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十三,更替现,异象生。”老者喃喃几语,看着年代古旧到快要破裂的龟甲,“看来要去跟殿下禀告一声了。”
女人指尖有一流光转过,玄镜中显示的种种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黑耀。”女人红唇轻启,唤了一声。
空间中的空气微微震荡,黑袍男人瞬时露出身形,站在女人身后没有上前,“主人。”
“言笑那边的情况不能查看,那老古怪又占卜出来了新卦象。”女子玩弄着自己的指甲,看着上面缺失了一块有些心烦的皱眉。
男人一动不动的盯着女人斜躺在座位上的背影,直到听见她说了句“你去一趟吧”。
同时,男子脚下展现出一片古怪的花纹,纹路是古朴而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肆意。
然后,男人在此消失。
久久,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声,在殿内回荡了几下,然后湮灭,就像从未存在。
位面世界,怕是要……
临近正午的太阳毒辣的很,炙烤的泥土都有些干涸结块的迹象,人脚踩在上边都会烫的生疼。
万人空巷,却并不是因为这吓人的天气。
京都往日最繁荣热闹的地方,接连几日的高温已经让它无人问津,今天却熙熙攘攘,吵闹的紧。
今日这里,聚集的不再只是贩夫走卒,还有些许官家在内,所有人的眼中,没有看热闹的兴味,反倒是浓郁的悲伤。这昔日众人情绪最是纷杂的地界,悲伤使得空气都跟着沉默起来。
皇帝特意命令搭建的高台比午门的要高上几分,使得台上被押跪在地的雨家众人可以被更多的人看到,处斩都要如此令雨家大丢脸面,皇帝的厌恶昭然若揭。
雨家自楚建国以来,世代忠良,如今却被扣上一顶叛贼的帽子,雨大人本是刚过中年之人,却在牢狱之中一夜白了头,原配安氏更是哭的一双眼睛接近失明。
不同于他们的悲伤,其女雨自灵娇弱女子之身,直挺的腰身并看不到对于死亡的恐惧,一身傲骨着目可见,面上也是无怨无喜,一如她战场面敌时的冷静自若,眼中神色却是复杂。
这倒显得怪异了,可是围观的众人却不以为奇。
众人皆知,雨自灵不同于其他闺阁之中的大小姐,她自幼文武双修,力求文韬武略不输男儿之辈,十四岁随父上阵杀敌,屡获战功,随后被封为雨将军继承父位,嫁给太子之后辅佐有功。
如今太子登基却拿雨家开刀,所有人只当雨自灵心哀莫大于死,连难过都不会了。
人群中,一双冷静的眸子掩在了面纱之后,薄纱下的脸面无表情的盯着邢台上扣押的几人。
身着铜黄色衣衫配宽条弯刀的冷面男人抬头看了看当空的太阳,沉步走向了今日监斩的兵部侍郎面前,说话语气如同他的人一般不带丝毫感情:“大人,午时已到。”
“午时……”夏明常在朝中属于雨家一派,今日却被皇帝派来监斩,摆明了是在警告雨自灵不要有逃生的念头。
且不说监斩的人是谁,连看守刑场用的普通官差都被皇帝换成了对他极其忠心的大内侍卫,冷燹到底是多害怕他们雨家劫后逃生,雨自灵忍不住的内心嘲讽,反正都要死了,心里多说几句他又能把她怎样。
“雨老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夏侍郎满眼泪花,看着眼前一夜苍老许多的雨大人,嘴唇啜喏着,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夏老弟,动手吧。”一夜白发生,何处知安意?
这话惹得围观众人皆是眼眶一酸,霎时间哭声四起,此时人群中带面纱的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夏明常即使再无奈再不舍又当如何?君命怎敢违?“老哥你……一路走好。”
末了还朝雨自灵说了句:“知意,你……一路走好。”
知意,知意,一声称呼让刚才还在面无表情的雨自灵差点儿湿了眼,她不是皇后了,她是雨家自灵,她是她爹娘伯伯口中的知意,这一刻她突然想,如果她从来不曾是皇后,多该多好,那么,今天雨家是不是就不会遭受这种灭顶之灾?
可是没有给雨自灵再去思考这些问题的时间,因为夏明常已经狠心转身,扔了令出去。
“行刑!”
刀落血起,雨自灵的头颅孤零零的往一个方向滚了过去,闭不上的双眼不甘心的瞪着皇宫的方向,最终却是慢慢暗淡了光芒。
还是死了吗,死了为什么还会感觉到疼痛?
