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色还没放亮,景衫便已经悠悠清醒了过来。醒来之后景衫的第一反应便是看了看床上的柳念衫,见儿子还是好端端的躺在那,口鼻里发出微微鼾声,才算是放下心来。打了个哈欠,出门看见店小二已经收拾好了大堂,正在一张张的擦桌子,于是随便要了些早餐,叫小二给他送到屋里。
小孩子正是需要睡眠的时候,因此柳念衫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转醒过来。景衫虽然着急赶路,但却不忍心把孩子叫醒,于是便在一旁吃过了早饭,闭着眼睛修炼内力。
景衫现在如今已经好久不曾有过闲暇时间用来练武,这次忙里偷闲,体内离情诀运转起来,倒是别有一番舒坦。如今景衫内功早已今非昔比,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内功便已经在体内疯狂游动了三十六个小周天,感受到内功划过经脉,景衫体内渐渐升腾起一股热气。
由于太久不曾如此畅快的运行内力,景衫体内舒服的难以抑制,忍不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发出“哈”的一声。
柳念衫本来就已经有点半梦半醒了,此时听见景衫叹气的声音也彻底清醒了过来,好奇道:“叔叔,你怎么了?”
景衫听到柳念衫醒过来了,便睁开眼睛,将体内浊气远远地吐了出去:“没什么,不过是打坐一会,不小心发出了些声音罢了。你既然起床了,就快点吃些东西,一会洗把脸就上路吧。”
“嗯!”柳念衫虽然不知道打坐是怎么回事,但是也没多问,懂事的自己下床穿好了鞋子,就去一旁桌上拿起了景衫之前点的早餐吃了起来,根本不在乎包子和粥都其实已经放凉了。景衫当时特意多要了两个包子一碗粥,可小孩子饭量小,柳念衫只不过吃了大半个包子,又草草喝了两口粥就饱了。
景衫看着孩子这么懂事,心里更加舒心,一边看儿子吃饭,一边回想起方才修炼内功时的种种细节。不知是不是景衫的错觉,如今他离情诀运转虽快,但比起以往,好像又慢了一点。按照景衫自己的记忆,他内功运转最为迅速时,一炷香的时间里满打满算能运转四十八个小周天的内力,可如今却少了四分之一左右。
苦思冥想之下景衫也未得其解,最后只好归结于太长时间不曾练功了,心里也暗暗下定决心,之后不管多忙,一定要在每天都抽出最少两个时辰用来练功。
柳念衫吃过了饭,走到洗脸的盆前,却迟迟没有动作。景衫一早就给那盆里放好了水,看见柳念衫不动,还以为是他嫌水凉了,就走过去拿右手揉着他的头问道:“怎么,这水都是我才放了不久的,应该还能洗脸吧?”
“不是……”柳念衫若若诺诺的,半天才说出了站在这里的原因:“我在家里……都是娘亲帮我洗脸的……”
“原来如此!”景衫哑然失笑,放在柳念衫头上的右手更加用力的揉了揉:“你也是个男子汉了啊,今天我教你怎么洗脸,以后可要自己洗了!”
一边说话,景衫已经把一条毛巾浸湿。他之前试过了水盆里面的水的确有些凉了,还特意把内力运到掌心,让这条湿毛巾不至于太过冰凉。柳念衫看见景衫把毛巾凑近了自己,也抿着小嘴把脸伸了过去让景衫帮他擦拭。
景衫还是头一次帮人擦脸,生怕手上力气用大了弄疼了儿子,于是便特意将手上动作放慢,硬是用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才把毛巾在柳念衫脸上擦了一圈。
终于帮柳念衫洗完了脸,景衫本想把毛巾就那么丢在一边。但是转念一想,孩子还在旁边看着,多多少少也得给孩子做个榜样,便把毛巾重新清洗干净,挂回了梳洗架上。
柳念衫看着景衫忙碌的身影,吞吞吐吐了半天,终于鼓足了勇气,在景衫把毛巾挂回去时嫩嫩的说道:“叔叔,我要是不学武功的话,可不可以不送我走?”
景衫闻言一愣,硬是呆了半天没有说话。其实他又何尝不想把孩子留在身边,实在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罢了。
把毛巾挂在了架上,景衫故作轻松的回过头来,笑着问道:“为什么不喜欢学武功啊?要知道念衫可是大孩子了,如果不学些武功的话,以后要去干什么呢?”
柳念衫一反常态,红着脸尽量放大了音量:“张玄宝舅舅和唐三喜伯伯都会武功,可是妈妈不还是要靠织布卖钱,武功究竟有什么用啊?”
“这个……”景衫蹲下身来,望着柳念衫的眼睛:“那是因为他们的武功不够高,无论你学什么东西,都要到了一定境界才有用。他们两个的武功也就是能比那些山野村夫强点,别说是遇到武林高手,就算是遇到十几个强盗都没有自保的能力。可是念衫却不是这样,念衫要学的是天底下最精妙的武功,学会之后和他们肯定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了……”柳念衫似乎根本不信景衫所说的话,仍自顾自的说道:“叔叔和伯伯在村子里,大家都害怕他们,可还是要下田种地才行。”
“那你不学武功,又能去干什么呢?”景衫心想一时半会和这孩子也解释不清,就决定先弄清楚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柳念衫眼前一亮:“我想去私塾里学书!”
“学书?”景衫却对此不置可否:“你到了我送你去的地方,照样可以学那些东西,何必专门去私塾里去找夫子去学。而且就算你学了书,考取了功名,最多不过是能当一个六七品的小官。可要是听我的习武,以后像我一样当了武林盟主……”
景衫还欲再说,却看见柳念衫的眼睛已经慢慢红了起来,眼看着泪水就要流下来了。其实他柳念衫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哪知道什么是功名,当官了又有什么好处?他之所以想去私塾里上学,不过是因为村子里的私塾每日都有好多孩子在里面学习玩耍,而他因为没了父亲,不受人待见,因此私塾里不愿意受他罢了。
再加上这孩子自幼懂事,知道不能麻烦娘亲,所以一直把想要上学的心思隐藏在心里。而无论是柳依依还是她的两个师兄弟,都算是武林中人,只不过为了照顾柳依依才隐居在了这个村子里。而武林中人又一向不太看得起读书人,所以三个人都没想过自己家的孩子原来有去上学的心思。
自打柳念衫记事开始,这个事在他心里就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心结。眼下他被景衫带了出来,也看出了景衫的境遇不像娘亲一般窘迫,于是便有了请他将自己送到私塾里的心思。
无奈柳念衫从小太过腼腆,竟一直不好意思跟景衫提出这个想法,直到刚才景衫亲切的帮他擦脸时,他才鼓起了勇气。可是谁知道景衫听了他的话,竟然隐隐有些指责自己的意思。柳念衫那股劲头就又涌了上来,再次憋紧了嘴不敢说话。
“唉,算了算了!”景衫一辈子从没对谁心软,可见了孩子却好像见了冤家一样:“这样吧,我先把你送到那个地方,如果你实在不喜欢,我再带你去找个好些的私塾,怎么样?”
柳念衫和景衫不尴不尬的对视了半天,才微微的点了点头。景衫见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牵住了柳念衫的手。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大手牵小手走出了房门,正待离开客栈,赶紧上路,外面却忽然传来一阵马蹄的响声。马蹄声响了半天,外面又是一阵人声鼎沸,景衫皱着眉头,把柳念衫抱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