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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历山历儿

2017-10-13发布 3242字

与繁华的帝都城相隔千里之远有一座山,世人称之为历山,此山无任何奇特之处,既无珍稀草木,也无修炼成精的各路神妖鬼怪,有的只不过是山脚下一个小村子。

村中二十来户,老老少少加起来百余人,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此生活了将近两百年,倒也自在如意。

临到一年初春,村子里赖以生存的泉涌一夜之间滴水不存,全部枯竭,村民们见之十分不安。话说这历山虽不是什么灵山圣地,但村民落户此地两百余年,无论是旱年还是涝灾,从未短过村民们一日的吃用水,也未浸过一分田地,如此安平之年,却出了此等怪异之事,怎不叫人惶恐?

村中年长者邹老婆婆,是村中资格最高也是唯一的巫医,村中但凡有祭祀庆典或是哪家有人生老病死,皆由她操持,故村人凡事都以她为尊。邹老婆婆,年过八旬,脸上沟壑纵横,嘴巴空瘪,整日穿着一件做法的白色大褂,虽是白色,却又在袖子,身前身后缝上五颜六色的彩条,十分怪异,却也从未有人敢问询一二,只觉得,这么看过去,邹老婆婆愈发的沧桑、怪诞。

村里出了这等大事,邹老婆婆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她依照常规,在村中的法阵里,摆卦做法问神,村民们则虔诚的跪拜在她身后,祈祷天神。

一把卦下去,邹老婆婆额上已满是汗水,那问神之信火却未有任何明示。

“这,这是天怒呀。”邹老婆婆惊得退后一步,整个人跌倒在地,气虚不少。村民们纷纷围了上来,扶住邹老婆婆,问道:“婆婆,怎么啦?”

“婆婆,您可还好?”

“唉,不碍事。”邹老婆婆摆摆手,艰难的坐起来,为难道:“看来,得去深山另寻水源了。”

话毕,众人皆面露害怕之色。

只不过是上山寻找水源,为何会如此让人畏惧呢?原来,此山虽平常,但因人烟稀少,深山内草木繁盛,早已是飞禽走兽的天地,一旦误入,随时都有葬身兽腹的危险,所以,若不是万不得已,村民们断是不会入山的。

一番商议之后,村中青壮男子自发请愿上山。想来也别无他法,村民们只得替上山的家人准备好弓箭、斧子,以及干粮。

临到走的那天,女人、老人、孩子纷纷出村送别,直到男人们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中后,留下的人才惴惴不安的折返村中。

第一日很快就过去了,未见男人们归来,大家彼此安慰,只当是深山路难行,水源难找,需要一点时日;第二日过去时,女人们坐不住了,纷纷走出家门,坐在当初送别的村口苦苦遥望,盼夫归;到了第三日,突然飞来一只伯劳,漫无目的在村子上空盘旋着,久久不愿离去,村民们见之皆面色如灰,伯劳乃火王的使者,是不祥之鸟,此刻现身,只怕入山的男人们是凶多吉少。

果不其然,又静等了两日之后,仍不见有人出山。邹老婆婆无奈,再次做法问生死。因做法最是消耗人体灵力之事,以邹老婆婆现在的年纪,一月一次,已是上限。距离上次做法,才隔了三五日,如此频繁,自是力不从心,卜不出结果不说,邹老婆婆终因灵力散尽,一命呜呼了。

等不到男人们的消息,还害邹老婆婆丢了命,村民们悲愤难抑,用橡木搭起火台,按照巫医的方式,火葬了邹老婆婆。

又过了一日,眼瞅着原先储存的水已全部喝尽,整个村子,整个历山再无水源,若再等下去,只怕所有人都难逃渴死的命运。

万般无奈之下,女人们悲痛之余开始悉悉索索的收拾包袱,准备带着老小,离开历山,另寻故土。

正临行之际,有人察觉村中最年长的老者警世言并未现身,一八旬老妇急道:“咱们可不能把警爷爷一个人丢在这里。”

八旬老妇还称那老者爷爷,可见这警世言自有不凡之处。

说到不凡,定然要算警世言的年龄了。

自村人祖辈迁入这里之时,警世言就独自在此生活很久了。为什么要说很久呢?因为当时的警世言就已是个慈眉善目,白发须须的老翁了。等当时那些还在襁褓中被警世言抱在怀里哄的婴儿,成为老爷爷老奶奶离世之后,警世言仍没死,不但好好活着,起容貌、神态还如当年那般无异,似乎时间将他遗忘了般。村中皆以为奇,但见他平素与常人无异,性情和蔼,成日只在自己的院落里赏竹品茶,凡事不言不语,独立处事。故,村民们也没有刨根问底,只以为他是得了这历山的灵气,所以才能寿与天齐。

自此以后,村中无论男女老幼皆称警世言为警爷爷。

听到老妇此言,众人纷纷放下包袱和孩子。

老妇见此,找了一个活泼好动的孩子,牵引着自己,慢慢朝警世言的房子走去。

警世言的房子在村尾,背靠大山。房子是一个单独的小院,院落很宽敞,东边的角落种了二三十棵竹子,用一个木篱笆圈着,旁边摆了一张藤条编织的躺椅,再往旁边一点就是一栋简易的茅草房,因房子是靠着历山而建,所以整个房子偏阴冷。

老妇推开院子大门时,果见警世言正躺在那条摇椅上,怡然自得的享受着闲暇时光。

老妇满脸褶皱又深进去几许,轻声道:“警爷爷,一起走吧?”