雨自灵意识有些模糊,不过身体传来的疼痛感太过强烈,让她不得不下意识的强迫自己睁开双眼。
怎么回事?天空蔚蓝,风的气息也很温柔,她不是应该死了吗?刽子手的怒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雨自灵动了动胳膊却痛楚的厉害,能感觉到的痛感告诉雨自灵此刻的真实。
自己是肯定死了的,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饶是雨自灵聪明异常,此刻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聪明人不会去计较当下,而是去考虑以后。
雨自灵缓慢坐起身,她清楚的感觉到胸腔里断掉的肋骨扎进肉里是何等的折磨,腿部暂时没有知觉,轻摇了摇头想要看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
周围破败的风景,以及成堆的枯骨,雨自灵行军多年,自然认出了这里是乱葬岗。
破烂的衣物勉强遮住少女的身体,这副身体明显受到重创,长年军营里锻炼出来的警觉性是她顿时察觉到了周围潜藏的危机。
绿幽幽的眼神不只是一两双,一开始在荒草丛生的四周若隐若现,像是察觉到雨自灵身体情况的糟糕,它们不再隐藏,现出身形来。
狼群开始明目张胆的向雨自灵逼近。
不远处拐角突然出现的马车显然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驾车的年轻人看见狼群将一个狼狈不堪的小姑娘围在中间,心下生出可怜来,但是没有自家主子的吩咐不敢贸然救人。
却也不忍心看一个姑娘命丧于此。
“王爷,前方有狼群,还有个姑娘。”
一只修长的手挑起了马车上的帘子,缝隙里隐约可以看到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像是没有情欲的人那般,一双眼睛看不出喜怒哀乐。
听到随从的话,冷暘只是往狼群那里打量了一眼,只一眼,他冷静自持的面具瞬间崩裂。
雨自灵面对着狼群毫无恐惧之色,在被逐渐包围之际,当机立断的扯了身边的一根死人骨头,她的动作一出,狼群自然不再可能小心翼翼,嘴里低声咆哮的“呜呜”声转变成了满月之际的狼嚎,接二连三的向她扑了上去。
用尽力气的一刺,头狼被伤,更是激起了群狼的愤怒,雨自灵一开始还可以应付一二,但毕竟她身负重伤开始体力不支,一个躲避不及便让饿狼在身上留了痕迹,当下血流如注。
少女不依不挠,与狼群殊死搏斗。
像!真是太像了!明明是不一样的脸,明明不是同一个人,却让冷暘感觉在少女身上看到了雨自灵的影子。
雨自灵,那个让人心疼的女子……
她终究是用尽了力气,倒进骨头堆里动弹不得,狼群虽也受伤不轻,却仍是虎视眈眈的扑了上去。
千钧一发之际,冷暘回神命人救下了雨自灵。
马车里,冷暘看着被斗篷包裹起来的少女,嘴角噙了一抹苦笑,目光仿佛穿透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许久,“白然。”冷暘唤了一声自己的贴身侍卫。
“王爷。”驾车的年轻人将身子靠近车帘,应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吩咐。
“这位是兵部侍郎的嫡女,你等会带回府让人替她疗好伤送回去。”
冷暘此时已经恢复了常态,因为雨自灵的失常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王爷……”白然听到冷暘的话迟疑了一下,“兵部侍郎家的那位不是……”傻子吗?可这位刚才的表现分明没有半分痴傻的迹象。
白然的话虽然没有说完,冷暘却是知道他想说什么,“哪家还没点儿自己的事。”
白然低头应是,不再发问。
京都客栈。
“呦,客官好,客官里边请!”跑堂小二极有眼色,但凡是刚抬步要走到门口的客人,他都能极快的招呼上,这时,他领着一位头罩黑色帷幔的女人,可不就是刚才刑场上围观的那位。
小二对她这副装扮置若罔闻,态度一如既往热切:“客官是打尖,住店?还是歇息脚来杯茶水?”
“楼上可还有位置?”女子出口,声音清澈,谁也想不到这侠客装扮的人有这样一副世家小姐的声调。
“有,客官请随我来。”小二手中的汗巾往肘弯利落的一搭,在前头引路而去。
女子要了靠窗的位子,点了吃食,又给小二打赏了些银钱,得了个屏风遮挡,她自然得了个清净。
摘下纱幔,露出张清丽的脸庞,若是叫让人看了去,哪里会不认识这人,可不就是异性王家那浑天度日的小魔王言笑嘛!
