入了身后的那扇门里。
闻听少女的话,肥猪的脸色总算恢复了几分血色,于是便一脸释然的转过头来,对着几个囚犯大声喊道:“三小姐与我儿无恙,算你们今天运气。都过来吧,通往外界的出口在这楼宇之内,你们几个过来,为我抬些楼里的东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