警世言睁开眼,半坐起来,精神抖擞的望着那老妇,笑道:“老朽不能离开这里。”

“警爷爷,村子里的男人们全都没了,水源也断了,您不走,会渴死的。”老妇说着说着,泪又留了下来。

警世言盯着老妇瞧了瞧,突然想了她出生时的情景,默默算了算,笑道:“缘分到了,你们是该离开了。走吧,天黑之前赶快离开。”

“警爷爷,您是否早就算出有此一劫?”见到警世言如此言语,老妇不禁心生疑惑,拭去眼泪,轻轻问道。

警世言仍是笑笑,不言语,复又躺下,闭目养神。

老妇泪眼朦胧,忍不住苦叹一声,知自己多说无益,只得与那孩子出了院落。

半晌功夫之后,原本欢声笑语的村子一下子就变得鸦雀无声。警世言仍躺着不动,仰头望着天空,天空的颜色变得有点奇怪,火红火红的,却又一闪而过。

突然,空中飞过三只鸟,一只浑身通红,一只全身皆黑,一只通体以灰褐色为主,翅及尾渐变为黑色。警世言看到,惊呼而起,高声道:“玄鸟、丹鸟、伯劳,这是火王的三大使者,他们为何会在历山?”

莫不是这历山真的有妖孽作祟?警世言一个激灵,吓得赶紧起身,沿着那三只鸟飞走的方向追去,一直追跑到村口,却未寻到那三只鸟的踪迹。

警世言擦擦脑门上的汗,随意找了一块石墩坐下来,边喘息,边自言自语道:“伯劳乃不祥之鸟,若没有青鸟同行,必是有灾祸降临,难道这真是神寓?可是,玄鸟与丹鸟一起同行,为何偏偏少了青鸟?”

正不解之际,山林之中突然传来几声婴儿的啼哭声。

“村中之人已经走尽,为何此处会有婴儿啼哭声?”警世言不解的站起来,顺着啼哭声慢慢走入山林,走了不下十几步,果见一草丛之上放着一个篮子,篮子里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正啼哭不止。

“莫不是村民们走得急,落下了孩子还不知?”警世言一边嘀咕着,一边抱起这孩子,仔细打量一番后,除了裹着的被褥,篮子里再无他物,也瞧不出这孩子的来历。

警世言四处察看,未见任何人烟,也听不到任何风吹草动,这可如何是好?

说来也巧,这婴儿本是啼哭不止,警世言抱入怀中之后,马上止了哭,呜咽两声,就沉沉睡去了。

瞧着这孩子如此依赖自己,警世言心里多了几分不舍,他思来想去,最终决定留下这孩子。

说来也怪,自警世言带回那婴儿之后,每日凌晨醒来,院子里就摆着一只瓦罐,里面满满一罐水,刚够俩人一日所用,旁边还有一个篮子,放着新鲜的食物与奶水。

看来这些东西都是给婴儿准备的,只是,历山的水源已断,附近又无任何人家耕种,每日所备之物都要翻过历山,去到另外一边的集镇才能采办,即算快马加鞭,一个来回也得花上四五日,这日日更换,如何来得及?

警世言也是活了几百岁的人,但如此怪异之事,还真未碰见过,心里也着实好奇。他打定主意,定要查明这人是谁。特意选了一日,故意不睡,睁开眼趴在窗棂之上偷偷观察。只是眼见着天色见亮时,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瞧见,地上也无新添之物,想着是不会来了,起身抽空去小解,回来后,却见院落地上摆着一罐一篮。

第二日,警世言吸取教训,如法炮制第一日所做之事,这次,他愣是等到天色大亮也未动一下,却见院落空空如也。

看来是不会来了。

警世言如此想着,刚一转身,又觉不妥,再回首之际,一罐一篮,已经纹丝不动的摆在那里。

到了此刻,警世言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绝非同类,也绝不是自己能见之人,便放下好奇与执念,想着还是好好抚养她长大吧。

释然之后,警世言倒轻松了,他拿起奶水,朝襁褓中那个粉嫩家伙送去,看着她忽闪着眼睛,小舌头砸吧砸吧的,警世言笑道:“竟然你与历山如此有缘,那老朽就叫你历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