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浩猛地一震,心里一阵混乱,过了好一会才恢复正常,严莹莹的影子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他定定地看着凌佳雪,深吸了一口气,正容道:“凌佳雪,不管你刚才的话是认真的还是在试探一个男人对爱情的忠诚,我都郑重地告诉你:从今年也就是2006年开始,我丁浩生也好,死也好,都只会爱一个人。她的名字也无妨告诉你,姓严,严肃的严,叠名莹莹,晶莹剔透的莹。”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凌佳雪收回目光,“就自罚三杯吧。”
丁浩还来不及答话,凌佳雪已拿起刚拧开的一瓶啤酒,一仰头,“咕咚咕咚”喝下去三分之二方才停下来,咳了两声,轻声道:“这大概已经够了吧。”
丁浩骇然地看着她,好几秒钟后才回过神来,迅速夺下她手中的酒瓶,沉声道:“冷静点,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凌佳雪呆了半晌,忽然眼中噙泪,伏在桌上轻声啜泣了起来。这一招可把丁浩害惨了,他坐在原地不是,起身安慰也不是,一时间手足无措,偏偏周围还有几个好事之徒幸灾乐祸地往这边瞧了过来,更让他尴尬不已。
幸亏凌佳雪没多久就抬起了头,丁浩赶紧扯了几张卫生纸递过去。她接过把眼泪擦干,低低地道:“对不起。”
“不用向我说这三个字”,丁浩摇了摇头,“只希望哭过之后你的心情能好一点。其实一个人活在世上,连自己都无法完全了解,对别人又能了解多少呢?有时候我在想,我们做的事情,是不是十有八九都是一厢情愿的?这个世界并不公平,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不幸而改变它的轨迹,人与人之间更谈不上什么平等。只有时间,才会让一切终究都烟消云散。虽然说一样东西如果我们根本不想得到,就不会有失去的痛苦,但不管是物质还是精神上的许许多多,有几样是我们不想得到的?也许受到伤害之后,我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对自己好一点,再好一点吧。唉,乱七八糟说了这么多,我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如果事情已经无法再挽回,就算了吧。沉浸在伤痛中虽然是一种诗意的美,却是对自己的残酷。说到底,反正每个人都要对这个世界拜拜,没什么大不了。”
凌佳雪怔怔地望着早已煮开的火锅,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说什么。火锅里羊肉卷、金针菇、魔芋豆腐等食物在滚烫的底汤里互相夹杂着痛苦地挣扎。
良久,她才从悲戚的发愣状态中清醒过来,看了看窗外,回首招来服务员说要加几瓶啤酒。丁浩本想劝阻,转念一想自己也尝过借酒消愁的滋味,虽然事后难免更愁,短时间内却能因麻醉而忘记,而且看她现在的样子也不像是听得进劝的人,也就由她去了。
又喝下去几瓶后,凌佳雪已经脸色酡红,话也多了起来。从她断断续续的语言里,丁浩了解到她和男朋友是在大一迎新晚会上认识的。当时新生中比她漂亮的不泛其人,但是高大帅气、做为学生会主席的他偏偏对她格外青睐,整个晚会有一半时间在她身旁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情窦初开的她很快对他有了极好的印象,接下来这个姓胡的学生会主席(丁浩估计有不少人拍其马屁直接称之为“胡主席”)趁热打铁,不到一个月就彻底俘虏了她的芳心。两个人均才貌兼备,又相亲相爱,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清华校园里一道亮丽非常、令人无比羡慕的风景线。等凌佳雪考上浙大研究生后,两人开始谈婚论嫁,最终把日子定在2006年的7月26日。谁知就在两个月前,“胡主席”没禁受住一个妩媚女子的诱惑,移情别恋,连婚事都退掉了。凌佳雪知道劝阻无效,依她的性格也不可能大吵大闹,只能独自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面对这样的事情,恐怕连孔圣人再生也没有解决之道,更别说区区一个丁浩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凌佳雪举杯的时候跟着一起举杯,同时说一些毫无意义的安慰话。
不知道邻桌换了几批人,周围的喧哗和嘈杂起伏了多少次,凌佳雪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墙上的日光灯慢慢地显得更加明亮起来,桌上的菜基本没动,火锅里的各种小吃几乎溶成了粉末,窗台上摆满了绿色的空啤酒瓶。
酒喝多了,丁浩内心深处的一些事情也慢慢地涌了上来。他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瞪着凌佳雪道:“我背一首诗给你听,行不?”
“哦,背来听听。”凌佳雪迷离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好奇。
“就是那一只蟋蟀,钢翅响拍着金风,一跳跳过了海峡,从台北上空悄悄降落……中国人有中国人的心态,中国人有中国人的耳朵。”丁浩望着窗外的夜空,轻轻地念了出来。其实这首诗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去想过了,想不到还是如此的刻骨铭心。
“这首诗……”凌佳雪静静地听他念完,眼睛里忽然闪过一道光彩,显然是想起了什么。
“你还有印象吗?”丁浩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凌佳雪点了点头:“是高二时,有次下课后你给了我一台录音机,要我回去录的吧。这么长的诗,你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丁浩笑了笑:“我记得我的本意是想要你录一首自己唱的歌,但你说歌唱得不好,于是录了这首朗诵的诗。你的普通话很不错,我多听了几遍就记下来了。”
“多听了几遍”,凌佳雪喃喃地念着,忽然问道,“你与女朋友是今年才认识的吗?”
“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凌佳雪苦涩地笑了笑:“没想到大学四年你都没找呢,当初我们班六十多个人恐怕像你这样都是很少的。”话锋一转,幽幽地道:“我还记得有次上数学课,我忘记带课本,是你把自己的课本借给我,结果可恶的数学老师经过你座位时发现你手上拿的是竟然是地理课本,严厉地把你批评了一顿。当时我想说出实情的,忍了忍最终却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