京城有二女极其出名,一是今日上午刚被处死的雨自灵,一是炎王府的言笑。
不过,前者是骁勇善战建功立业出的美名,后边那个在别人嘴里可就是“偷鸡摸狗无所不做”的魔王,落了个骂名。
其实哪里有她们说的这般夸张,言笑仔细翻阅了下原主的记忆,不就去了趟青楼被人当众发现爆出来了大名嘛,还有,不就是一不小心搞砸了长公主费心举办的赏花宴从此上了黑名单吗,……算了,还是就当她偷鸡摸狗吧。
言笑对原主的记忆表示……不忍直视。
至于她为什么带着帷幔,别误会,她不是怕被人丢臭鸡蛋啥的,好歹有个郡主的身份别人再怎么背后议论也不敢冒犯天家威严。
就是,她担心自己顶着原主这张脸去刑场围观,众侍卫怕是不用全心全意担心刑场有没有人劫死囚,而是该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了。
因为原主还有个别名,“去哪哪事办不成”,意思?就是字面意思。
青楼里选花魁选得好好的,她去了就遇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牢死囚越狱逃跑,霹雳乓啷一顿兵荒马乱最后青楼差点把楼都没留住。
太傅安大人的七十大寿,本来小辈就是自愿参加,言笑没去之前好好的,中途想着跟自家母亲说点事就路过了一趟,结果路过出个下毒事件,某家公子当即嗝屁了。
……
还有赏花宴,本来前天开的好好的花,一夜之间全部凋谢,负责照顾花的侍女还非说早上是言笑路过了这里,没多久花就谢了,等等!这锅她不背!
花谢是天气的事,干嘛推到她身上!
反正就是各种巧合,各种不合,言笑的名声算是坏了。
所以,这也是她为何已经十九高龄了都还没人上门求娶的缘故。
#浅谈这个复古的时代对大龄剩女深深地恶意#
炎王府后院。
“说!郡主又去哪了!”男人怒发冲冠,就差手中挥着个鞭子,对着站在庭院里的一排小丫鬟吼的气急败坏。
小丫鬟们却一点都不害怕,都是低着头恭敬的摇头表示不知。
站在丫鬟们最前头的绿衣丫头,梳着与其它粉衣小丫鬟不一样的发髻,穿着用料也是上了一个档次,是这院中贴身伺候主子的大丫头碧春。
碧春像是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此时沉稳的服身,对着正发怒的王爷一如既往的拿着以前的台词道:“王爷莫急,侍卫们已经出去找郡主了,郡主不会有事的。”
“我哪里是担心她有事!”说起这炎王爷简直要气的跳脚了,“她不去祸害别人就不错了!”
底下有的小丫鬟已经憋不住闷头偷笑,碧春瞪了她们一眼,她们才止住了自己脸上的笑意。
主子哪里是她们能去笑的,真是皮痒了,幸好王爷没有看到,不然就算王爷和夫人宅心仁厚,郡主那里也少不得一顿训斥。
言笑还没踏进自己的院门就听到了炎王的怒吼,晓得这是自己溜出去又被发现了,踏进院门乖乖应了声:“我回来了。”
“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炎王爷转头看到她,火气更大了,当即怒吼声音更甚,言笑同时也在心里默默跟着说了句这个。
“爹我都回答你多少次了,我当然得回来,不然外边不得因为我失踪而人心惶惶吗?”言笑看着檐角惆怅到。
“你!”炎王爷气结,这丫头越来越能说会道,他能有什么办法!“你又去哪里捣乱了?”
“法场。”说着的同时,言笑扬了扬手中的帷帽,“放心,没人看到我的。”
殊不知,炎王爷听到言笑口中说了“法场”,当即就脑袋一蒙,往后她说的一个字都没有听下去,立刻挥手禀退了众人,脸色沉重。
“你难道不知最近皇上对你关注越来越多了!做事还这么不计后果!”
“没事的。”言笑收起玩笑脸色,正色道:“该怀疑的迟早都会被怀疑,皇帝又不是傻子,我玩笑了这么多年,总不能一直用这副形象去对待世人吧。”
什么煞星?什么所谓的“去哪儿哪儿事办不成”,只要是人有心,什么样子的名声得不到手,什么脏的脏水泼不到别人的头上?
炎王爷看着言笑,莫名不知道该说什么,孩子长大了,他的孩儿打小就极有主见,更何况年岁渐长,心智也更成熟。
罢了,就算……,也总有他这把老骨头在这里挡着呢。
“不论如何,你万事切要当心。”炎王不厌其烦的再度叮嘱,“还有,最近国师要回朝,你记得往后出门前打听着点儿。”别冲撞了人家,到时候就是平白去给皇帝送去了治罪的把柄。
“嗯,我知道了。”
可惜炎王爷算错了一件事,言笑晓得国师不好招惹自然不去人家面前晃悠,可是架不住国师大人亲自上门来找她吧!
“你确定……是国师亲自来的?”言笑盯着碧春问到,神色古怪。