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过后,所有的将士们都论功行了赏,触犯军规的也都该打的打该罚的罚该杀的杀,一个不落的得到了应有的处罚。
解决完赏罚的问题,钱镠又重新面临着一个新的问题。
在钱镠谋划着干掉刘汉宏之前,董昌不是答应过钱镠,如果他能灭掉刘汉宏攻下越州的话,自己就把杭州送给钱镠吗?现如今钱镠做到了,剩下的就看董昌的了。
这一日,董昌将越人和其他将士们召集在一起,决定履行自己之前的承诺。
但刘汉宏心里明白,这一次能拿下越州钱镠功不可没,自己如果硬是要明着争夺的话,势必会让将士们小看了自己,所以,为了在将士们心目中树立一个良好的正面形象,他决定让大家来各抒己见投票选择。
这样做的好处有三个。
一来,可以显得自己公平大度一些。
二来,可以看清楚究竟谁是真心实意跟自己穿一条裤子的。
三来,也可以试探一下钱镠对自己的忠诚度和为人的诚信度。
毕竟,之前他们是有过口头约定的,一旦攻下越州,他会把杭州让给钱镠。那意思虽没说透但也很明白了,杭州给钱镠,越州自然要归他董昌。
他对众人说:“如今,越州和杭州都已经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地盘多了问题也就多了,现在我们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由谁来掌管越州,谁来掌管杭州?我决定让大家来投一下票,大家不必拘束,按照自己的想法投票便是。”
一听说要分领地了,整个场面顿时沸腾起来。
这毕竟关乎着自己的前途,所以大部分的将士都是为自己考虑的。
董昌的部下自然一致推荐由董昌驻守越州,理由很简单,当年的土兵团是他带头招收的,带领兄弟们一路厮杀到如今能有如此强大的军队十分不易,作为一把手,理应择良处而居。而越州的条件和地位远在杭州之上,所以,越州当然要让董昌驻守。
越人的将士们则想法不同,他们的前首领刘汉宏刚被斩杀,自然不希望自己再落入后娘的手里,而钱镠的行事做派他们已经见识过了,觉得此人爱兵如子光明磊落,行事有章法为人很不错,觉得如果钱镠能来驻守的话,那今后的日子一定好过。
而董昌虽然地位高于钱镠,但是越人对他无所了解,担心如果董昌是第二个刘汉宏的话,那他们今后的日子可就水深火热了。
所以越人一商量,决定把这一票投给他们了解的钱镠。
再说钱镠的部下,为公为私都得选钱镠,他们更是振振有词:“这一次攻打越州是我们钱将军起的头,点子是他亲自出的,战场是他亲自上的,山路是他亲自凿的,越州是他亲自拿下的,刘汉宏也是他亲自斩杀的,如果他再没资格主事越州的话,那你们倒是说说,谁才有资格主事?”
“对,越州是钱将军亲自拿下的,应该由钱将军驻守越州!”越人见自己的主张得到了呼应,顿时底气十足地举手呼应。
“你们是想造反吗?别忘了,我们董刺史才是正主,难道你们打算抢走越州,让正主驻守一个地位低下的杭州吗?”董昌的人也不甘示弱,当时就予以了还击。
“谁有本事谁上,你们那么有能耐,为什么当初攻打刘汉宏的时候你们不往前冲?”钱镠的部下也不甘示弱。
显然,这一比二的局面让董昌很吃亏。
可以说,此时此刻的情景是董昌始料未及的。他原本以为,只有钱镠的部下会拥护他,越州的人毕竟跟两头都不熟,肯定会向着权势更大一些的自己。
毕竟是钱镠亲自攻打的越州亲自杀死他们的前任老大刘汉宏,他们应该跟钱镠有仇才对啊!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些越人不但不仇恨钱镠,反而还拥护起他来了!
可刚才话已经说出去了,总不能出尔反尔吧?董昌顿时感觉自己有点儿骑虎难下了。
虽然心里是愤怒的,可面子上总要过得去,要是为这事儿发了火,那就显得自己太没气度了,以后在将士们面前就更没啥威信可言了。
想到这儿,董昌尴尬地笑笑,将目光投向了站在旁边从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的的钱镠,笑呵呵地说道:“钱将军,既然大家都投了你的票,那从今日起就由你来驻守越州,我仍然驻守杭州。”
钱镠说了一句:“大人莫急。”然后就停顿住了。
他知道这话如果今天说得不好,不但会让董昌难堪,还会让那些拥戴自己的部下和越人受到董昌的排斥,所以,这话得说得让董昌觉得理所应当才行。
他不想让董昌难堪,毕竟当初有他的赏识自己才能混到今天。他也不想让越人受到董昌的排斥,否则他们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
最主要的是,他不想得罪董昌,一旦惹恼了董昌,那以后自己的发展肯定会受阻,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条死路,把朋友变成敌人是最没脑子的人才会干的事儿,他钱镠才没那么傻。
钱镠想了想,将声音调大了几个度,确保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钱镠感谢兄弟们的厚爱,我自己的部下与我都是过命的交情,你们选我我可以理解,谁不向着自己人啊,哪有胳膊肘子往外拐的道理啊,对不对?相信刺史大人也是理解的。”
钱镠的一句话,引来一阵哈哈大笑,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起来。董昌原本紧绷的脸色也顿时放松下来,心说钱镠就是钱镠,这话说得没毛病!
钱镠接着说:“越州的将士们选我钱镠,其实我也能理解,毕竟你们是被我降服的,怕不选我会被我伺机报复是吧?实话告诉你们吧,我钱镠可没那么小肚鸡肠,你们啊,就别违心了,就放心大胆的跟着刺史大人好好干,我钱镠在杭州看着你们!”
