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房内出来,薛记看着站在离房门只有一丈远的白莲。
天鹰帮是整个天宇国在地下帮派里排的上号的大帮,不然也就不会引起四决门的特别注意,而四决门既然注意到了天鹰帮的一举一动却又从未出手干预,这其中的条条款款除了向天县在国内所处的位置敏感外,还有个重要原因便是这天鹰帮对于向天县而言举足轻重,若是轻易的动了这天鹰帮,那其门下数百上千人的帮众会给向天县乃至天宇国带来怎样的影响,这一点无人敢试,或许说是任何一个人都不愿意轻易的去尝试。
在这动荡的年代,想要一个地区的稳定,除了国家明面上定下的规矩外,还得需要很多私底下见不得人的规则,而这些地下帮派便是那见不得人的规则。
因为天鹰帮的强大,导致在向天县内薛记的言行举止只能用嚣张跋扈来形容,哪怕是来到这青慈城,在薛记刻意收敛的情况下,因为薛记的嚣张也惹出了很多不必要的事,惹了很多不该去惹得人,比如说莫无情,再比如说屠傅!
所以薛记做事可以说得上是完全不计后果,这又比如说为白莲赎身,从见到白莲的第一眼起,他便知道这白莲不简单,那是一种自觉,这一种自觉告诉薛记白莲不止不简单还很危险,然而薛记还是我行我素的为白莲赎了身。
两人的对视最终还是白莲由打破了僵局。
“你要出去?”白莲抚摸着怀中的小白开,小白开慵懒的叫了一声,语气中似是有些不满,好像是白莲打扰了它的美梦一般,或许在小白开的梦中,此时它已经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鱼干海里。
“你都听到了?”薛记这是第一次冷着脸看向白莲,语气中也没有了之前对她的温和。
白莲摇了摇头,弯下腰松开手,小白开撒腿便跑没影了,白莲对薛记露出了一个微笑,这一笑又差些让薛记看的有些失神。
“没有,我猜的,那我是在这儿等你回来吗?”
薛记一愣,神情和悬着的心缓和了许多,轻松的说道:“你太美了,美到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虽说白莲已经习惯了薛记的油嘴滑舌,但是又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别人对自己夸赞,尤其是一个男子对自己容貌的赞美,白莲莞尔而笑说道:“你就不怕你一走我便跑了?”
薛记慢走了几步来到白莲跟前伸出手,白莲却是下意识的想要躲开,扭动的玉颈在看见薛记灿烂的笑容后却是停了下来,薛记轻轻的用食指在白莲的脸上刮了一下,说道:“有机会的话我要看你笑一辈子。”
“有机会的话。”白莲重复着薛记的话,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这个男子了,从她出生还没过上几天被子民拥戴的日子,便失去了一切,失去了她还没来得及记住容貌的父皇和母后,又在她快濒临死亡的时候她被组织的人给救了下来,那一年她只有四岁。
白莲曾在无数个夜晚感到迷茫,自己究竟是为何活着,或许是因为仇恨吧,为了给自己连样子都记不住的父母报仇,对啊,身为子女,杀父弑母之仇不共戴天,至少组织里的人便是一直这样告诉她的。
她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苦练着剑法和琴棋书画。一名只有七岁的小女孩拿着一把短剑,整天没日没夜的挥舞着,手臂的淤青除了她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身心疲惫得小女孩除了哭找不到任何宣泄情绪的方法,然而就是因为那眼角的一滴眼泪,她被荆条打了个皮开肉绽。
在与世隔绝的组织里,她看见所有和她一样大的小孩,每天都过着和她一样的生活,她们没有名字,只有从一到一百的代号,而她的代号是一,那一年她九岁,她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从她记事开始她便一直都过着这样的生活,她想或许活着就是这样吧。
直到有一年,与她年龄相仿的那一百个伙伴在某一个晚上突然消失了二十人,又在数月之后代号一十八回来了,就只回来了他一人,他给她讲着外面的世界,在外面不用每天都受苦训练,还有好多从来没听过更没见过的好吃的美食和漂亮的衣服,还有一种在组织里从未感受到的感觉,外面的人称这是情,每个人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亲情、友情、爱情,然而又在第二天他也消失了,她开始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了好奇,又由好奇转为了渴望,那一年她十岁。
后来,她越来越想要出去,去到外面的世界,去玩那些好玩的玩具,去吃那些好吃的零食,去穿那些漂亮的衣服,她想着现在这样的生活要多久才能结束,或许就只有给父母报了仇以后才能结束吧,从那刻起报仇的欲望萦绕在她的心头,那一年她十二岁。
直到她十六岁那年,组织的人终于说要带她出去了,她高兴坏了,她语无伦次的对着面前那一年四季都带着铁面具的人问道:“我也能穿那些漂亮的衣服吗…我也能吃那些好吃的东西了吗…我也能……”
换来的却是那面具人一记狠狠的耳光,她趴在地上,嘴角一丝鲜血留下,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打,明明今天所有的任务都已经圆满完成了啊。
面具人冷冷的说道:“别忘了,你还有大仇未报,你要时时想着你要报仇。”
她不出声了,她想哭,却又不敢哭,她知道只要她敢流泪,那必定会接受更重的惩罚,她只有答应道:“我知道了,我还有大仇未报。”
直到她出了组织,她以为解脱了,然而没想到不过是从一个地狱换在了另外一个地狱,外面的世界确实如一十八号说的那般美丽,而自己却只能每天被锁在不见天日的房子里,不断地会有人来提醒她,她还有大仇未报,从那时起,她成为了一个只为报仇而报仇的机器。
后来她被送到了烟雨楼,那对她而言就是魔鬼的面具男再一次出现了,面具男告诉她,让她想方设法的进入屠、向两家之一,只有这样她才能报仇,才有机会报仇,可是谁知道,老天爷又给她开了一个玩笑,她被一个不知名的男子带走了,来到了一个本不该他来的地方。
她也曾经想过要逃,然而过了几天之后她却发现她又有些不想走了,那个叫薛记的男子笑起来真好看,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那个叫薛记的男子都不会对自己动手,她想就这样生活下去,但是从小她接受的教育告诉她,这无疑是痴人说梦,自己还要报仇,不过她是真的舍不得这里。
所以她在等,她在等那个面具男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即使她百般不愿,也不得不和那个面具男走,然而在面具男还没出现之前,她只想好好地在这里待着,能多待上一天是一天,就这样一个想法有时候她都会责问自己是否太过自私和贪婪。
薛记伸出手抱住了白莲的头,用大拇指擦去了白莲眼角的泪光,温柔的说道:“别哭,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大可放心,你的苦日子才刚刚来临,我不会放你走的,等着伺候我一辈子吧。”
白莲显得有些惊慌,连忙躲开了薛记的目光,他的玩笑话让她觉得心被千针刺般疼痛,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她强忍着抽泣的声调,尽量让自己听上去心情平静些说道:“没事,不过是风迷了眼睛,我有些累了,想要回屋休息一会儿。”
薛记松开手,白莲转身便走了,薛记算不上是一个聪明人,或许有时候他还觉得自己真如向天县那帮子废物说的那样,自己是一个大莽夫,然而他却又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他一眼便看出了白莲的不简单,但是他却不问,好多事情在他看来其实没有必要分什么对错,只有想做与不想做。
白莲走到了第一间屋子门前,那是她才进薛府那天,薛记给她安排的房间,自从那天以后,除了白莲就再也没有人进去过了。
白莲轻声的说道:“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