钟亮一看这到了嘴边儿的肥肉钱镠却要往外推让,急得直跺脚,忍不住说:“钱哥,你就这么……”把好不容易夺过来的江山拱手让人了?
后面的内容钟亮虽然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但钱镠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他跟钟明钟亮兄弟俩从穿开裆裤就在一起混,怎么会不知道这小子心里都装了些什么?
所以,还没等钟亮说出来,钱镠就接过了话茬:“对,就这么定了!而且,我跟刺史董大人之前就有过约定,一旦拿下越州,刺史大人会将杭州让给我,刺史大人,杭州这么美的地方,您不会是舍不得让给我把我赶到越州去吧?”
董昌见钱镠给了自己台阶下,赶紧打着哈哈说:“怎么会呢?我董昌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吗?既然钱将军喜欢杭州,那我立马给你腾地儿便是,我择日便去越州主事!”
钱镠的部下和越人见当事人商量的十分和谐气氛极为融洽,便也不再言语。
一场暗潮汹涌的无形争斗被钱镠掐死在萌芽状态,原本骑虎难下的董昌彻底松了一口气,在心里对钱镠的契约精神和深明大义而深深折服。
另外一方面,在军民的心中,钱镠更是胸襟宽阔高风亮节,赢得了军民的普遍称颂。
让上司满意了,部下崇拜了,百姓爱戴了,这一举三得的事不正是他钱镠梦寐以求的结果吗?
散会以后,钟亮着急八荒地找到钱镠说:“钱哥,平时看您也挺精明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糊涂起来了呢?越州是你带着兄弟们打下来的,那么好的地盘你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让给董昌了呢?”
钟明也说:“是啊,钱哥,我也想不明白,明明三比二的票数都确定是你了,为什么硬要推出去呢?”
钱镠哈哈大笑:“我之前跟董昌有个口头约定,一旦攻下越州,那越州就归董昌杭州归我,做人咱得遵守约定不是吗?如果说过的话可以不算,那以后还怎么在社会上立足?”
钟亮不情愿地嘀咕着:“不就是嘴上随便说说嘛,又没盖章立字据,哪能算数啊?”
钱镠拍了拍钟亮的肩膀,指着墙面上的地图说:“你也别气馁,其实我还真心就觉得杭州不比那越州差多少,虽然现在杭州的地位并不显赫,但是它有发展潜力,你们看,水居江海之会,介于两浙之间,将来很有前途。”
钟明钟亮不会看也看不懂,但见钱镠双眼放光的样子,便觉得这浙江可能真的不一般。
886年年底,董昌带着他的人马从杭州迁到了越州,被唐僖宗封为越州观察使。浙西节度使听说钱镠留在了杭州,喜滋滋地跑来庆贺,并承制他为“权知杭州军州事、杭州管内都指挥使”。 不久之后,唐僖宗又封钱镠为杭州刺史,并授予钱镠检校户部尚书。
周宝已经不是第一次帮他了,上一次董昌入驻浙江时也是他出面跟皇上请的封。这份情钱镠一直铭记在心,希望找机会好好报答。
如果说钱镠以前是从属于董昌,凡事都需要向董昌请示,那么如今,钱镠可称得上是顶门立户自己当家作主了。
钱镠做了主子的第一件事便是重修九州庙。这九州庙原是纪念钱氏江东第一代祖宗钱让的十四代玄孙钱逵的九个儿子的。
主政杭州后,他回乡祭祖时发现九州庙因年久失修早已破败不堪,远远地看去,孤零零的给人一种荒凉感,钱镠觉得自己作为钱氏的子孙有责任重建新祠堂,于是,便用自己的俸禄让人做了一番大修。
接到命令后,钱镠便安排手下人去操办。
第一件事安排下去后,钱镠开始着手办第二件。他把钟亮找来吩咐说:“找人把府邸重新打扫收拾一下,明日把你嫂夫人和家里的其他家眷都接过来。”
钟亮喜滋滋地领命:“好嘞钱哥,哦不,遵命,刺史大人!”
钱镠倒是很配合地板着脸说:“还不快去!罗里吧嗦的,耽误了吉时小心刺史大人治你的罪!”
钟亮拔腿就走:“小的马上就去!”钱镠在后面看着钟亮的背影无奈地摇头。
这府邸本来就是董昌住过的,很是干净,无需过多地清扫,不到一个时辰便收拾妥当,随后,戴芙蓉也带着府里人浩浩荡荡地搬过来了。
见到钱镠,戴芙蓉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钱镠牵着她的手,有说有笑地进入刺史府,一家人恩爱团聚自不必说。
夜间,戴芙蓉躺在钱镠的怀里问:“刺史如今主事杭州了,这当了主子就需要万事自己拿主意,不知道刺史下一部有什么打算?”
钱镠疼爱地抚摸着她的秀发嗅着那久违的淡淡的发香说:“一个地区乃至一个朝代要兴旺发达,人才起着很关键的作用,打仗的时候需要武将开疆拓土,一旦站稳脚跟,就需要大量的文职俊才来辅助理政,杭州也是同样的道理。”
戴芙蓉轻声说:“这么说,夫君以后便再也不用打打杀杀的了,那奴家便再也无需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
钱镠幸福地一笑,说:“傻瓜,你夫君有勇有谋的你担心啥?要担心的是那些敌人好吧?”
戴芙蓉轻笑道:“是,我家夫君战无不胜,根本无需奴家担心。”
钱镠心里还在想着选拔人才的事,便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往这方面扯:“夫人,你说如何才能找到好的人才呢?”
戴芙蓉说:“奴家只知道,以前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如果要找夫婿,会设擂比武招亲,有本事没成家的基本都会去打擂,谁打赢了谁便是人才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